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家相關的八卦消息,還在小號上發布諸多詆毀雲喬的言論,用詞惡毒低俗,不堪入目。
對比之下,王娟在明鏡樓和雲喬說的那些話,真的是客氣了。
李勝朝雲喬走近一步,兩句話簡單說明了一下王娟的調查結果。
雲喬眉梢微微一挑,些許意外,卻沒什麼生氣的感覺,“按規矩來。”
所謂規矩就是法律法規這些了,王娟已經是成年人了,總要為自己的言行負責,尤其這裡麵還涉及到了金錢。
“是,”王德堂和李勝一同應聲,但王德堂的腰更躬,頭更低。
“走了。”
雲喬摸了一下雲閥的頭發,轉身和李勝一起走向久候多時的轎車。
許久後,王德堂腰挺直,頭抬起,再一低眸就對上了雲閥的淺棕色雙眸,帶著濃濃的審視,一聲冷哼後,他轉過身,又忽地露出個沒心沒肺的笑。
“大哥!”
“小弟。”
雲閒之前一直在客廳東向落地窗前,看著這感天動地的“送嫁”場景。蘇曼青性情柔軟,敏[gǎn]多思,她會這樣,雲閒一點不意外,讓他意外的是小八歲雲閥對雲喬的不舍。
“我這段時間,小弟和我生分了。”
“才沒有!”
雲閥抱住雲閒的大腿,虎虎地往上躥,“是大哥喜歡和淩霄哥玩,不喜歡和我玩兒。說,大哥喜歡我,還是喜歡淩霄哥?”
“我最喜歡的就是你了,小沒良心的。”
雲閒淺笑著俯身把雲閥抱起,再把他的兩隻手抓到手心裡,“我帶你洗手。”
才兩下,雲閥就在他西裝上留下幾個灰手印了。
同時,他心裡也笑自己多心,七八歲可不就是一顆糖就能騙走的年紀,何況雲喬本就愛搞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收買人心。
但雲喬走了,雲家裡雲閥在內的一切就還在他的掌控之中。
已經開出彆墅花園區的車上,雲喬給自己調整了一下安全帶後,讓自己側對季殊坐著,他目光落在季殊的奶奶灰挑染發上。
“最近染的?”
“不是,”季殊如實相告,“是假發片。”
他得了這全球十數之內的罕見病,早早被打上了“早死”“絕症”的標簽,日常連陽光都不敢多曬,怎麼敢把染發劑往自己頭上弄。
“難看?我摘了它們。”
季殊順手薅了一下自己的頭發,左鬢的那縷假發片被薅下來了。
雲喬趕忙抓住了季殊的手腕,“唔,好看,彆動,我幫你粘回去。”
“不要。”
季殊的眼神不算差,雲喬眼裡的遲疑,他是瞧見了。
他今兒早早被老太太拉著一番捯飭才來見雲喬,心裡口頭都告訴自己無需特殊對待,但落實到行動上,總還有這樣那樣的不一樣處。
普通粉也是粉,在偶像麵前,包袱八斤重不止啊。
當然,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雲喬還是前世那讓人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的脾性,他對著雲喬獨獨的好脾氣,都是前世雲喬給“氣”多了,被動養成的。
季殊沒被握住的另一隻手抬起,又精準地薅下了一縷。
雲喬湊更近些,他的聲音在季殊耳邊響起,“彆生氣,我隻是確定一下假發片上有沒有刺激性成分,好看,我不騙你。”
季殊沒再亂薅頭發,而是撇開頭,看向了窗外,“我沒生氣。”
“好好,你沒生氣,是我誤會了。”
雲喬緊接著安撫,也不再拘著季殊的手了。
季殊沒忍住回頭再看雲喬一眼,卻見雲喬臉上笑容更真切了兩分。
生氣難免引發身體各種激素的變化,其中一項就有助於體溫升高,前世的雲喬總是這樣變相給他的身體進行應激性鍛煉,是為了他好。
但知道的再多,也無法阻止季殊一次又一次給雲喬氣著。
季殊認為自己在雲喬的十年“磋磨”下,還沒變身黑粉,完全是他天性良善。
“我真沒生氣!”
“好,好,沒有,沒有。”
半個小時後,車停在上京城風亭區三民街道派出所門口,雲喬下車前往前座的後視鏡裡打量自己一眼。
季殊頭上的假發片最終沒全摘下來,反而是他自己的頭發上多兩縷來自季殊的灰白假發。
這大概就是婚姻生活開始的第一關,有難同當,要醜一起醜。
可就他和季殊的底子,戴個彩虹發套都醜不起來。
雲喬倒是不在意頭上多兩縷假發,讓他忍不住打量的是季殊竟然這麼好哄,他戴個假發片就不生氣了。
多兩縷假發片後的雲喬更顯清俊靈動,過於標致的五官被動突破那層不真實感,不僅季殊不錯眼地盯著雲喬看,就是李勝等和路人們也紛紛側目看來。
李勝的偷看被發現後,連忙笑嗬嗬回話,“雲少和先生真好看,很有夫夫像。”
原本隻是衣服,現在連發型和神情都有幾分莫名的相契感了。
“還不錯。”
雲喬揚起下巴,眼睛眯笑,神采飛揚。
已經從另一邊坐到輪椅上的季殊乖乖靠著雲喬的背包,唯一露在外麵的棕褐雙眸裡儘是安分。
能熟練地運用現代科技產物的他,已經用手機給臭美中的雲喬偷偷拍照留念了。
等五年十年,他再把這些照片給雲喬和他網上的那群狂熱粉們看。
雲喬走向季殊,順手給季殊壓了壓漁夫帽,餘光瞄了一眼季殊捏著手機的右手,他繼續當沒看到走在輪椅之側,一行四人往民政局的側門通道裡走去。
幾天前早早預約,在不違法違章的前提下,季殊和雲喬拍照簽字領證一路綠燈,十分鐘不到,按有國家公章的兩個紅本本和一個全新的戶口本領到手了。
“太……”
“叫雲先生。”
季殊打斷李勝要改口的稱呼,太太夫人什麼的……他隔著厚厚的世界屏障都能感覺到來自原世界人民和各色粉絲們的一致側目。
不敢不敢……連死都不怕的季殊罕見地從心了。
這個聯姻的主要目的還是為了讓雲喬儘早從雲家脫身。
即便雲暉和蘇曼青靠譜,季殊也不敢讓雲喬待在那妄想全方麵取代雲喬的雲閒身邊。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是為國家,為人民,為科學,最後才是出於前世小粉絲和盟友的心態,管雲喬這麼多事兒。
“雲先生。”
李勝陳威這般叫了雲喬。
雲喬鳳眸微斂,輕輕頷首,“以後是一家人。”
轉身低頭,雲喬朝季殊伸出手。
季殊反應慢了半拍後,將手輕輕搭在了雲喬掌心。
家人……是的,他很高興雲喬成為他的家人。
這次他們不是合作愉快的禮節姓交握,而是帶著兩分親昵的淺握。
雲喬低聲問季殊,語氣揶揄,“季先生,你以後是不是要聽我的話?”
