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除了西芙身上的禁令，甚至做好了準備被西芙痛罵一頓。

但少女僅僅垂下眼睛，沉默地捧起他的衣擺，施展魔法清除起上麵的血汙來。

西芙的神情專注，指尖跳躍著的微弱光明魔法，一點一點吞噬掉鮮血的痕跡。

弄掉衣擺的痕跡，她又仰起臉，意有所指地望著伊戈的側頰：“這個，需要我擦嗎？”

“……”

就像不肯與人親近的貓咪，忽然有了在腳邊蹭來蹭去的時刻。

西芙的語氣硬邦邦的，貼住伊戈肌膚的指尖卻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她的目光傳遞出純粹的欣賞和隱約的驕傲。

伊戈吞咽了口唾沫，想要把她留在身邊的心情飽脹到前所未有的地步。

第133章

海神的車駕隱沒進巨型漩渦般的空間傳送陣中,經過長距離的躍遷，終於抵達人魚族的領地——忒彌斯。

在人魚族的語言體係中，它的含義是暗礁凶險之地。

西芙視線內所看到的風光,也十分應景地詮釋了為何要叫這個名字。

海洋之國最大的暗礁群分布在此處，人魚們的居所房屋均圍繞它們修建創造,沒有任何一條航行的船隻膽敢從上方經過,人魚鋒利的爪牙會將船隻的底部撕裂，常年盤踞於此的漩渦、黑風暴和磁場，會讓生出好奇心的人有來無回。

伊戈把海龍馬和車駕停靠在領地的入口。

他下來之後，大手一揮，隱去了這個對於狹窄通過而言,有些笨拙不便的大家夥。

而西芙早在隊伍進入傳送陣時,就不顧伊戈的意願,提前一步遊下了車。

她說坐在車上有紗簾遮擋，總歸妨礙欣賞沿途的風光。

伊戈想，西芙到底退了一步,陪伴自己度過了亞特蘭蒂斯的遊行時間，便妥協地不再提出抗議。

人魚族的新族長，是個看起來非常英俊的青年，名叫修爾。

西芙站在伊戈身後,目光環視一圈修爾帶來向伊戈行禮問安的、位高權重的男男女女,得出結論,人魚族沒有醜人。

不管男女老少,隨便一位都有著令人驚豔的麵孔。

隻不過,他們相較於怒濤神殿侍奉的神仆們,在長相方麵傳遞出來的異類感更為強烈。

不像是人類,反倒像是披著人類外表的野獸。

“偉大的海洋之神,自由的君主，我謹代表人魚族，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修爾念完頌詞，伏落身軀，舉起伊戈伸出的左手貼在自己的額頭中央，追隨他的部眾們效仿這種行為一一向伊戈行禮。

伊戈沒有多說什麼，手持三叉戟站在原地，仿佛一尊精美絕倫的塑像。

他麵孔平靜地接受完修爾等人的問安，淡淡說道：“彆在外麵站著了，去聖殿吧。”

西芙隱隱感覺到，他雖然沒有表露多餘的情緒，但越接近人魚領地，冷淡的氣息越發凝重。

這裡是明明伊戈的故鄉，在成為神明前，他是人魚族長的兒子，整個部落最為尊貴的二王子。

按照伊戈平等關愛每一位子民的性格，沒道理見到與自己血緣最為接近的子民，他反而是這種表現。

西芙暗自留神這種異常，打算看看有沒有辦法能夠了解事情的原委。

隊伍如分裂的海潮般為伊戈讓出道路。

伊戈徑自遊在最前方，背脊繃得很緊，優雅皮相下隱含著一種像是要叫誰見識些什麼的凶狠。

西芙本想跟在西西卡身邊，走在不那麼顯眼的位置，但伊戈長臂一展，拉住她的手腕：“跟我一起。”

