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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就算能吸引鮫獸……你怎麼打得過它們?”
嬌小的少女衝鋒在前,讓光明帝國剩下的男性成員心存不忍和疑慮。
他們沒有將事情聯想到會有人為了一場比賽拚儘生命,或者說,就算思緒滑向了隱約的真相,存在於貴族血液中明哲保身的天性,也不允許他們問出要命的問題。
“不用管,我是隊長,按照我的話去做就可以。”
西芙霍然向前,對著成員們鞠了一躬,在某個刹那,陽光籠罩在她身上的輝芒使人仿佛見到了無懼無畏的神明,“為了光明帝國的勝利,請相信我的判斷。”
……
西西卡的聲音從眾人的頭頂傳來,隨即雄渾的號角聲響起。
西芙率先踏入迷宮,頭也不回地說道:“一定要按照我說的去做。”
通往克拉肯迷宮四角和中央的道路不在一條,七人走了一段主路後分散了步履,西芙運用起尋蹤魔法,在光元素的指引下,向著中部的空地走去。
一路上冷不丁出現的機關和障礙被她輕車熟路地避開。
沒有浪費一點時間,西芙沿著光元素的軌跡,來到自己的目的地。
隨著她前往的方向逐漸明晰,在場外水晶投影上觀看比賽的伊戈麵孔上也出現了驚疑不定的神色,他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背脊挺直,散漫的姿態前所未有地端正。
鈷藍色的瞳孔黏著西芙的腳步小幅度轉動,伊戈撫了撫支出白發的絢爛耳鰭,低聲自言自語:“她真的要這麼做……不、不,是傻瓜嗎?怎麼可能……難道就為了贏我?”
西芙管不了伊戈的那麼多想法,她在迷宮的中央站定,低頭翻轉手腕端詳幾秒,用化作薄刃的光芒一點一點割開了附著在血管上的白皙肌理。
人類不同於人魚,體內不含濃鬱的水元素。
為了產生足夠的吸引,她能想到的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流出足夠多的血液。
這樣想著,西芙加重了光刃的力度。
刀鋒沉入血肉,鮮紅的液體立刻散逸在水流中。
說不疼是假的,光刃表麵附有逼人的熱度,切開肌膚的瞬間,灼熱的傷口接觸透涼的海水,西芙仿佛身處冰與火的無邊地獄。
痛苦讓她放棄維持氣定神閒的表情,眉頭緊皺,唇瓣逐漸抿出沒有血色的蒼白。
不,這樣還不夠。
鮫獸渴望元素和力量,她就給它們最想要的。
忍著痛楚,西芙催動體內的光元素,將它們濃縮起來,彙聚在受傷的手腕附近。
但凡有一隻不來迷宮中央,那麼等待他們的結果也隻有慘敗。
唯有混合純淨力量的血液,才能引得鮫獸為之發狂。
西芙將光元素逼出身體,蘊含在血液裡一起散播於周圍的海水。
點點星光般的光元素圍繞在西芙身邊一時沒有散去,她看著這些與海底格格不入的微小分子,心中忍不住想到,要是能夠隨心所欲地改變元素種類就好了。
這個念頭一出,奇跡驟然發生。
那些金色的元素隱沒在海水中,很快變成藍色的淺光。
這是怎麼回事——
西芙愣了一秒,但她來不及思考,平靜的海水傳來令人熟悉的動蕩,水晶畫麵裡接收不到的嘶吼聲鋪天蓋地襲來,一眨眼西芙四麵的岔路口都出現了一張張貪婪醜陋的麵孔。
鮫獸來得好快。
甚至比海國參賽者用人魚血做誘餌的速度更快。
不多不少,一共八隻鮫獸,沒有一隻缺席。
這是她能爭取到的最好結果。
西芙心裡又驚又喜,她立刻催動體內的太陽神神識在附近升起一道光之屏障,血液裡異變的水元素如同做夢時產生的幻覺,西芙再次動用力量,指尖綻放的仍是金色光芒。
鮫獸無視了守護著少女的半透明防衛,它們聚攏在一起,觀察了一會兒周圍的情況,不高的智慧總結出除了這道鮮美的餌食之外,沒有任何一個值得頭疼的埋伏。
興奮地嘶鳴幾聲,八隻鮫獸中最為強壯、也最為醜陋的首領甩動著尾鰭撲了上去。
它的目標是西芙喉嚨,咬斷氣管,甜美且蘊含力量的血液就能注入自己的口腔。
砰!
