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囂張,動靜比他還大。
男人沒預料到她來這手,被嚇得臉一顫。
二丫哈哈大笑起來。
她一笑,被她叫做杜銳的人恨道:“姑娘家家不知羞!”
“我怎麼不知羞了?我沒偷沒搶,行的端走得正,哪裡不知羞了!”她嚷嚷的震天響,臉憋的通紅。
“你知道羞大晚上的和人在飯館外頭摟摟抱抱瞎嘀咕?”
二丫心裡暗呼不好,依舊氣焰滔天:“你是看見了還是聽見了!那是我同學!我跟我同學說兩句話怎麼了!”
“你胡說八道!要是都跟同學那麼說話還了得!欠管教!”
二丫氣的嗚嗚直哭:“我就是欠管教!從小沒爹沒娘哪有人管我?一張嘴隻知道說彆人不知道說自己!我就是跟男人在外頭摟摟抱抱那也是自由戀愛!我喜歡,我高興,不像你,三十多歲人了連個女朋友都沒有,邋遢的要人命,發際線禿到頭頂上!”
杜嵇山聽了急急從陽台扔下花跑出來,痛呼:“杜豌——怎麼這樣說你哥哥!”
“杜銳,你,你也不該這樣說你妹妹!”
老爺子著急上火啊!
本來是一對親兄妹,該是這天底下最親最近的關係,都怪他啊,讓兩個孩子從小分開,這十多年了隔閡還是在,再見麵,還是像仇人似的。
都說小孩子吵架不能當真,可這哥倆是真的句句都往人心窩子裡捅,這可如何是好……
杜嵇山情緒激動,這當哥哥的,不曉得維護妹妹的麵子,這當妹妹的,也不知道哥哥的心哪!!
之前提過,杜家老四有一雙兒女。
如今和二丫吵得麵紅耳赤這位,就是她一直沒露麵的親哥哥,杜銳。
兄妹倆差著六歲,往二十年前倒騰,也算是一對兒相親相愛的小哥倆。
那時在西安,已經是大孩子的杜銳牽著杜豌,帶著她在小院裡逛啊走啊,抱著她看樓下大人打麻將聽樹上蟬兒鳴,彆人逗一逗,問:這是誰家的娃娃啊?
杜銳就會攥緊了她小手很護食的樣:這是我妹妹。
爸爸媽媽帶著他倆去鐘樓買三毛錢一根的雪糕,杜豌臉蛋上蹭著奶油,也曾在夏天烈日下甜甜管他叫哥哥。
後來,父母沒了。
小杜豌天天蹲在家門口摳石頭,看見有年輕時髦的女人騎著自行車走過,她就仰頭問:哥哥,那是媽媽嗎?
再後來,雁城來了人接,二丫被姥姥抱走,她兩隻胖手扒著門框哭的撕心裂肺:哥哥哇哥哥……我要哥哥……我要媽媽,也要爸爸。
她手腕上係著一隻小虎頭,綴著銀鈴,她一晃,銀鈴就嘩啦啦地響,那是杜銳對兒時妹妹最後的印象。
杜豌再從縣城回來,兄妹倆都已經變了模樣,關係很生疏了。
杜銳在老爺子這裡教養的已然成為一名小學究,鼻子上卡著近視鏡,整日隻知道寫算術題,很少說話。
杜豌也在小縣城裡自由自在地成了野丫頭,行為舉止與彆人格格不入。
大娘二娘哄她,丫丫,你也跟你哥哥親近親近,多說兩句話啊,哥哥總念叨你呢。
二丫拿著作業本去找他,扭捏找話題:“哥哥這道題我不會算,你幫我寫好不好呀?”