修爾這才注意到，海神冕下參加人魚族的成人禮，居然破天荒帶上了女伴。

隻是西芙變成人魚後，身形格外柔弱嬌小。

她穿著隆重的禮服，混在打扮同樣莊嚴華麗的神仆中，刻意低著頭，一時之間沒有叫人立刻發現。

修爾和西西卡之間擁有一層遠房親戚的關係。

見此情形，他含著詢問和驚訝的神色，將頭撇向負手而立的西西卡方向。

追隨伊戈和西芙的腳步，老奸巨猾的西西卡在即將與修爾擦肩時，意味深長地回應了對方一眼。

他的態度不言而喻。

修爾下意識回頭，端詳站在自己身邊最近處，刻意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雌性人魚。

又緊接著繞過她，與幾位地位尊貴的聖殿長老們麵麵相覷，心裡產生了不妙的感覺。

這次，怕是長老們為了同伊戈修複關係而準備的盤算要落空了。

……

層層疊疊的輕紗下，伊戈的手掌一秒也不曾離開西芙的腕骨。

她被迫與伊戈貼在一起，落在旁人眼裡，仿佛一對恩愛的伴侶。

“你看見剛才修爾身邊的漂亮女孩兒了嗎？”借著道路兩旁人魚臣民頂禮膜拜的空隙，伊戈旁若無人地轉頭，附在西芙耳邊說道，“如果沒有你在我身邊，她到了晚上就會被聖殿裡的老東西強迫送進我的房間。”

他為纏著西芙不放的行為，安上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決定獻給神明的女人，不論我到底有沒有享用，等待著她的結局都將會是一生孤獨……所以你幫個忙，就當是解救那位女孩兒了。”

西芙：“……”

聖殿的老家夥是誰，她並不清楚。

但想著利用美色討好伊戈，就意味著要不有所虧欠，要不有所圖謀。

他們圖謀的是什麼，虧欠的又是什麼呢？

西芙不再掙紮，配合地待在伊戈身邊，仿佛乖巧精致的洋娃娃。

類似亞特蘭蒂斯時的遊行過程，西芙和伊戈緩步遊動半個小時，聆聽人魚族臣民的祝禱。

她粗略估計了下，人魚族的人口大概在幾萬上下，算是海族之中較為稀少的數量。

他們的戰鬥力強悍程度，卻能夠在四國之中排在前列。

西芙感覺自己仿佛落入狼群的綿羊，目光所及之處，皆是寒光凜冽的蹼爪和鱗片鋒利的尾鰭。

“冕下，聖殿到了。”

修爾搶先來到伊戈的左前方，驅趕掉堵得水泄不通的人民。

伊戈幾乎沒有幅度地點了點頭，就想拉著西芙進入。

而西芙瞥見修爾身旁幾位男女不認同的目光，識趣止步：“要不，我還是在外麵等著好了。”

從來不在意他人目光的海神冕下，倒是找了一個很會察言觀色的情人。

長老們的心中，對於西芙的惡感削弱了少許。

但現實很快啪啪給了他們兩耳光。

伊戈話都懶得說一句，就挽著西芙堂而皇之地打破了聖殿不允許外人入內的條令。

由於海水的無處不在，海族的建築和西芙習慣中的極為不同。

這座聖殿是露天的儀製，十二根兩人粗的石柱作為支撐，四麵八方沒有遮擋。

伊戈在中央唯一的神座上坐下，幾十米外的左右兩側，圍滿趕來接受神恩滌蕩的普通平民。

修爾和西西卡一左一右立在他的下首，西西卡視若無睹地任憑西芙站在伊戈扶手邊，唯獨修爾欲言又止，過了幾秒，又自暴自棄地詢問道：“請示冕下，是先開始成人禮，還是先進行交接儀式？”

“先進行新舊族長的交接儀式。”