“是,”季殊條件反射地點頭。
病人聽醫生的話天經地義。
但接著,他腦袋裡還冒出了另一句話,老公聽老婆的話天經地義。
季殊生生把自己憋紅了臉,“你……”
雲喬半蹲下`身來,臉上笑意盈盈,他們淺握的手變成了加了力道的深握。
“我什麼?我也聽話的。”▃思▃兔▃網▃
放開手,雲喬晃了兩下手上的紅本本便把它們交給季殊,他繼續半蹲著親自給季殊戴上帽子和口罩,動作一頓,他終於想起他和季殊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了。
“你是不是忘記把什麼婚前協議給我簽了?哪兒呢?現在還來得及吧。”
季殊耳朵紅紅地偏開頭,語氣冷淡,“不需要。”
他根本沒有讓董一誠準備什麼婚前協議,前世,他留的遺囑裡就是把九季贈送給雲喬個人,而雲喬早年對外公布的遺囑裡,他死後所留一切科研成果隻屬於國家。
這一世季殊遺囑都不需要立了,他出事,雲喬就是那個最有資格繼承九季的人。
第七章
說到底是季殊認為自己心眼小,錙銖必較,報複心重,小說裡發生的那些他沒親身經曆過,將來也未必會發生,他卻依舊無比介意九季落到欽定之外的人手裡。
這也是促成他接受和雲喬聯姻的重要原因。
“哦。”
雲喬點點頭,倒是沒多想,現在法律對婚前財產保護得挺周到,婚內共同財產是他們共同創造,不僅季殊會賺錢,他也會。
如果沒有雲暉的擅作主張,在雲喬心裡,他和季殊的婚姻就是平等互利,誰也不吃虧的。
雲喬站起時,目光在季殊雙腿短暫停留了片刻。
他基本可以確定季殊不需要輪椅也能好好走路,用這輪椅是“嬌氣”的並發症吧。
位於同街區的季宅,從一個月前就開始籌備婚禮,今早季家上下五點左右全部起床完畢,二十來人又一次把季家裡裡外外打掃了一遍。
八點一過,上個月新刷了油漆的棕紅色鐵門大開,季老太太半個小時問三回季殊和雲喬回了沒,家裡傭人要給李勝打電話詢問又不被允許。
“那雲喬的東西都送來了,人還能跑?您安心等著,彆急出毛病來。”
要管季老太太叫表姨婆的段雨菲笑%e5%90%9f%e5%90%9f地出言安撫老太太,她八點不到就來季家了,季殊卻在七點前就已經出發往雲家去了。
她這原本要跟上去瞧熱鬨的打算,這麼落了空。
而季老太太表現出對雲喬的重視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難道不是以聯姻的名義給季殊找個特殊點的“護工”嗎?一個剛成年的小男生,難道老太太還指望他給季殊生個孩子?指望他代為頂立季氏的門戶嗎?
“有您給季先生張羅的婚事,他很快就能好起來。”
才怪!如果季殊沒有這注定早死的罕見病,根本輪不到中流雲家和季家聯姻,那個鄉下回來的雲家子這輩子估計連季殊的毛兒都摸不著。
原本還盯著門口方向的老太太偏頭看來,熱切的神情快速冷了下來。
“小菲,這話不許再提,尤其在殊兒和阿喬麵前。”
她到處求佛拜神,又搞衝喜聯姻,說到底沒人比她更清楚季殊的病是什麼情況。
平日裡再精細地養護,也阻止不了他發病,而每次發病都等同在鬼門關裡打轉,一次比一次痊愈的可能性小。
即便未來科技發展,有了痊愈可能,季殊必然已經錯過最佳治療期。
季殊12歲第一次發病就讓他失明了半年才好,14歲發病雙耳失聰,後續治療隻有左耳恢複正常,右耳的聽力在不借助設備的情況下,近乎失聰。
18歲那年的發病沒有明顯症狀在外,但身體的整體素質遭到大幅度削弱。
老太太想起年初的這次發病就心有餘悸,季殊一度心跳沒了,醫生已經到門外要和她宣布放棄了,那檢測心跳的儀器又再響起。
她如今已經不期望季殊能痊愈,她隻希望季殊活著的時候能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