鮫獸的瘦長身體狠狠撞在了西芙身前,充當護衛的透明屏障猛地一顫。
淩厲的攻勢帶動迷宮底層的砂石卷成龍卷風般的漩渦,將西芙的視野儘數攪混。
但好在儘管攻擊如此激烈,屏障依然完好無損地立在西芙身邊,短時間內沒有出現即將被撞破的預兆。
又一聲撞擊聲響起,一張被壓平的大臉隔著屏障與西芙麵對麵。
像是意識到光憑自己沒用,它揚起頭顱不甘心地裂開嘴大叫。
在這道泣血的吼聲中,其餘七隻鮫獸開始前後圍攻起屏障來。
砰!砰!砰!
撞擊不行,就用手爪狂拍。
手爪作用不大,再用獠牙釘在屏障上方撕咬。
西芙看不清附在外圍無法進攻的鮫獸是怎樣的情況,為了保險起見,她不敢治愈傷口,生怕失去血液吸引,那些被同伴擠開的鮫獸會離去重新尋找獵物。
血液不停地消散在海水中,被氣味強烈誘惑著的鮫獸也越發瘋狂。
西芙看了看手表,這場看起來無比漫長的防禦戰,僅僅過去了三分鐘。
根據她預估的速度,大概需要再堅持四五分鐘同伴才能趕來。
屏障也在鮫獸的拚儘全力下,紛紛綻開第一道、第二道、第三道的裂縫。
死亡的氣息如同無孔不入的漁網將位於中央的少女包裹,它不斷縮小範圍,直欲收割年輕的生命,西芙卻在這個時候坐了下來,閉上眼睛,徹底無視了即將破碎的防禦屏障。
……
“她在乾什麼?”
“閉眼等死嗎?”
“她的防禦魔法學習得倒是不錯,可惜鮫獸實在太多……”
三個國家,幾十雙眼睛都被水晶裡的西芙吸引過去,
他們也關注到唯一起到保護作用的光之屏障,已經呈現搖搖欲墜的狀態。
有些人緊張得屏住呼吸,害怕如此美麗的少女下一秒落得被鮫獸分/屍啃食的下場,而有些人則交頭接耳,點評著西芙在這場比賽中的魔法招式和手段策略。
西西卡也意識到了西芙的計劃,但他顯然有什麼誤解。
這位久居高位的海國神官長輕擺魚尾,來到帶隊導師哈迪的身邊,抱起手臂陰陽怪氣地說道:“想不到貴國為了一場比賽的勝利,竟然願意獻出一位珍貴學生的生命。”
什麼為了勝利?
什麼為了獻出生命?
哈迪擦了擦蒙在額頭的冷汗,虛弱地回應:“都是這孩子自己的主意……”
太陽神在上,他又不是不知道哪國舉辦就哪國奪得第一名的傳統,比賽什麼時候都能舉辦,他怎麼可能為了一次勝利,就讓一位天賦頂級的學生賠上自己的生命?
哪怕隻是一位伯爵的女兒,西芙要是真的死了,他恐怕也會馬上丟掉學院的工作。
哈迪在心底咒罵著不省事的西芙,卻又不斷哀求諸天神明保住她的性命。
“孩子自己的主意?”