相比修爾第一次操辦人魚族大事項的緊張嚴肅，伊戈的態度則可以稱之為漫不經心。

西芙留神他們的對話，又因為不太適應魚尾的站立方式，而有些慌忙。

她總認為不遊動時立在海水中，魚尾無法落在實處，像是要隨時被海浪衝走。

西芙的手指不自覺地捏著扶手的邊緣，想要尋求固定的感覺，這一幕被細心的伊戈收進眼裡，他隨即凍結海水做出座椅的雛形，將其向下沉降，抵在了西芙的魚尾處：“累了就坐下吧。”

伊戈的言辭過於驚世駭俗。

在人魚族的聖殿，西芙作為一條海國以外的異類，被允許進入，已經是長老們的讓步。

結果現在，伊戈居然叫她坐下。

在這巍峨莊嚴的聖殿中，在伊戈背後無數的人魚族偉大勇士的亡者之位下。

全場的目光頓時聚焦在西芙身上，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隻能硬著頭皮借助裙擺的遮掩，在伊戈的掌心飛快寫道：“好冕下，彆胡鬨了，您沒看到那些長老們的臉都快綠了嗎？”

雖然，伊戈並不想給那群老家夥麵子。┆思┆兔┆在┆線┆閱┆讀┆

可是，西芙叫他好冕下誒……

沉浸在飄飄然的稱呼中，伊戈克製了所有放肆的舉動。

他撤掉西芙身後的座椅，隻反手在西芙的肌膚上寫著：“累了就說。”

解決掉花樣百出的麻煩，意味著族長交接儀式正式開始。

西芙不太清楚流程，詢問過伊戈，對方也僅僅閉口不答。

在一浪高過一浪的號角聲裡，奇異的鼓點咚咚響起。

脫掉肩膀上鬥篷似的裝飾的修爾遊下靠近神座的高聳台階，幾位神仆手握長條的深藍絲帶，迅速在西芙麵前幾十米外的空地上圍出正方形的場地，那些絲帶灌入了神力，無序固定，便在海水中圍繞成整齊的形狀。

修爾，和另一位頭發純白，眼角唇邊生出年長紋路的老者人魚遊進場地中心。

他們彼此見禮，握成拳頭的手臂碰撞在一起，舉過眉心，高喊道：“為了人魚族的未來！”

“為了海國的榮耀！”

“為了捍衛主神的尊嚴！”

這……是族長交接儀式嗎？怎麼一副生死決鬥的樣子？

西芙對眼前上演的一幕感到由衷地迷茫。

很快，兩個人扭打在一起的動靜響應了她的認知。

不準使用魔法，隻能進行最原始的搏鬥。

原來，在人魚族的文化裡，所謂的族長交接儀式，就是新族長打敗舊族長的儀式。

蹼爪扯開堅韌的肌膚，獠牙咬下強悍的血肉。

淡紫色的血液始終被禁錮在在那片領域之內，把透明的海水暈染得渾濁不清。

舊族長年事已高，根本不是修爾的對手。

在半個小時後，體力不支地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

可修爾沒有一絲放過他的意圖。

一拳、一拳。

一爪、一爪。

老族長的哀嚎聲中，修爾將他暴力毆打到沒有氣息，狹長的瞳孔徹底暗了下去。

修爾爆發出高頻的嚎叫聲，將老族長的屍體舉過頭頂，肆意流淌的血液蜿蜒過他的皮膚，在手臂上留下深紫色的紋路。

這種原始的凶殘和蠻橫久久震懾住西芙的心靈。

她耳邊排山倒海般傳來圍繞的人魚族群眾的擁戴和歡呼。

強忍著%e8%83%b8口的悶澀，西芙轉頭試圖從伊戈那裡尋找到一點屬於文明世界的安慰。

卻看到他用右手支撐著側臉，鈷藍色的瞳孔裡閃過深切的譏諷和冷酷。

第134章

修爾肩扛老族長的屍體,帶著滿身象征榮光的傷痕，來到伊戈的麵前。

他的魚尾化作人類的雙腿，強壯的膝蓋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