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譽跪在下方,看見皇帝端詳容伶的那個笑容,隻覺得一股寒氣從心口慢慢地蔓延。
他從未見過白曦對彆的皇子這樣笑過,笑得歡歡喜喜,快活得一雙眼裡閃過奪目的光彩,她不再將她的目光與耐心,甚至愛放在他的身上的時候,容譽就感到自己的心裡有什麼,在真真正正地失去。
仿佛是失去了很重要,也再也不能得到的東西。有那麼一瞬間,他突然有些惱怒白婉兒,若不是她哭著央求自己進宮來為她說話,他又怎麼會最後傷了白曦的心,令她心死,又看向另外的一個皇子。
如今容伶也入了皇帝的眼。
說起來不知是什麼緣故,容譽對容伶這個剛剛才露出一點存在感的皇子,充滿了警惕。
這個有著狼一樣目光的少年,那雙眼睛看似冷漠,可是卻有一種擇人而噬的凶厲內在。
他還很耐心,這麼多年蟄伏,突然巧奪白曦的目光,然後走到皇帝的麵前。
如今皇帝的選擇,會不會不隻他了?
是了,白曦對於皇帝的影響,這樣重要。
隻要白曦再為他說一句話,就如同從前的每一天,每一次那樣,他一定還是會……
“父皇,兒臣願意解釋。兒臣對阿曦……”
“好了,你已經是賜婚了的人,萬事都不許再牽扯曦兒。”見容譽臉色驚慌,皇帝就擺手說道,“還有你的大婚,朕覺得最好要快一些。白婉兒如今就在你的府裡,名聲都壞了,拖著婚事於你的清名有損。”
“可是白家太夫人……婉兒要守喪三年……”容譽喜歡白婉兒,可是當白婉兒嫁給他,而白曦退出,自己的心裡又生出巨大的空洞與失落。
他從未想過白曦不能嫁給他。
“一個外室女,本就不是白家正經的族女,守什麼喪,她也配。”
皇帝的一句話,就令禮部操辦燕王容譽的婚事。
一切從簡,越快越好。
因此,當不過三日,白婉兒就匆匆一頂花轎從燕王府出又入了燕王府成就了這場簡陋無比的皇子大婚,容譽臉色鐵青地看著自己王府之中門可羅雀,無人登門賀喜的場景,突然搖晃了一下,踉蹌著倒退,坐在椅子裡說不出話來。
三日大婚,迎娶白家外室女,被皇帝賞了一句孽障,又失去了元和長公主母女的維護。
於是曾經環繞在他身邊的朝臣勳貴,也都消失不見。
一夕之間跌落雲端。
為了白婉兒,他什麼都失去了。
☆、第13章 皇子掌心寵(十三)
大紅的燭火之下,新婦美如玉,嬌豔欲滴,羞澀柔軟。
她有著美麗溫柔的麵孔,還有柔弱無骨的嬌柔。
她仰望著他,仿佛是在仰望這世間最值得仰慕的英雄。
可是容譽此刻,看著那羞澀地坐在喜床之上,含羞帶怯明眸瀲灩,身披嫁衣的少女,看著她嘴角的那一點柔軟的笑意,卻隻覺得生出幾分寒意。
白家太夫人剛剛過世。
白婉兒明明在之前哭得那麼傷心。
如今不過是三天,就不傷心了?
怎麼還能笑得出來?
他捏著一個酒杯坐在白婉兒的對麵,看著那今日格外濃妝豔抹的少女,想到今日這樣疏冷的大婚,隻覺得渾身冰涼。
燕王大婚,皇帝卻在宮中毫無表示。
沒有一句話透出來,這顯然已經是一種姿態。
他也聽到有王府的下人在竊竊私語,都不明白自家殿下為何將一個外室女扶做自己的正妃。
外室女,這樣低賤的身份與血脈,白婉兒有沒有奪天能被人認可的優秀與功勞,不過是一個平平凡凡的外室女。
這樣的一個女子成為燕王正妃,日後這帝都之中世家豪門內外命婦,但凡有些身份的,誰會肯與白婉兒坐在一塊兒?
若燕王容譽如今是一言九鼎之人,這些貴婦們也就忍了。
可是燕王明顯已經失寵於帝王,一個已經失寵的皇子的身份卑賤的皇子妃,這麼一個女子,日後隻會被人排斥。
下人們都不知是怎麼了。
長公主府的阿曦小姐是多麼的好?
出身高貴,又得寵,彆看這帝都之中嫉妒她的不少,可是卻更多的是認同她這份尊貴的勳貴。
長公主之女,也配得上皇帝賜給她的那一切的榮光。
那才是真正有資格與世家府邸的命婦們坐在一塊兒,而不落下風的皇子妃。
可是如今……
容譽隱隱就聽見過這些下人的竊竊私語,聽到這些的時候,就覺得自己的心涼了。
他不能不認同,下人們說的都對。
若不是顧忌白婉兒的身份卑微,還有白曦能給自己帶來的助力,他又怎麼會按捺著性子,容忍了白曦那麼多年?
明明那麼多年他都忍耐了,為何到了最後卻功虧一簣,還便宜了容伶?
