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醫院安靜不少。
彼端喬赫“嗯”了一聲:“有事?”
他的聲音仍然磁性,其中的冷淡卻讓人一寒。挺多話想說的,一下子又說不出口了,司真默了幾秒鐘,才道:“也沒什麼事,就是看看你……還有南南好不好。”
喬赫垂眸掃了眼站在他腿邊,使勁仰著小臉的兒子:“他很好。”
“你呢?”司真很輕地問。
“這重要嗎?你有你的奶奶就夠了,我和兒子都無關緊要,不是嗎?”
他還在生氣,話語像刀子往她的軟肋上戳。司真被刺到,也更內疚,仍然軟著聲音:“過幾天奶奶就能出院了,我很快回去。”
“隨你。”喬赫直接掛斷了電話。
巴巴望著他的喬司南頓時一臉失望,皺起了小眉頭,他想和媽媽說話。
喬赫抓小雞似的把他拎起來,走進浴室。
喬司南仍然先洗完,被丟出來,進去的時候爸爸忘記拿他的睡衣了,還是光溜溜的。家裡有地暖,可還是有點冷,他趕快跑過去,爬到床上,自己乖乖把睡衣穿好。
這幾天爸爸允許他留下來一起睡覺了,喬司南把小抱枕抱過來正準備休息時,看到扔在床腳凳上的手機,情不自禁停住了動作。
他看了一會兒手機,又瞅瞅浴室的方向,慢慢地爬過去,把手機拿了起來。
奶奶身上還會疼,躺久了腿或者腰會沒知覺,夜裡有時候難受醒,需要時不時幫她按摩,暫時還離不開人。這段時間是司真和張麗輪流留下來陪床,小縣城的床位也很緊張,晚上和病人擠在一張床上,得格外小心。
司真洗漱完回到病房,奶奶已經睡著了,她輕手輕腳正要上床,口袋裡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是喬赫的號碼,她有些驚訝,輕輕關上門出去。
接通後,那邊沒聲音,司真“喂”了一聲,才聽到一個帶著忐忑的童聲:“媽媽……”
“南南?”司真沿著走廊往外走,“你還沒睡嗎?”
“嗯,”做了小偷的喬司南緊張地躲在被窩裡,聽到媽媽的聲音很開心,又特彆想媽媽,委屈巴巴地:“南南想媽媽。”
“媽媽也想南南,每天都想。再過幾天太奶奶身體好了,媽媽就回去了。”司真出了住院大樓,一直到沒人的小花園裡,坐在長椅上。她出來忘記穿外套,冷得直打哆嗦。“南南快睡覺吧,已經十點了,再不睡明天要賴床了哦。”
喬司南不願意掛電話:“想要媽媽……”
喬赫從浴室出來,發現房間裡沒有小家夥的身影,胡蘿卜抱枕掉在地上。視線再一掃,他的手機不見了。
他來到隔壁房間,擰開門,瞧見床上的被子鼓起了一個小包。
他走進去,掀開被子的動作很輕。蜷著身體的小朋友已經睡著了,兩隻小手疊在一塊,旁邊掉落著黑色的手機。
通話還沒斷,聽筒裡傳來隱隱約約的聲音,輕輕哼著什麼調子。
喬赫將手機拿起來,打開免提,放在一旁的方角櫃上。女人柔和的聲線瞬間變得分明,輕靈,透澈。
喬赫倚在床頭,線條淩厲的臉龐被燈光打上淡金色輪廓,黑眸中情緒難測。
溫柔的曲調在寂靜的深夜裡,有催人入眠的魔力。
司真二十年來沒有得到過張麗的好臉色,卻在照顧奶奶的這段時間裡,默契地達成了和解。
司真幫奶奶擦身體時,她會適時地幫她換水;她留下來陪夜,司真早上也會給她帶飯。
彆的不說,張麗雖然嘴上不饒人,對奶奶卻還算孝順。即便是現如今被司誌明拖累得家門不寧,他自己跑得無蹤無影,棄一家老小於不顧,奶奶生病張麗仍然在床前伺候。
