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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山 長宇宙 4383 字 6個月前

不能要命!非要要命,要我的!彆拿彆人的!!!”

“不拿不拿!誰也不要命,咱們家的人都好好地,都健健康康的,什麼事都沒有啊,丫丫,丫丫,咱們以後都平平安安的,什麼事都有。”老爺子迭聲安撫,悲春傷秋地摸著孫女的頭發。

那邊聽聞噩耗的大伯二伯家,全都在深夜亮了燈。

大伯杜敬靠在床頭揉著太陽%e7%a9%b4,囑咐電話中的兒子:“嗯,嗯。你到了暉春,看緊點你妹妹,該你出頭辦的事情一樣都彆落下,儘量彆讓杜豌插手,什麼事跟家裡勤通電話。”

大伯母陪著抹眼淚,良久無言,半晌,杜敬關了台燈,“睡吧,明天還得上班呢。”

一聲女人溫柔歎息:“杜豌這孩子,真夠可憐的。”

二伯杜甘也睡不著了,叉腰對著臥室窗戶抽煙,一屋子嗆人味。

二伯母半坐床邊,為杜躍擔憂。“你說老爺子讓他去乾嘛,他才多大點,哪辦過後事,回頭再給嚇著了。”

“他不去,你看這家裡誰還能跟杜豌去?”

那麼大的小夥子,也不小了,陪著妹妹經曆經曆,對他也沒壞處。

“不是我多想,杜豌這孩子是不是有什麼說道?”

杜甘側了側臉:“你什麼意思?”

二伯母低頭,摸著被罩。“命不好唄,克父母,父母克沒了,現在又是她姥姥……”

“你閉嘴!!!”一句話踩了杜甘的底線,朝妻子大發雷霆。“我告訴你,以後我們杜家的事兒你少插嘴,杜豌命好不好都是我們家孩子,當初老四沒了,我想把她過繼到咱家,當成自己閨女養,就是你橫豎攔著不讓,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怎麼想的!你怕她長大了有人跟杜躍爭財產,你自己的兒子是兒子,彆人家的孩子就不是了?她父母要是活著聽見你這麼說該怎麼想!”

杜甘在家裡少有發火的時候,是個妻管嚴,猛不防他大嗓門怒吼,二伯母也氣弱,哽了半天,咣當一聲倒在床上,被子把頭蒙住,不吭聲了。

杜煒來接二丫回暉春縣城,他的車是輛底盤高的吉普車,適合跑高速,杜嵇山用件花棉襖把二丫裹著送出來,杜煒上前接過妹妹,把人護著頭往車裡塞。

“杜躍,你把車留爺爺家,咱們開一台車去,你坐後頭看著二丫。”

杜躍聽話,鎖了車,開門鑽進後排。

清晨五點,城市的天擦邊剛亮。杜嵇山站在小院裡目送著他們,“杜煒,一定照顧好你妹妹,拽住了她。”

杜煒匆忙拉開駕駛座的門:“放心吧爺爺,您在家裡也彆太著急,到了我聯係你。”

“快走吧,走吧——”

車子出了雁城高速收費口,急奔著暉春而去。

車裡寂靜,連收音機都沒開。

杜煒沉默著開車,杜躍陪著二丫在後排,偷偷用餘光打量著她,見她眼神直勾勾地,咳嗽了一下,“……你想哭,就哭吧。”

二丫倔犟搖頭,臉色蒼白,嘴唇乾巴巴的。

杜躍擰開一瓶水,“喝一口?嘴都乾起皮兒了。”

二丫還是搖頭。

杜躍小心翼翼地把礦泉水瓶挨到二丫嘴邊,她也不張嘴,隻在她唇邊沾了點水。

杜躍默默又把瓶蓋擰上,扭頭看著窗外發呆。

二丫姥姥的遺體不能停在養老院,被聯係著送到了暉春醫院的太平間。

二丫和姥姥見麵時,就在那麼一個陰冷簡陋的房子裡。

“好在老人家前一天剛讓護士洗了頭,換了衣服,走的乾乾淨淨,也算沒留什麼遺憾。”

