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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歡 九月輕歌 4321 字 6個月前

快活,會成為一世的磨折。

他強撐著挪了幾步,倚牆站著,囁嚅道:“都怪孩兒糊塗,先前隻當是一樁風流韻事,做夢也沒想到,會有今時今日。”

“廢話少說。”武安侯看著他運了會兒氣,“說你跟譚庭芝,說這封不堪入目的信。”

丁楊稱是,垂下頭,理清思緒後,低聲稟明原委:“我跟蔣徽定親之後,她對我愛答不理的。我有心討好,知道哪幾名閨秀與她常來常往,尋機相見,跟她們打聽她喜好什麼。但是,如黎郡主、顧小姐那樣的人,什麼都不肯跟我說,隻有譚庭芝願意與我細說。

“來往次數多了,她又對我很殷勤,我就……頭腦發熱,沒克製住。

“蔣家退親,我說怪我,就是因為這件事。當時,譚庭芝寫給我的信,落在了蔣徽手裡。除了下人吃裡爬外通風報信,我想不到彆的可能,當下發落了近前幾個下人。

“至於今日這封信,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真不知道。

“再怎樣,這種信,就算不銷毀,也一定會藏在尋常人想不到的地方。我提過一句,譚庭芝說,總要留個憑據在手裡——我不肯娶她,她不肯平白與我廝混一場。

“我沒辦法,把她逼急了,破罐破摔,都沒好果子吃。”

武安侯聽完,麵上怒意消減,眼神越來越複雜,語速特彆慢:“前後兩封信,都是莫名其妙地到了蔣徽手裡,前後出手的時間,相隔兩年多。如果你們來往的信件,一直都捏在她手裡……”那麼,這年紀輕輕的女孩,真讓人看不透了。

他緩緩落座,斂目思忖。

當務之急,他得仔細想想,丁家要怎麼做,才能讓蔣徽、董飛卿滿意。

丁夫人見他良久不語,愈發焦慮,“眼下該怎麼辦?你倒是拿個主意啊。”

武安侯照實說了。

“讓他們滿意?”丁夫人欲哭無淚,“那兩個人,擺明了就是一對兒瘋子,連家族、富貴都能拋下,金山銀山怕是都不會放在眼裡。”剛剛她想過,用銀錢收買,轉念就打消了這心思。

武安侯長長地歎了口氣,斜睨著丁楊,“昨日,你不找到人家裡做張做喬,丁家便能好過一些。眼下好了,把夫妻兩個一並開罪了。”他轉頭對丁夫人道,“吩咐下去,把那封信謄一份,連同請帖送到譚家。這件事,是譚家教女無方在先,不論對誰,他們都得給個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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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祿折回來的時候,身後多了數名隨從:走在前頭的小廝,小心翼翼地抬著一幅裝裱好了的《春山煙曉》;隨後的六名護衛,都捧著幾個大大小小的禮盒;落在最後的兩名護衛,則分彆牽著一匹生龍活虎的駿馬。

飯菜已經撤下,程詢正在喝茶。

程祿進門來,道:“老爺,小的揣摩著您的心思,準備了一些賀禮。”

程詢起身,端著茶杯走到廳堂,“給他們掛上。”

董飛卿、蔣徽跟過去,異口同聲:“叔父。”

程詢悠然一笑,“那兩匹馬,你們可得好生照顧。”

二人稱是,等畫作懸掛好之後,凝眸望去,見是出自叔父之手。

程詢送給親友的畫作,大多沒有落款,這一幅卻不同,題詩、落款俱全。

董飛卿笑起來,“您這是賞了我們一件鎮宅之寶。”

“無謂之事,少一些為好。”程詢把茶杯放到茶幾上,“你們忙,我該走了。”

董飛卿、蔣徽出門相送。

“下回過來之前,我提前一日下帖子。”程詢對蔣徽道,“到時候,想吃什麼菜,也提前告訴你。”