但她們彼此仍很少說話,就好像兩個在同一家旅店歇腳的客人,短暫地交集,此後仍是陌路人。
奶奶出院那天,剛好俊傑休息,跟朋友借了輛車來接她們。
司真暫時將奶奶安置在那套公寓,她已經把房間收拾好了,冰箱裡也填滿了新買的菜。她需要回市裡一趟,先和喬赫談一談。
“這兩天你先住在這裡吧,照看著奶奶,”司真把鑰匙交給張麗。眼下的狀況,隻有她在奶奶身邊照顧,司真才最放心。“等我那邊安排好,就回來接她。”
司俊傑剛剛把親戚朋友來探病時送的各種牛奶水果拎上來,抹了把汗道:“媽,你住這兒也行,省得又有人上門找司誌明,你一個人在家我也不放心。”
張麗跟老太太一塊坐在沙發上,正幫她撓背。沒說什麼,默認的意思。
司俊傑送司真去車站。
她給喬赫打了電話,助理接的,說在開會。她請對方轉告,等喬赫不忙的時候給她回電話,之後一直到她回到學校,他也沒打來。
他從來沒這麼冷待過她,司真知道這就是他生氣的方式。她那天的話確實過分了,不知道能不能把他哄好。
司真回到公寓,看著鏡子裡自己不修邊幅的模樣,心道這樣鬼樣子去道歉,喬赫不知道會不會放她進門。
她把自己收拾乾淨,換上黑色的V領修身毛衣,駝色針織包%e8%87%80半裙,外麵是同色係的羊絨大衣,腳上一雙高跟的靴子。這樣也算不上亮眼,但她實在沒有多少漂亮衣服。
這幾天氣溫回升了一些,習慣羽絨服的她穿這樣倒也不會太冷。
意外地,在電梯碰到林博彥。有段時間沒見過,她點頭打了招呼,走進去,和他隔著禮貌的距離站著。
林博彥還是從前溫文儒雅的模樣,轉頭看了她一眼:“今天很漂亮。去約會嗎?”
“沒有……”司真也不好講說自己打扮一次是去跟人道歉的,便道:“約了朋友。”
林博彥笑了一下,笑意卻不達眼底。
天已經黑了,司真開車到江畔彆墅,卻老遠見18號燈光璀璨,在夜幕下仿佛發著光。
院子裡已經停滿了車,沿著大門外的馬路延續一百多米。司真將車停在車龍末尾,下車走過去。
熱鬨歡樂的聲音,似乎在舉行什麼盛會。
一樓客廳裡好幾個花枝招展的姑娘,司真進門時,正說說笑笑從廚房往外搬運食物。
瞧見她,也沒人有任何多餘的反應,視線從她身上掃過便移開。花樣年華的漂亮女孩子,並不將一個穿著普通、提著購物袋仿佛買菜歸來的老姐姐放在眼裡。
更有放肆的,在司真轉身準備出去時,喊了聲:“阿姨,這麼大年紀還來參加party啊?”
一陣哄笑。
司真回頭,一張張年輕張揚的臉,她也分辨不出剛才那句話是誰說的。
後院裡,蓄著水的泳池邊,擺滿食物和酒的自助長餐桌前,烏泱泱全是人。
男性沒多少,女性裡,又是一水的漂亮姑娘。
司真不知道好端端的喬赫怎麼轉了性子在家裡開party,這麼多人魚龍混雜,也不怕南南不安全。
她找了半天也沒看到喬赫的影子,倒是在人堆裡發現了愈發成熟帥氣的陸壹。
她走過去時,陸壹正和一個女孩子說話,倚在柱子上,一手捏著香檳,一手插在口袋,風流倜儻的姿態。
瞧見她,眼睛都瞪大了,立刻把香檳往身旁人手裡一塞,大步向她走過來:“姐姐。你不是在平蘭嗎,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司真說,“喬赫呢?”
