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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住一直瞧著侍墨走遠的背影。

過後,她關上門,起身去箱子裡找出了一身衣裳和月事帶。

她來了月事後,時間一直不準。

莊大夫給她調理過後,已經不會像之前那樣痛得要死要活了,但在來得頭兩日還是會腹痛渾身無力十分難受。

其實在這之前她已經有預兆了,近日她一直腰痛。

然而她以為是路走多了,跟侍墨她們一樣才痛的。

哪知是月事來了。

侍墨很快就回了,她提了一熱一冷兩個熱水壺進來。

進來後,順道去屏風後兌好了水,才把宋引玉扶過去。

宋引玉再次道謝,然後拒絕了侍墨要幫她換了衣服的提議。

往日裡有阿月她們伺候還好,今日等宋引玉換好衣服出來後,已經沒什麼力氣了。

她爬上床躺下,唇色依舊泛白。

侍墨見狀道:

“等會兒我讓廚房給你姐姐熬一碗紅糖水來,加些大棗醪糟再煮個荷包蛋,吃了就沒事了。”

宋引玉之前痛時,都是有莊大夫專門的方子。

她自己也隻知道痛經,喝紅糖水就能好受些。

沒想到這裡麵還有這麼多說頭,且被侍墨講得頭頭是道。

她不禁好奇問到:

“你怎麼知道這麼多的?”

侍墨靦腆地笑了笑,說:

“我每次痛的時候,我娘就是這麼煮給我吃的,吃了就沒事了。”

說起這事時,侍墨的神情顯得有些天真,與之前沉默寡言的模樣完全不同。

其實侍墨在四女中應該是最不起眼的那一個,她很少話,很安靜,一般就垂著腦袋坐在那兒,存在感很低。

以至於宋引玉更多注意是在另外三女身上。

宋引玉重新打量了一下她,發現侍墨年紀很小,眉目間稚氣未脫,眼神乾淨。

“你娘,是府裡的下人?”

宋引玉猶豫地問到,話裡帶了幾分試探。

侍墨聞言卻是緊張地看了一眼背後。

此時房門並未關上,遲疑了半響後,她起身去關了門。

關上門後,侍墨卻一直站在那兒,站了許久。

望著侍墨的背影,宋引玉心裡一突,忽然察覺了什麼。

果然,等她再轉身走回來時,眼眶已經紅了。

侍墨沉默搬了一張凳子放在宋引玉床邊,然後將銅盆放在凳子上麵。

接著,她把屏風後的兩個水壺提了出來。

一陣忙活後,她開始往盆裡倒水,落在盆裡嘩嘩作響。而她的嘴輕動,吐出來聲音輕得隻能她們兩人聽見:

“姐姐,我不是知府衙門裡的人,我父親是舟亭縣吳知縣身邊的師爺,我姓盧。”

水一停,她的話就停了。

侍墨又拿來帕子放在盆裡浸濕,然後開始擰水。

她一擰,屋內又有水聲響起,她說:

“姐姐,齊兆興不是人。”

帕子擰乾就,沒了水聲掩蓋,她話又聽了。

雖然隔著水聲,可宋引玉還是輕易聽見了她話裡的哽咽。

原本虛弱的宋引玉陡然間來了精神,她說:

“這水冷了,侍墨再幫我添些熱水。”

侍墨會意,提起水壺開始倒水,嘩嘩聲再次響起,她接著說道:

“淮安府的百姓餓死半數,齊兆興都不下令開倉放糧,他把官府糧倉裡的糧食高價賣給商戶,以謀取暴利。”

這段話她語速說得很快,隨後她放下水壺,又開始擰帕子,

“百姓被逼無奈,隻能進糧倉偷糧卻被齊兆興抓住當場打死。”

宋引玉抓緊時間問低聲到:

“民亂是怎麼回事?”

帕子擰好了,侍墨遞給了宋引玉。

宋引玉見狀,用手碰了碰,又道:

“水太燙了,侍墨勞煩你再添些涼水。”

侍墨提起一個裝涼水的水壺開始倒水,然後開口道:

“齊兆興為震懾百姓,將偷糧人的屍體掛在城牆上示眾。其餘一個偷糧人,家裡還有個弟弟,方才十三。為了讓哥哥入土為安跑去偷屍體,卻被當場抓住。齊兆興遂下令,把那弟弟掛在他哥哥屍體旁,暴曬而亡。此事激起了民憤,百姓才圍了知府衙門。”

侍墨的話說得更快了,一段話說完險些沒喘過氣來。

宋引玉卻是驚呆了,後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怎會有如此殘忍之人?那弟弟還是個孩子!

宋引玉閉了閉眼,很快強壓下心底的情緒。

機會難得,她須得從侍墨嘴裡多問些東西:

“發動民亂之人現下在何處?”

侍墨搖搖頭,示意她不知。

不過很快她又開始擰帕子:

“姐姐,府衙的糧倉原本還有糧食,但是十天前,已被齊兆興命人全部運走了。”

“去哪兒了?”

侍墨又是搖搖頭,示意她不知。

隨後她突然湊近了宋引玉,耳語道:

“姐姐我知道謝大人是個好人,一定會為淮安百姓主持公道。

我父親和吳大人將我送進來,就是為了讓我向大人道明真相。如今我將事情告知姐姐,請姐姐一定要稟告謝大人。”

話一說完,侍墨狀似平常地便抬手替她擦臉。

巧的是,這邊她剛移開身子,那邊門就被推開了。

抬眼看去站在門口的正是侍畫,侍筆和侍硯。

三人一進來侍墨就恢複了往日的模樣,垂頭安靜地站在一旁。

“小玉姐姐病了,嚴重嗎?可要我去叫大夫?”