直到此刻,容譽突然就想到,自己越發膨脹,隻覺得白曦無法離開自己,仿佛是在那少女在病榻上張開眼睛,蒼白著臉對自己柔軟一笑時。
她對自己說,什麼都聽他的,什麼都願意為他做的時候。
從前的白曦再驕橫,也沒有對他說出這樣示弱柔軟,又仿佛不能失去他的話。
因此他才那樣忍耐。
可是當他發現,自己已經將白曦緊緊地握在手中,她全心都是自己的時候,就突然懈怠了一般。
事到如今,她卻離他而去。
“殿下,你怎麼了?”見容譽的臉色慘白,白婉兒從自顧自的羞澀之中急忙起身,含羞帶怯地走到了他的身邊。
她穿著大紅的嫁衣,眉目晶瑩嬌豔,身上帶著一點令人心情愉悅的香氣,柔軟的嬌軀壓在容譽的肩膀上,她的美眸瀲灩,傾身而下,眼底帶著柔情萬種,卻猛地叫容譽一把推開。這同樣穿著一身紅衣的皇子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問道,“太夫人剛剛過世,你就要與本王歡好?”
白婉兒竟然主動要與他洞房花燭?
說好的孝順姑娘呢?
白婉兒搖曳在珠簾之後的花容一僵,柔軟甜美的表情一時怔忡了。
“殿,殿下……”見容譽用一種重新打量的目光看著自己,她心中一慌。
她好不容易才成為燕王妃,怎麼敢在這個時候被容譽厭棄?
一滴眼淚在她皎潔的臉龐上滾落,她紅了眼眶,哽咽地說道,“老太太過世,我自然難過。可是是陛下說過的呀。殿下,我是外室女,因此陛下不允許我守喪。”
容譽卻覺得匪夷所思。
他心中溫柔善良,柔軟可憐的少女的形象,仿佛慢慢地碎裂了一般。
他動了動嘴角,有些木然地問道,“父皇的確是這樣說過,可是聖旨是聖旨,形勢是形勢。父皇命你我大婚,可是難道你就一定要今夜就與我在一塊兒?”⑧思⑧兔⑧文⑧檔⑧共⑧享⑧與⑧線⑧上⑧閱⑧讀⑧
若是真心要守喪,哪怕今日是洞房花燭夜,也應該謹守彼此之間的距離,真心實意地為曾經那樣疼愛自己的老人守著這最後的一點堅持。若是白婉兒方才沒有靠過來,甚至一隻柔軟雪白的小手都探入他的衣襟,容譽才會覺得,自己心愛的女孩子,的確值得自己去喜歡。
可是她迫不及待,就令容譽感到難受。
“我,我是怕殿下寂寞。”白婉兒不由垂淚說道,“殿下今日心裡難過,我隻是想安慰殿下。殿下,殿下!”
她聽見容譽短促倉皇地笑了一聲,轉身踉蹌地走了。
她追了出去的時候,容譽已經消失在了夜色裡。
她嬌嫩嫩的呼喚,也沒有令容譽有半點展顏,他覺得自己失去了什麼,又仿佛自己什麼都失去了。
當燕王大婚三日,皇帝卻並未叫燕王入宮的時候,容譽才感到慌亂。
皇子大婚,說起來第二日就會得皇帝召見,與皇子妃一同給皇帝請安。
可是三日之後,宮中卻無動於衷。
哪怕不是為了白婉兒,而是為了自己,容譽都不得不硬著頭皮入宮去。
他本想單獨進宮,可是走到王府門口的時候,白婉兒穿著一身大紅的衣裳撲了出來。
連續三日燕王大婚之後都沒有睡在正房,如今白婉兒在燕王府的日子並不好過。
承恩伯府已成驚弓之鳥,被皇帝的雷霆一怒給嚇破了膽子,早就不敢與白婉兒再有任何牽扯。且白家惱怒白婉兒氣死了白家太夫人,又為了榮華富貴守喪都等不及,太夫人尚未安葬就匆匆嫁給燕王做燕王妃去了,已經同白婉兒恩斷義絕。
那府裡,白婉兒是回不去了。她如今在帝都的名聲並不好聽,一介外室女迷惑燕王,陷害長公主之女,氣死太夫人,害承恩伯府被降爵,為了能做燕王妃,竟然連喪都不守,這一樁樁一件件,已經鬨得滿城風雨。
她走出去,竟沒有勳貴女眷願意跟她坐在一塊兒。
何等丟臉?
從前想象的,當她成為王妃之後被眾人豔羨簇擁討好的一切,都不曾出現。
這個帝都的勳貴與皇家,用沉默排斥著她,並不肯接納她。
她也知道,自己隻有入宮得到皇帝的承認,才能在帝都立足。
因此當看見容譽要進宮的時候,她就衝出來含淚哽咽道,“殿下與妾身已經大婚三日。妾身在外被人輕賤不要緊,可是若連殿下都厭惡妾身,妾身隻怕已無容身之地了。”
她柔弱單薄,如弱柳扶風,可憐楚楚地在自己麵前流淚,白皙細致的臉上都是淚痕。
容譽如今焦頭爛額,心中莫名有些不耐,又默不作聲地帶她進宮去。
他的王妃,若是不能得到皇族的承認,那麼對他今日的前程也是巨大的阻礙。
皇帝怎麼會令一個他厭惡的兒媳做未來的皇後?
一想到這裡,容譽就閉了閉眼。
他沒有娶到白曦,如今白曦又要嫁給誰?
嫁給容伶?
若容伶娶了白曦,那他那位疼愛白曦入骨的父皇,會不會為了叫白曦成為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