養老院的負責人站在旁邊交代家屬,憐憫地看著跪在老人家身旁的小姑娘。

二丫跪在姥姥身邊,始終沒哭。“這些本來都應該是我做的。”

“閨女,彆自責,生老病死是常情,老人家走的時候也沒遭罪,是到另一個世界過日子去了,我們養老院的人都知道,送來的這些大爺大娘們,家屬數你孝順。”

“姥姥留了什麼話,什麼東西給我嗎。”

“沒留什麼話,是睡著的時候……就是走的時候手裡攥了個鈴鐺。”

二丫不畏懼地去撥姥姥的手,一枚係著紅繩的小虎頭,拴著銀鈴鐺。

那時她被接到姥姥身邊時,這條繩是一直綁在手腕上的。

後來二丫長大了,也長胖了,紅繩綁不住她了,她梳著倆羊角辮回家跟姥姥伸手哭:“姥姥姥姥,勒的肉疼。”

她姥姥一看,小杜豌的手腕被紅繩勒出條印,笑嗬嗬地取來剪子幫她剪開。“咱家丫丫長胖了,守歲的平安繩也係不住嘍。以後啊,你肯定是要長翅膀走遠的。”

二丫乾涸地眨眼,又把姥姥的手合上了,重重地捂著她的手。

“您看,你們家屬對養老院還有什麼要求。”

“沒有要求。”二丫從原本跪著的姿勢撐地站起來,轉身從太平間出去了。“我想儘快帶姥姥回家……”

她不喜歡這裡,這裡太冷了,姥姥也肯定不喜歡。

她得把姥姥帶回雁城,尋個有山有水的好地方。

於是接下來一係列的事情,都辦的很快。

在殯儀館火化老人骨灰時,看著姥姥從自己前麵推走,二丫下意識也跟著走,杜煒手快抓住她:“你哪兒去?”

二丫回頭,怔怔地:“我,我就過去看看。”

杜煒和杜躍對視一眼,他抓著二丫胳膊,“丫丫,不去看了,那地方不讓人進。”

“我就過去看看——”她說的輕,胳膊卻使了牛勁試圖甩開杜煒。“你就讓我再看看。”

這魔怔了似的,杜煒怎麼敢讓她再往前走。

乾脆不聽她說話,死死把人拽住。

二丫忽然淒厲哀求:“你就讓我看看吧……我求求你了……”

“杜躍快點!!”

杜躍機敏上前,一把鉗住二丫的手。

兩個大男人死死抱著她不讓她往前走,任她踢打懇求,二丫渾身顫唞著,抽搐著,張大了嘴喘氣,感覺自己快要憋死了,可就是沒用。

後來,終於停止撕扯,通知家屬進去接骨灰。

二丫頭發亂蓬蓬地粘在臉上,忽然精疲力竭,一屁股坐在地上。

老人家下葬那天,雁城是個晴天。

墓地在郊外,倒也是個依山傍水的好地方,二丫的父母也在這裡。

可她對父母的記憶已經很淡了。

都說孩子和隔代人關係一旦比和父母要親,這個孩子對親情的依賴性更強,心思更敏[gǎn],情感也更細膩。

葬禮上的人不多,除了杜家的人,二丫隻來了兩個要好的同事和姚輝。

她穿著一身黑色衣裳,被指揮著該怎麼做,全程無話。

最後要走,她大伯說,杜豌,跪下給你姥姥磕個頭。

二丫聽話地跪下磕頭,在場的人覺得奇怪,終於有人忍不住提醒她:“孩子,你倒是哭一哭啊。”

二丫跪在那,醞釀情緒許久,扁了扁嘴,最後認真地回頭望著大伯:“我哭不出來啊……”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接到這個消息後,她始終沒哭,沒掉過一滴眼淚。

她大伯心疼地拉起她,一揮手:“哭不出來就不哭,跟大伯回家了。”

所有人都以為二丫至少要為這事情消沉一段時間,做好了安撫照顧她的準備。

可沒過兩天,她精神好好地從樓上下來,說要上班去。

她爺爺攔著不讓:“在家裡再休息幾天吧,上班著什麼急?”