侍畫湊到她床邊,緊張地問,瞧著是滿臉的擔憂。

侍墨剛才說的話信息量太大,宋引玉還沒緩過來現在實在沒心情和人周旋。

她扯了個笑出來,說道:

“不礙事。”

侍畫聽後,依然站在她床邊噓寒問暖的,其他二人也是如此。

宋引玉微微闔眼,裝作十分疲累的模樣,三兩句話把人打發都走了。

隻是在四人走出屋子前,宋引玉抬頭定定看了看侍墨的背影。

那個姑娘走在最後,低眉順眼沒回頭看了一眼。

隻在關門時,與宋引玉對了一個眼神。

宋引玉心裡一哽,有些難受,因為她在侍墨的眼底看見了全然的信賴,和絕境之中的孤注一擲。

四人一走,屋內便隻剩下她一人了,宋引玉緩緩睜眼,看著頭頂的幔帳。

她找了許久的真相,當終於知道時,這一切都在她心底翻湧起了驚濤駭浪。

僅僅是通過侍墨嘴裡的話,她都能想象得到當初的淮安府是何等的可怕,宛如地獄。

而眼下,被齊兆興藏起來的災民,還有那些所謂的亂民人到底在哪兒?

或者說,還有多少人是活著的?

思及此,她不禁脊背發涼心驚肉跳。

還有侍墨,那姑娘年紀約摸才十五六歲。

小小年紀卻身處狼窩,隱忍這麼久,到今日方才把真相說給她聽。

不知道原書中,謝臨安查淮安府時,侍墨有沒有出現,而她的結局又是什麼?

往深了想,所有的東西都令宋引玉很是難受。

謝臨安今日回來得很晚,天都黑透都不見他蹤影。

晚膳時,宋引玉吃了一碗侍畫端來的紅糖水煮荷包蛋,裡麵加了紅棗和醪糟是侍墨下午說得那個法子煮的紅糖水。

可端來的卻是侍畫。

宋引玉心裡大致有譜,但沒說什麼。

她現在精力有限,並不想浪費在她們幾個無關人員身上了。

一碗紅糖水煮雞蛋下肚,宋引玉渾身就熱了起來,甚至還微微發汗。

腹痛也緩解了不少,人一舒服了,她後知後覺地察覺到困,剛放下碗便有些昏昏欲睡了。

侍畫出去時,還替她熄了燈,宋引玉閉眼沒多久,迷迷糊糊就睡過去了。

隻是心裡惦記著事,她又不舒服得緊,所以這一覺沒有誰沉。□思□兔□在□線□閱□讀□

在察覺屋裡多了另一人時,她一個激靈就清醒過來了。

她驀地睜眼看去,透過月色,卻發現進來之人是謝臨安。

她鬆了一口氣,揉揉眼睛,撐著身子要坐起來:

“你回來了?”

謝臨安抬手壓了壓她了肩膀,沒讓她起,宋引玉也沒勉強,就乖乖地躺著了。

“可有好些?”

第72章 “嗯。”

……

“嗯。”

宋引玉輕聲應道, 那碗紅糖水煮荷包蛋吃下以後,原本渾身發冷汗的症狀已經止了,身體暖烘烘的, 與往常相比好上許多了,隻小腹隱隱作著冷痛, 不甚舒服。

謝臨安仔細看了看她的臉色, 見她所言非虛, 提了許久的心稍稍放下了:

“睡吧。”

近日事多,他才回來不久,為掩人耳目也隻能等四下無人時來看看她。

剛剛睡醒, 宋引玉此時反倒精神了些。

還有今日從侍墨口中得知的事,都得與謝臨安說。

宋引玉往裡挪了挪身子,說:

“我有事要與你說,先上來,小心染了寒氣。”

雖說現下是三伏天,但夜裡氣溫低,東荷苑又比其他地方涼爽,在床下待一下會就能感受到幽幽涼意。

謝臨安沒有拒絕,他在宋引玉身旁躺下。

他沒蓋被子隻一雙手伸進被窩裡, 尋著她衣擺鑽了進去,十分自然地把手掌貼在了冰涼的小腹上暖著。

他的掌心微微發燙, 甫一貼上去就驅散了寒意,緩解了還泛著冷痛的小腹。

一隻手的溫度低了些, 他便立刻就換上另一隻。

這個時節灌湯婆子會激發燥氣, 宋引玉會受不住。

上月她用湯婆子暖腹,過後流了好幾日鼻血。

所以她打算硬[tǐng]著,索性就兩日, 晃眼的功夫就過了。

沒成想,謝臨安會以體溫替她暖著。

宋引玉忽然就想起,好似方才謝臨安的手一直是攏在袖子裡的,縱使拿出來,也很快會放回去。

宋引玉一怔,微微仰頭看向他。

如水的月光模糊了他的眉眼,卻仍然看得清楚他一雙眼裡流淌的溫柔。

隻是看了一會兒,她想起了侍墨的話。

斂了神情,宋引玉與謝臨安說起了正事。

她聲音壓得底講得也細致,怕漏了什麼,講完還仔細回想了一下,確認無誤才停下。

哪知,聽完一切的謝臨安臉上並不驚訝,宋引玉反應過來,道:

“你知道?”

其實謝臨安知道這些並不意外,他來了淮安府這麼多天,真要一無所知才奇怪。

意識到這點,宋引玉換了一個問法,

“你查到哪一步了?”

謝臨安沒隱瞞,言簡意賅說到:

“災民的下落和那批糧食,都有些眉目了。”

謝臨安到如今還沒動手清除淮安府大小官員,最大的原因就是糧食和災民還在他們手裡。

不論是百姓的安危,還是糧食的下落,他都必得先掌握清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