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午有時間,司真去便利店裡幫忙。
似乎是甩賣的消息傳到了其他小區,不時有人過來挑選一些年貨,生意比起前幾日有了不少起色。漸漸地人越來越多,閒下來時才發覺天早就黑了。
司真幫發財叔把棚布固定好,準備回去時,視線略過不遠處的棋牌室。
往常,這個時間正是最熱鬨的時候。小區的人鐘愛打麻將,晚飯後閒著沒事,便要湊上幾桌。
司真還記得譚叔講過,發財叔因為自己名字的緣故,對“發財”情有獨鐘,但凡摸到就一定留在手裡,運氣好了暖一杠,再不濟湊一對將,左右支絀聽不了牌也是常有的事。譚叔講的時候樂不可支,說他最愛和發財叔玩,因為他手裡暖著一隻發財總也贏不了。
現在那裡漆黑一片。
司真走進店裡,拿包時,發現裡麵多了一個紅封,有些厚度。
她回頭,見發財叔正將兩個小馬紮折疊起來,便將紅包放回了櫃台的抽屜。
周一慣例開組會。本科生已經進入畢業設計階段,羅教授把報到他這裡的幾個學生分配到研究生手裡做課題。
司真的畢設就跟著現在帶她的師姐做,師姐最近有些忙,交給她的事情就比較多。忙完實驗已經很晚了,她晚飯都沒顧上吃,趕著準時到了咖啡店。
司真先向大家都問了好,唐琪對她招招手,“正好現在沒什麼人,來,我教你怎麼用這個係統。”
女孩子熟悉起來很快,司真請教了唐琪一些店裡的規矩,也額外得到了許多實用的小貼士。沒有多餘的新製服了,唐琪借了一套自己的給她。
普通店員的工作很好上手,貴在記憶力和細心,這兩個恰恰都是司真的強項。
正好有客人進來,唐琪便讓開位子讓司真練手。點單、收銀,咖啡做好後,再送到客人的位置上。
陸壹回來,瞧見的便是司真穿著店員製服,正在桌子前與客人溝通,笑容標準。
看起來適應得不錯。
司真轉身時,瞧見陸壹拿手機對著她,被她發現,彎唇衝她一笑:“介意我拍張照片嗎?”
司真自然說:“不介意。”
她對著鏡頭笑了一下,等她拍好,便繼續去做事。
陸壹低頭編輯照片,發送出去。
他要麼到處跑的不見影子,來店裡也是睡大覺,今天卻神奇地待在一樓,一會兒在櫃台後頭晃,一會兒站在門口往外瞅,像是在等人。店員問起,他神神秘秘但笑不語。
然而直到十點打烊,他沒有等到想等的人,失望地歎著氣上樓。
連續幾天,陸壹很有興致地呆在店裡,每天給司真拍照片。
第三天,快九點時,店門推開,有客人進來。身高腿長,一身深色大衣和西裝,配著那張冷若冰霜的臉,像t台上沒有表情的模特。
陸壹熱情洋溢地笑:“hell~”
當天是聖誕節,咖啡店早早做好了聖誕主題的裝扮,還推出了聖誕特供套餐。出來過節的人多,生意不錯,客人比平時這個點多不少。
各自忙碌的店員們,以及店裡十幾個客人,全都因為這一聲響亮的招呼抬起了頭。
司真看到來人,有點驚訝。雖然早知道他介紹的咖啡店,他很有可能會來,但沒想到,這麼快就會碰麵。
已經做過心理建設,現在見到還是會感到尷尬。
喬赫沒理陸壹,徑直走到櫃台。司真看向他,目光卻並不對著他的眼睛,而是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下巴上,儘量把他當做一個普通的顧客來對待。“你好,請問您需要什麼?”
她的口%e5%90%bb客氣禮貌,像什麼都沒發生過,更像根本不認識。
“aerian itriple sht.”喬赫道。
司真為他點好單,付完賬後將他的卡遞回去:“請稍等片刻。”
說完,便不再看他,去忙其他的事了。
陸壹在一旁看好戲看得十分開心,喬赫冷冷掃他一眼,在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來。
陸壹跟著晃到他對麵坐著,手撐著下巴,看著他笑得意味深長。
喬赫:“有病。”
“我沒病,我有店員,”陸壹一招手,揚聲喊,“司真——”
司真走了過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喬赫瞪了笑眯眯的陸壹一眼,後者這才道:“咖啡好了嗎?”