二丫喝著牛奶:“我得去把療養院交的錢退了,姚輝那裡還有活等著我乾呢。”

說完,她擦擦嘴,穿著黑色絨衣,跟杜嵇山揮手:“爺爺再見!”

姚輝也沒想到二丫在這個時候還來上班,看到她,大吃一驚:“你行嗎?”

二丫低頭看看自己:“哪裡不行?”

“我是說,你家裡……下午那會我想安排彆人去的。”

“有什麼不行,人死不能複生,我不能沉浸在我姥姥的事情裡一直消沉下去,天也沒塌,我越消沉,我家裡人越擔心我,我不想讓他們那樣。”

姚輝歎氣,麵前這人瘦的就剩巴掌大的臉了,為了守孝還穿了一身黑,更顯單薄。:-)思:-)兔:-)在:-)線:-)閱:-)讀:-)

她把文件夾遞給二丫,抱了抱她。“行吧,你不想去可以不用勉強自己,這段時間我放你假,薪水照開。”

二丫歪著頭,用力回抱了抱姚輝。

下午的會開完,在賓館後頭有一條人行大道,兩邊低矮的白牆,路邊都是高大的銀杏樹。

初秋時節,銀杏樹葉金黃,鋪滿了整條街,有不少老人帶著孩子在這裡拍照玩耍,小娃娃們騎著自行車,飛快地從二丫身邊過。

二丫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肩上擔著一個包,靜靜地沿著這條街走著。

她走的神遊天外,連身後跟了個人都不知道。

那人刻意放輕腳步,有意想嚇唬她。

越跟越近,在二丫仰頭看著一顆銀杏樹發呆時,冷不防跳出來在二丫耳邊‘嘿’了一聲。

二丫原本背對著那人,猝不及防一聲吼,嚇得她縮著肩膀打了個激靈。

孟得哈哈大笑地衝到她麵前,笑的意氣風發:“驚喜不驚喜?意外不意外?”

待笑完,他才發現二丫不對。

她鎮靜地盯著自己,既沒有驚嚇,也沒有笑容,隻是眼圈越來越紅。

孟得漸漸斂起神情,嚴肅起來:“杜豌?”

二丫站在人來人往的銀杏樹下,忽然極為痛苦地張嘴,慢慢俯下`身,眼淚劈裡啪啦地往下掉。

孟得慌了,疾步上前扶著她肩:“不至於吧,你彆嚇唬我……”

媽誒,惹禍了惹禍了。

二丫被孟得用手扶著,身體漸漸發軟,噗通一聲跌坐在銀杏樹下,由痛苦地無聲慟哭改為嚎啕發泄。

心裡一直壓抑著的巨大悲傷像是終於找到了發泄口,她哭的哀慟無聲,哭的驚天動地,哭的儘情酣暢。

像個和男朋友吵架當街撒潑的姑娘。

可這潑撒的並不讓人討厭。

隻能讓人看出她的傷心和絕望。

撲簌簌的金黃銀杏樹下,一個穿著黑衣服的年輕姑娘,她有著最純真的麵孔,最熱烈的情緒。

仿佛是個被人拋棄了的孩子。

人來人往的行人都回頭奇怪地打量著她。

孟得立在一旁不知所措,蹲在她的身旁。

他和她是在杜希生病那段時間認識的,他想著那是胡唯的父親,兩人同事一場,胡唯不在雁城,他總要去照看一眼。

那是二丫坐在杜希的病房裡,正認真用刀削著水果。

她是個讓人記在心裡了就難再忘的姑娘。

孟得見到她很驚喜,當下就在杜希的病房和她攀談起來。

“哎,你還記得我嗎?”

她低著頭,“我見都沒見過你,怎麼就能記得了。”

“怎麼沒見過,上回在杜叔叔家樓下,是你告訴我有人套了我的車牌號。”

二丫倏的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