杜銳轉過頭,嚴肅一推眼鏡:“我可以給你講,但是你要自己寫。”
杜豌扁著嘴想哭,聲如蚊訥:“你給我寫吧,寫不完老師要罰站的,我想睡覺。”
“不行,要不自己寫,要不我教你。”
杜豌揉著眼睛聽著題,一麵偷偷心裡想:我哥哥才不是這樣的。
兄妹倆仇人似的怒目,二丫越想越生氣,越想越難過,最後一跺腳,扭身就跑。
杜嵇山捂著心臟,朝杜銳吼:“看著我乾啥!抓回來啊!包了那麼多餃子,她不在家,怎麼吃得完喲……”
一家子老老少少追著二丫到門口,恰逢被杜嵇山叫來的幾個小輩也回來了。
二丫跑的衝,咣當一聲撞在胡唯剛推開的車門上,撞的眼冒金星。
杜嵇山和杜銳站在台階上,心急大喊:“抓著她!”
胡唯尚沒弄清情況,恐她撞壞,下意識攔了一把:“哪去?”
四目相對,看的胡唯心頭顫三顫!
二丫仰著頭,眼中含淚,額頭被磕出通紅的包,那一汪水盈盈的眼神,寫滿了倔強,寫滿了委屈,好像在說,我算是看錯你了!看錯你了!
“你走開!”二丫惱羞成怒,使了牛勁甩開他胳膊,身上穿的皮衣拉鏈刮在胡唯下巴上,隻聽得她氣壯山河地罵胡唯——
“叛徒!!!!”
第十一章 稚始鳴
這一聲氣壯山河的叛徒,唾沫星子差點濺進胡唯眼睛裡!
想他堂堂解/放/軍,思想素質過硬,原則立場堅定,也是個經得住誘惑考驗的人!如何就給他安了一個叛徒的罪名!!
小胡爺也氣啊,也摸不著頭腦,可再氣,還蠻有風度地站在那裡:“要不,我去看看。”
杜嵇山歎氣,背手佝僂著背:“算了算了,不追了,由她去吧。”
晚上餃子開鍋,全都圍在一起吃飯時,杜躍忍不住問:“大哥,這次又是為什麼,怎麼又吵起來了。”
杜銳也後悔:“前陣子我同事吃飯時碰上她了,回到單位跟我講,說她在外頭跟男朋友很親密的樣,我回來問了她兩句,就跟我急了。”
“你同事還認識杜豌哪?”
杜銳沒吭聲。
怎麼不認識,他辦公室裡擺著她的照片,穿著學士服的畢業照,逢人來了都會說:“喲,杜工,這是你女朋友啊,漂亮的哩!”
他也逢人就解釋:“不是,是我妹妹,在雁城,特彆不省心。”
幾年下來,單位都知道了杜工有個妹妹,他很疼愛著。
“那話也不該這麼講,你關心她,總得照顧著她是個女孩的麵子,哪能問的這麼直白。”杜嵇山情緒不似往常,惆悵地拿起筷子,又放下。“你這回在家能待幾天?”
“明天上午的飛機,這回隻是路過。”
杜銳用外頭的話講,是個科研工作者,有鐵飯碗在體製內的人,學材料出身,常年在外場做實驗。年紀三十出頭,看著卻比同齡人滄桑很多。雖然待遇不錯,但他並不注重吃穿,過的很樸素,一年到頭就那麼幾身工作服,一件襯衫穿露洞了才舍得換。
家裡人聚會時,他在外地風吹日曬的工作,下了班窩在單身宿舍裡,還要熬夜寫論文,搞研究。
單位人都笑話他,大師兄,咱們單位宿舍打更的大爺都換倆了,你什麼時候能搬出去啊,杜銳聽了,穿著舊舊的絨線衣捧著方便麵嗬笑,笑容寬厚。
他很少話,每天大部分講話都是對著同組的人,說著專業領域裡繁雜的名詞和數據;他也沒什麼朋友,乾什麼事業就接觸什麼圈子,周遭除了領導就是同事。
常年累月下來,就給杜銳造就了這樣的性格。
老派,悶,說話不會拐彎,俗稱:情商低。
誰都知道,他是跟在杜嵇山身邊讓他一手培養起來的,怎麼培養?當成親兒子似的培養唄。
老爺子拿他當自己下半生的寄托,好像看著他,就能看見自己早逝的小兒子。
看著他如願考上大學,如願學了自己當初的專業;看他畢業念碩士念博士,被某個研究單位簽走;看他評上工程師,和自己在書房裡針對某個研究課題侃侃而談,杜嵇山心裡特彆欣慰。
記得去年春節,杜銳有五天探親假回家,當時他所在的小組實驗遭遇瓶頸,整日悶悶不樂。
晚上眾人話家常時,他就躲到外麵吸煙。
最先發現他的,是大伯家的兒子杜煒。
杜煒見他吸煙很吃驚,扔了垃圾袋,過來蹲在他身邊:“大哥,有煩心事兒?”