這是對她廚藝的認可。她用力點一點頭。

宅門外,站著譚振亨、付氏,跪著譚庭芝。這般情形,早就引來街坊四鄰、過路行人的矚目,此刻,一些人三五成群地站在不遠處,竊竊私語。

程詢負手走到門外時,沒了先前半日的閒適鬆散,眉宇間的笑意暖意消散,眼神鋒利、直接。

神不守舍的譚振亨看到首輔趨近,匆匆瞥過跪在一旁的譚庭芝,不自覺地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付氏斂衽行禮問安。

程詢略一凝眸,回身輕一揮手,“走了。你們回吧。”繼而走下石階,步履如風地離開。

董飛卿、蔣徽目送程詢的馬車消失在轉角處,回轉身,交換一個眼神,前者吩咐候在一旁的劉全、友安:“把人帶進去,彆在這兒戳著了。”

譚家三人步履沉重地進門。

蔣徽與董飛卿低語幾句,獨自去往內宅。

付氏心焦不已,往前趕了幾步。

蔣徽頭也不回,“你們母女兩個,隨我來。”一直走到垂花門前,她停下來,轉身看著她們,“你們不是我的客人。有話就在這兒說。”

付氏是無地自容的樣子,譚庭芝則是神色恍然,盯著腳尖出神。

蔣徽閒閒地站在那裡。付氏在她心裡,早已變成了麵目模糊的一個婦人。此刻站在麵前,也不想看清。有的人,你記住她的樣子,都是給自己添堵。

付氏死死地攥住帕子,慢慢定下神來,打量之後,問蔣徽:“你不在京城的日子,過得可好?”

蔣徽不語。

付氏討了個沒趣,忙轉換話題:“那封信,我看了。這次過來,是給你賠罪,也是想與你商量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蔣徽仍舊沉默,定定地看著她褙子上樣式繁複的彩繡。

沒有指責,沒有質問,隻有令人心裡發毛的平靜與沉默。付氏死死地咬了咬唇,上前一步,跪倒在蔣徽麵前,仰起頭來,淚水滑落,“我求你,寬恕我們一次。這一次你若能高抬貴手,譚家日後當牛做馬報答你的恩情。”

蔣徽微笑,“我沒那麼大方。”

“我們錯了,對不起你。”付氏俯身,磕了三個頭,“千錯萬錯,都是我們做父母的錯。”她哽咽起來,“庭芝與你年歲相仿,你們又有多年的情分……她一時鬼迷心竅,你就饒她一次,好麼?我們手裡的一切,都給你,你想要什麼,我拚了命也會為你爭來……”

“想要什麼?”蔣徽抬起手,用指尖撓了撓額頭,“我如今最頭疼的,就是什麼都不稀罕。”她牽出了孩子一般純真的笑容,“總有點兒活膩了的意思。您說,這可怎麼好?”

“……”付氏抬起頭來,滿臉茫然,費力地轉動著腦筋。她得快些想清楚,什麼能打動蔣徽;更要快些看明白,蔣徽到底意欲何為。

“您不用猜了,”蔣徽語聲柔和,“我跟您明說就是。”

付氏急切地點一點頭。

蔣徽態度更為柔和:“你們看到的那種信,我手裡有幾封。上午見到譚庭芝,心裡不舒坦。您也知道,我不舒坦了,不是自己倒黴,就是彆人倒黴。

“我給武安侯府送去了一封信。

“譚庭芝身在閨閣,與人私通到了那種地步,按照慣例,該如何發落?您是讓她自儘,還是把她掃地出門,派人追殺她一兩年?”

付氏麵色變了幾變,嘴角不受控製地抽搐著。

她睜大眼睛,死死地看住蔣徽。

麵前的女孩如妖似仙,這麼美,又這麼狠。她難道不知道,一字一句,對她來說,都是驚天霹靂?是怎麼做到和顏悅色地說出口的?

