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她接起,聽到那端喬赫磁性的聲音:“醒了?”
“嗯。”司真走出房間,經過原來她住過的主臥時,停了一下,沿著旋轉樓梯下樓。“你什麼時候走的?昨天都沒怎麼睡,累不累?”
說完不禁想起昨晚的瘋狂,耳根就熱起來。
“早上有個會。”喬赫的聲音聽起來並不疲乏,倒是那種吃飽了肉的大貓式饜足,很容易分辨出來。“餓了嗎,我讓酒店送了外送,很快就到了。”
司真確實挺餓的,原本想去廚房找點吃的,昨天那麼多食物應該沒吃完。聞言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快拖地的長袍,赧然道:“我沒衣服穿,不太方便。”
“老梁會送進去,你在房間裡等著。”
司真應了聲好,轉身又上去。
那邊停頓半天,喬赫的聲音再響起時,明顯低了幾分:“現在穿的什麼?”
“……你的睡衣。”司真說。
喬赫意味不明地“嗯”了一聲,接著道:“晚上回去給我看看。”
司真聽出他偏移了的心思,不禁無奈,他這精力未免太旺盛了些。
“你的腿怎麼樣?”她問。昨天泡了那麼冷的水,又不節製地做了那麼多運動,她擔心他會不舒服。
喬赫瞥了眼辦公桌上的止痛藥,麵不改色道:“沒事。”
“等你忙完我陪你去醫院檢查一下吧。”司真說,“我不放心。”
喬赫默了幾秒鐘:“好。”
再次經過那間主臥,司真停下來。
她來的這幾次,這個房間一直關著門,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樣子。
她記得李倩說過家裡有一幅畫像,可是她在喬赫的臥室並沒有看到。
站了片刻,她握住門把手,擰開門。
房間還維持著老樣子,家具都在原來的位置,窗台上的幾盆多肉,那套她自己做的粉色床品,床頭櫃上讀了一半的英文詩集,甚至連桌邊椅子被拉開的角度……都和她離開之前一模一樣。
熟悉感迎麵撲來,仿佛一切都還是昨天的事。
心情說不上來的複雜,司真抬腳走進去。
房間打掃得很乾淨,一點灰塵都沒有,她的手從梳妝台上撫過,以前用過的護膚品還擺在那兒。
她拿起最喜歡的那瓶香水,是喬赫送她的,放了這麼久大概已經過期了。但讓她意外的是,這已經不是原先那瓶,生產日期並不久。
於是挨個看了一遍,無一例外都是新的,但或多或少都用掉了一些,假如不知內情,看起來就像真的一直有人在使用一樣。
想象著即便她不在,喬赫也定期更換這些東西的畫麵,傻氣得讓人心疼。
她一樣樣看著房間裡的東西,緩緩走到床邊,拿起了那本詩集。
當時用乾樹葉做的書簽也還在。
但這本書大概被人翻閱過,其中一頁被撕掉了。
司真放下書,轉身時,在床正對麵的那麵牆上,發現了她想找的那副畫。
是一個女人的四分之一側臉,很簡單的線條,勾勒出頸部和下頜纖瘦的輪廓,頭發挽在腦後,發髻上攢著一支木簪子。
那隻簪子的形狀簡約而彆致,司真仍有印象。
她以前頭發很長,做事的時候喜歡隨手用鉛筆盤起來,簪子是懷孕時喬赫送給她的,她隻用過幾次,後來得知是他從拍賣會上幾十萬拍下來的,就放了起來。
寥寥幾筆的素描,靈動的神.韻卻讓人挪不開眼。
不知道喬赫是什麼時候畫下這幅畫的,也不知道當時是怎樣的心情。有點心酸,也有點觸動。
除了這幅畫,這個房間唯二多出來的東西,便是下方至少四十寸的顯示屏。
這個房間明顯是沒住人的,喬赫也沒有看電視的習慣,這個顯示屏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便讓司真有些好奇。
遙控器就放在下麵的矮桌上,她拿起來,摁下電源鍵。
分成九格的屏幕並不是什麼電視圖像,反而像監控。
其中一格是黑屏,另一格的畫麵有些眼熟,一扇窗戶下一頂小帳篷。司真的視線不由得停留下來,看了幾眼,心猛地沉了下去。
第94章 九十二分
司真走到顯示屏跟前, 仔仔細細地查看那些畫麵, 希望是自己看錯了。然而更多的細節向她證明, 畫麵中被監控的就是她的公寓。
客廳、臥室、廚房、陽台、甚至……衛生間。
怪不得她提出幫忙照看南南時被指責得寸進尺, 沒幾天他卻把南南送了過來。
因為那一天她留了林博彥吃飯,他一定從監視器中看到了。
司真攥緊了遙控器,骨節發白。
仿佛再次墜入冰水,渾身發冷,幾分鐘前因為他執拗傻氣的等待而溫軟的心腸,隻剩一片寒意。
像被人扼住咽喉,突然而來的窒息感。
她衝出房間, 跑下樓。
餐廳的桌子上放著酒店的外送,餐具比一般餐廳都要精致許多, 七八盒,可以想得到的豐盛。司真一眼都沒看。
老梁送完午餐, 剛剛回到彆墅一側供他使用的小房間, 卻從窗戶裡看到一道身影。
大冷的天, 她隻裹了一件明顯大許多的男式睡袍,愈顯骨骼纖瘦,趿著拖鞋腳步失魂落魄地往外跑。
老梁愣了下,追出來喊:“太太,出什麼事了?”