陸壹咳了一聲,舉著兩隻手說:“姐姐,你先聽我說,是這樣的,我們工作室年尾粉絲見麵會,原本定的場地臨時出了點問題,我家的房子我爹不讓我用,時間太趕也來不及借,就跟我哥提了一嘴。”他真是個合格的弟弟,生怕司真誤會什麼,一通解釋。
司真笑了下:“沒關係,他人呢?”
陸壹覷了眼她的臉色,這才往背後指了指。
後院跟房子相連的地方,是一個小廳,以前沒什麼用處,用來做宴會廳倒是很合適。
華麗的吊燈懸在天花板中央,廳裡同樣有白色餐桌,擺放著食物酒水。衣香鬢影,杯觥交錯。
司真一眼看到沙發上姿態閒散坐著的喬赫,正要向他走過去,腳步忽然一滯。~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他身邊坐著一個女人,利落短發,冶豔紅唇,一襲黑裙勾勒出性感曲線。
與此同時,對方也看到了她,嘴角一勾,微微偏頭向身邊的男人說了句什麼。
司真不知道她和喬赫說了什麼,但她知道喬赫在她進來時就看到她了。他的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臉上卻沒什麼表情。
對視片刻,司真抬腿走向他們。
高莉起身,笑盈盈道:“好久不見啊。”
“好久不見。”司真禮節性地微笑,“聽說你移居美國了,過年回來探親嗎?”
“我在這邊沒親人,看看朋友還差不多。”高莉揚著一邊眉梢,彆有深意地說:“這不聽說你跟喬赫鬨彆扭,趕緊回來撿個漏。”
司真的視線掠過她握著酒杯的手指:“你不是結婚了?”
“……”高莉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滯,隨即若無其事地將酒杯放下,“開個玩笑嘛。”
司真沒說話,直到這時候緊繃的心才鬆下來。
“你眼睛還挺尖,”高莉伸著手看了看自己無名指上的戒指,“真沒意思,詐你一下還被識破了。行了,你們自己聊吧。”
她走開,這一方小天地安靜下來,遠處說笑聲像被無形的屏障隔絕。
司真走到喬赫跟前,竟然有點緊張,隻好先找兩人之間的共同話題:“南南呢?”
喬赫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嘴角:“白太太回老家,把他一塊帶去玩了。”
跟著餘爾司真挺放心的。她把手裡的袋子遞給喬赫:“我給你織了條圍巾,你看看喜不喜歡。”
喬赫掃了眼,沒接,涼颼颼的口%e5%90%bb:“冬天已經過完了,司老師。”
正是臘月,後麵還有得冷,冬天哪裡就過完了?隻是論起來,確實應該在入冬前就給他織好圍巾的。
“是我的錯,我應該早點送你。”司真說,“那天在醫院也是我不對,不應該那樣說,我今天來和你道歉的……”
“我不是五歲的孩子,一條圍巾就能打發。”
喬赫站了起來,神色冷淡地越過她。
司真拽住他的袖子:“你能不能彆這樣和我說話?”
他太了解她了,每一刀都能精準地戳中痛處。
喬赫垂眼,看著她被燈光暈染更加柔和的臉,眸色難辨。
“我應該怎樣對待你,才能讓你的眼睛裡看到我?”他嗓音發沉,“司真,我用五年等你回心轉意,你卻用一句話否定了一切,公平嗎?”
“對不起……”司真心裡疼得厲害,除了這個詞卻說不出彆的,“對不起,我太害怕奶奶會出事,我……”
其實是恨自己,恨她軟弱逃跑,沒有在奶奶跟前儘孝。
喬赫卻失去了耐心,淡漠地撥掉她的手,離開。
躲在門口偷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