西西卡重複了一遍哈迪的托詞,支起一根手指撐住青筋直冒的太陽%e7%a9%b4,“那她可真是個瘋子,就算失去生命,她也不可能——”
砰——
光之屏障在鮫獸首領的最後一擊中化為齏粉,炸裂的元素粉塵在西芙的身體鍍上一層聖潔的光膜,像是死亡前的聖光接引,又像是讚美舍生忘死者的哀歌。
鮫獸咧到極致的大嘴仿佛在狂笑。
它們的身體簇擁著身體,爪牙挨擠著爪牙。
向坐在中間,已到窮途末路的獵物一起撲了上去。
第66章
頭頂上方,來自神力創造的光源在一瞬間暗淡。
唯獨鮫獸手爪和獠牙表麵反射的慘白光弧繚亂了西芙的眼。
一隻,兩隻,三隻,還是更多。
仿佛枯萎荊棘般的魚尾纏繞在西芙的身上。▲思▲兔▲在▲線▲閱▲讀▲
看似瘦弱,實則力氣大到足以勒死一頭成年公牛。
泛著寒光的爪子割裂了單薄而脆弱的衣衫,增加防禦的魔法勉強保護著她不被鮫獸掏出心臟,或是撕裂四肢——但怪物們的攻勢太過密集,它們全身上下參差不齊的鱗片變成了鋒利的刀子,每一次刮過肌膚,都會留下觸目驚心的傷痕。
西芙用手掌護在喉嚨前,防止怪物剃刀一樣的獠牙閉合,咬斷脆弱的氣管。
她聞到了死亡的味道,感知卻在這場傷痕累累的痛苦中越發清醒。
有個聲音在靈魂深處呐喊。
……不夠。
不夠!
如果總是躲在安身立命的屏障中,又怎能領悟超脫生死之外的真諦?
外界的雜音漸漸遠去,屬於撒希爾的神識在這呐喊聲中,徹底沉入西芙的意識,源源不斷的力量順著靈魂的某個缺口不斷湧出,體內洶湧的元素之力如海嘯般暴漲。
呼吸之間,整座海底迷宮仿佛擁有了生命。
它的心跳跟隨著西芙的頻率,融合成奇異的旋律。
迷宮的路線和結構都在西芙的腦海擴散,與之一同生成的還有麵前敵人的弱點。
用眼看,是搖搖晃晃的鮫獸身體,將周圍的世界包圍得密不透風。
用心看,一片黑暗的世界中,人身魚尾的光點正在不斷變換著形態。
放慢、拉長、定格。
西芙發覺自己可以操控這股力量,模擬出鮫獸的攻擊軌跡。
快如閃電的攻勢在她的世界裡變得無比緩慢。
隻要輕鬆地側過身體,就能躲避收割生命的殺招。
而在識破敵人的攻勢之後,自己首先要做的。
是反擊。
是製裁與判決的反擊。
西芙悄無聲息地睜開眼,取代湛藍瞳孔的是一道純然的金色。
沒有虹膜,沒有眼白。
她的雙眸變成了烈日,撕裂了毫無生機的海底。
西芙動了。
她弓起膝蓋,把伏在她正麵撕咬血肉的鮫獸用力踢開,龐然大物嘶叫著被一腳踹到迷宮的牆壁上,兩者相觸一時之間地動山搖。
失去血色的嘴唇無聲開合,穿透怪物封鎖的六道金色箭鏃從天而降。
它們類似於西芙曾經使用的招式,卻在箭鏃的前方緩慢旋轉著古老晦澀的金色真言。
咻——
一道洞穿左側鮫獸的脊椎,兩道射中了右側鮫獸的雙目。
怪物們再也無法親密無間地貼緊西芙的身體,紛紛哀嚎著向四處撤退。
西芙則翻轉身體,朝著相反的方向敏捷撤去,脫離了一眾鮫獸的包圍。
她身上的傷口以一種令人目瞪口呆的速度愈合,隻留下手腕上仍在淌血的兩處傷痕。
西芙舉起手臂,沿著傷口流出的金色血液變成兩道直線,在她身前凝固。
隨即混合著神力的領域展開,金色液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