司真沒反應, 整個人像入了魔怔, 匆匆跑出大門, 一直到昨晚停車的地方。
她這副樣子簡直像精神病院跑出來的病人, 所幸一路並未遇到狀況,隻是在公寓樓下下車時,被經過的三兩個學生詫異地圍觀。
電梯裡沒有其他人,很安靜,她能聽到自己急亂的喘氣聲。
打開家門,看到玄關熟悉的白色櫃子時,她的情緒已經瀕臨爆發的界點。
她衝進去,站在客廳中央,視線向四周搜尋。
電視的機頂盒,收納架的釘子,花瓶、裝飾畫……所有可疑的東西她一一檢查。書架亂了,花瓶倒了,沒有發現任何一個攝像頭。
她有些崩潰,捂著腦袋去回想監控畫麵的角度。她走到帳篷前,轉身,逆著那個角度望過去,看到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和一盞LED燈。
突然記起廚房裡換下來的那隻燈泡,監控畫麵的一格黑屏……
她搬來椅子,將燈取了下來。
和上次的燈泡一模一樣,形狀特彆。
上次被他打斷沒在意,細看之下便發現,黑色的小圓形中央,有一隻很難察覺的小眼睛,隨著轉動在光線下反射出藍紫色的光。
正是她要找的東西。
這些燈都能正常使用,好端端地她絕不會懷疑裡麵藏了攝像頭。
拆完所有的燈,司真像被突然抽乾了力氣,撐著沙發在地上坐下來。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喬赫有能力把手伸到學校後勤,宿舍那麼舒適的裝修,壞了幾年突然被修好的電梯,恐怕也都是他的手筆。
但分配宿舍是在入職之後,她不明白的是,短短時間他怎麼能完成這一切?
除非,在她回國之前,他就已經在著手安排。
這個可怕的猜測讓她遍體生寒。
以前房東太太的電話司真還記著,但英國現在才早上四點,她沒有打擾,編輯了一封郵件發過去。
喬赫比房東太太的回複更早到來。
鑰匙插入鎖孔轉動的聲音,很輕微,在寂靜無聲的房子裡卻顯得有幾分刺耳。
家裡有些暗,喬赫進門時,抬頭掃了一眼。
他從玄關走進來,見司真坐在沙發前的地上,抱著腿,望著那頂帳篷出神。前麵扔著幾隻燈泡,有些已經碎裂,玻璃渣子散落四周。
她身上穿著他的睡袍,深藍色,映襯著雪白的頸子,肩膀瘦削的弧度顯得有些羸弱。
集中供暖的房子,家裡溫度不低,她的臉上卻沒多少血色。
喬赫向她走去,脫下外套,剛碰到她的肩膀,被她反應劇烈地反手一揮,啪地一聲打在他手背上,格外響亮。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她沒有看他,那個表情卻是帶著恨的。
喬赫將大衣放下,伸出手,似乎想要擁抱她。司真霍然推開他的手,站起來。
她從昨晚到現在沒吃過任何東西,耗費那麼多體力,又經曆一場情緒的大起大落。低血糖犯了,起身時眼前一黑。
喬赫在她向一側倒去的瞬間,將她攔腰抱進懷裡。
司真從那一下眼冒金星中恢複過來,猛地推開了他。
她往後倒退,喬赫看到她赤著的腳,伸手想要拉她:“小心玻璃。”
司真甩開他的手,紅著眼睛:“你監視我。”
喬赫沉默。
他的默認讓司真的眼淚一下子洶湧而出。
儘管知道沒有任何一個理由可以為他的行為辯解,在他來之前,她還是很傻地期望著他能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
可是沒有。
她抹了把臉,問:“什麼時候開始的?這五年裡,我一直都在被你監控著?”
“彆問了。”喬赫聲音很沉。
“你回答我!”司真氣得發抖。
他神色不明地看著她,半晌,才低聲道:“兩年前,你畢業之後。”
真的是這樣……
司真崩潰地大哭起來:“你是變態嗎!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一想到自己每一天的生活都在彆人的監視之下,沒有任何私隱,睡覺、洗澡,所有她毫無防備的時刻,都有一雙眼睛在盯著她……她就覺得很惡心。
“我為什麼這麼做,你不知道嗎?因為南南想看看媽媽,我想看看你。”他嗓子有些啞,神色陰沉,又複雜得讓人難以琢磨,“你說你愛我,可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司真哭著跪在地上。
她知道他愛她,可是愛一定要用這種方式嗎?
她是個人啊,她不是一個沒有思想的動物。
正午時分,氣溫在這一刻達到一天的最高點。開著暖氣的房子,卻讓人從心底深處漫上來寒意。
靜謐的空間裡,她壓抑的哭聲顯得愈發悲愴。
喬赫俯身抱住她,低啞的嗓音裡藏著難以察覺的祈求:“忘掉這件事吧。我們昨天不是很好嗎?”
司真淚流滿麵地搖頭,她沒有辦法忘記,也沒有辦法接受。
她在喬赫%e8%83%b8口推了一下:“你放開我。”
喬赫緊緊按著她,不肯放手,“如果能放開你,我早就放開了。”
這個擁抱持續了很久,久到司真的情緒已經漸漸平靜,在他懷裡說:“我後悔了,喬赫。”
喬赫心裡一沉,沉默幾秒鐘,才問:“後悔什麼?”
司真被他抱得很緊,下巴抵在他肩膀上,臉上的神色很淡,眼角仍有眼淚無聲地流下來。
“我昨天對自己發誓,這輩子都不會再離開你了,”她聲音很低,就在他耳畔,卻又像是隔了很遠的距離。“但是現在做不到了。”
-
又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