蔣徽說:“彆急著動氣,還不到時候。你們的好日子,剛剛開始。”

付氏整個人僵在原地,片刻後,雙眼往上一翻,身形向後一仰,昏倒在地。

蔣徽抿了抿唇,猶豫片刻,揚聲喚友安。

譚庭芝聽到聲響,想呼喊,想奔到母親近前,偏生出不得聲、邁不動步。

作者有話要說:  蔣徽:我明明很溫柔很客氣了。無辜·JPG

第12章 虐渣(3)◆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012 虐渣(3)

友安應聲趕過來,一看之下,當即會意,“小的去喚譚家的下人過來。”

譚庭芝艱難地移到付氏近前,吃力地讓母親倚著自己,用力掐住人中。

付氏悠悠醒轉,幾息的茫然之後,眼神轉為絕望。

譚家兩名丫鬟快步走上前來。

付氏用力推開譚庭芝,掙紮著站起身來。此刻,她恨死了這個不成器的女兒,整一整衣衫,望著蔣徽,嘴角翕翕。

“譚夫人,”蔣徽和聲道,“您什麼都不用跟我說了,說什麼都沒用。我與長輩生罅隙的時候,沒求過您;您如何教導發落自家的孩子,與我無關。”她側身站到路旁,是送客的姿態。

付氏萬念俱灰,閉了閉眼,由丫鬟扶著離開。譚庭芝不肯走,她也沒管。

譚庭芝對蔣徽說:“有些事,我百思不得其解。你讓人生不如死之前,總該解釋一二。”

蔣徽一手抬起,食指指尖撓了撓額角。

譚庭芝問道:“前後出手的信件,你是如何到手的?”

蔣徽微笑,“無可奉告。”

已到不能更壞的情形,譚庭芝反倒鎮定下來,“那麼,你承不承認,關乎三家、長達三年的這一場風波,是你布的局?”

“將計就計而已。”

“未免過於自謙了。”譚庭芝目光沉沉的,“到底是我行差踏錯背信棄義在先,還是你運籌帷幄因勢利導在先?”

蔣徽笑得現出幾顆小白牙,“四年前,你背著我,說過一些話。

“曾經說:那個故作清高的賤人有什麼好?怎值得他交付癡心。

“又曾說:武安侯世子竟也被她的樣貌迷惑,她憑什麼嫁入公侯之家?

這些話,譚庭芝當初說起的時候,語氣怨毒,蔣徽複述的時候,卻是風輕雲淡,讓人聽著很是怪異。

譚庭芝身形一震。蔣徽複述的話,她有印象,隻是不記得確切的時間。“你……”她眼中閃過驚惶,“是不是在譚府安插了眼線?”

蔣徽失笑,“多慮了。我隻是好心提醒你一個道理,禍從口出。眼下你該自行檢點才是,怎麼倒反過頭來質問我?真給臉不要了,是吧?”

兩個人同齡,四年前,十五歲。“是誰那麼倒黴,被你看中了?”蔣徽饒有興致地凝了譚庭芝一眼,“你央著雙親出手,讓蔣家回絕過幾門親事,裡麵可包括他?”

譚庭芝垂了眼瞼,默不作聲。

“你讓我一早看清楚,若是逆來順受,遲早要如你所願,嫁入一個被譚家踩踏的門第。再一點,上門提親的那些門第,沒有我瞧得上的——我不但故作清高,而且心比天高。你要是不出手,我少不得自己辛苦一番,多謝。”末一句,蔣徽語氣真摯。

譚庭芝的麵頰蒼白得近乎透明,黑漆漆的雙眸失去光彩,如幽深的古井。

“說到底,該是你給我一些解釋吧?”蔣徽說。

譚庭芝沉了片刻,緩聲道:“你在葉先生那裡常住的年月,我跟你的交情是真的。畢竟,那時的你,沒什麼值得我覬覦的。”

蔣徽默認。與譚庭芝相識,是七八歲的時候。付大學士架不住付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