杜銳不好意思地咳嗽了兩聲,有些無所適從:“啊,屋裡太鬨,出來想點事情。”
“是工作?”ω思ω兔ω網ω
杜煒和杜銳年齡最相似,當時他妻子懷孕,已經戒煙了好長時間。他知道杜銳心裡壓抑,就陪他抽了一支:“以前也沒見你有這習慣。”
杜銳舉著煙頭:“倒不是怕影響身體健康,隻是這煙一旦吸上了,就是筆大開銷。”
當時杜煒聽了心裡不震驚是不可能的!
這就是他們幾個孫輩的頭頭,他們家的大哥,心細到什麼程度,又克製自己到什麼程度!
杜煒是個細膩的人,聽了這句話,看看杜銳的愁容,鼻子一酸,差點掉眼淚。
於是,扯嗓子一喊:“杜躍!!!”
“哎!來了!”杜躍趴著窗台,“乾嘛啊?”
杜煒朝他一招手:“下來,叫著胡唯,咱哥四個打雪仗。”
杜躍興高采烈地答應,杜煒笑著對杜銳說:“這小子有錢,兜裡揣的都是好煙,今天也削他一回。”
大半夜,四個小老爺們蹲在樹下,吞雲吐霧各自想著各自的哀愁。
忽然杜躍說:“大哥,你這日子過的這麼不高興,回家得了。”
杜銳搖頭,飽含無奈:“爺爺年歲大了……”
另外三人皆是一愣。
合著,你這全是為了彆人活著哪?
“我父母沒了對他是個打擊,他嘴上不說,心裡已經垮了。這人啊,活著的時候不想也不問,沒了的時候就後悔,我不走我父親這條路,他覺得這家裡還是缺一個,將來真有百年那天,也閉不上眼。再說……”杜銳笑笑,無儘包容。“我辛苦一點,二丫就自由一些。”
“女孩子,還是無拘無束,多一點快樂好。”
就是因為這席話,原本之前不願和他親近的兄弟,在那天都對杜銳有了新的認識,也從心坎裡敬佩他。
隻是杜銳心中的苦,心裡的怨,不能對他妹妹提一個字。
兄妹倆還是見了麵就掐,說不上幾句話就打。記得最過分的那次,二丫硬生生揪了杜銳一撮頭發下來。
當時杜銳嘴抽搐著,指著她連說:“你你你你——”
他的頭發啊!杜銳雖然不講究吃穿,可還是很愛惜自己的形象的!搞科研本來就比彆人費精力,熬心血,這頭發是什麼,是精氣神兒啊!
二丫也嚇壞了,驚恐看著那撮頭發:“我我我我——”她哆嗦著把那一小撮頭發放回去,高舉雙手。“我放回去了啊,我沒動,我真的沒動……”
想起這些哭笑不得的事。
“不對啊。”杜躍倏地抬起頭,衝胡唯說道。“她跟大哥生氣,罵你是叛徒乾啥?”
胡唯當然是知道為什麼。
八成,把自己當成告密的唄。
他靠在椅子上,一隻手撥弄著水杯,很隨意的態度:“誰知道呢。”
繼而想到什麼似的,胡唯嗬笑起來:“她瘋起來不是逮誰罵誰。”
杜躍也吃過她的虧,十分認同:“說的對,她心裡要是不痛快了,路上看見隻狗都能跟人家犟一會兒。”
說著,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