“馬上就好,請稍等。”這句是對陸壹說的,全程沒有看喬赫。
她一走開,陸壹忍不住又去挑逗喬赫:“人家對你好像很冷淡誒。”
喬赫神色驟冷,陸壹知道自己戳到點上了,連忙跳起來逃之夭夭。心裡美滋滋。
過了會兒,司真親自去送咖啡,放到喬赫麵前的桌子上,輕聲道:“請慢用。”
然後再次利索地走開。沒有一句多餘的話,沒有一個多餘的眼神。
喬赫盯著那杯咖啡,眼睛的溫度似乎越降越低。
司真瞧見陸壹雙手插在口袋裡,心情不錯地回來,下意識往那個方向望了一眼,剛好看見喬赫起身出門。那杯咖啡還放在桌上,完全沒動。
司真立刻叫唐琪來接手,拿上那杯咖啡追了出去。
聖誕節濃鬱的氣氛令夜色都興奮著,熱鬨歡笑的人群,互相依偎的情侶,那道頎長的身影在其中顯得愈發挺拔孤獨。
司真向他小跑過去:“學長。”
喬赫停下,回身看她。
司真手裡拿著咖啡,遞向他:“你忘記拿了。”
垂眸掃了一眼,喬赫淡淡道:“丟掉吧。”
那種理所當然的語氣,司真不免又想起他隨手兩千多塊的闊綽。
“為什麼要丟掉?”她嗓音仍然軟,語氣卻有些嚴肅,“你自己辛苦賺錢買的,彆人用心做的,為什麼點了卻不喝就這麼扔掉?”
她並不覺得奢侈浪費是一種帥氣,這一杯咖啡的價格抵得上許多像她一樣的學生一天的生活費。但也意識到自己管的有點多了,尤其是一個對自己說“不要再糾纏我”的人。
有些懊惱,她聲音低下來:“對不起,我沒有資格說你。”
喬赫抬手,把咖啡接了過去。
他沒說話,司真也懶得去管他究竟是被她罵醒改過自新,還是罵煩打算自己親自去丟。
餘光看到廣場上高高的聖誕樹,上麵掛滿了亮閃閃的彩燈。
畢竟是節日,司真還是對喬赫說了句祝福:“聖誕快樂。”
意料之中的沒回應。
她轉身要回去,忽然聽到頭頂上,他低沉地“嗯”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喬叔叔:管家婆,哼
因為司老師不“糾纏”他鬨彆扭的喬叔叔,因為司老師對他說聖誕快樂又開心了,一個需要被哄的幼稚男人⊙v⊙
第8章 八分
司真回到店裡,就見唐琪為首的女店員們,用一種可以稱之為同情的目光看著自己。司真不明所以:“怎麼了嗎?”
“辛苦你了。”唐琪一臉麵對革命同誌的誠懇,“給你一個忠告,以後再碰到剛才那位,儘量離遠一點。”┅思┅兔┅在┅線┅閱┅讀┅
司真疑惑:“為什麼?”
“你知道他在他們公司的外號叫什麼嗎?——冷麵羅煞。聽說特彆恐怖,已經有好多人被嚇哭過了。”唐琪在這裡工作蠻久了,跟喬氏的幾個女員工混得很熟,掌握著不少新鮮八卦資訊。
“嚇哭?”司真詫異。學長確實性格冷了點,但沒那麼嚇人吧?
說起來,這位“聲名在外”的喬總第一次來伯克利時,唐琪還不知道他的身份,被他英俊的外表迷惑,覺得冰山美男真的酷斃了。她甚至暗自決定點完單試著要個電話號碼。
他點單用的英文,雖然這在咖啡店裡並不稀奇,但唐琪第一次聽到有中國人講的英文那麼好聽。她當時分心了,而他的語速又很快,導致她沒聽清,隻好紅著臉問:“不好意思,你說什麼?”
他臉色雖然冷,但重複了一遍。這給了唐琪一些勇氣,點完單,擺出自己最甜美的微笑:“帥哥,你在喬氏上班嗎?你可以留一個我的電話,以後想喝咖啡的話,直接all我就好。”
他沒有說話,隻是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唐琪終身難忘。
那種高高在上的、蔑視的、仿佛洞穿她一切可笑心思的冷漠眼神,雖然隻有短暫的一秒鐘,卻像一場漫長的淩遲。她像一隻不自量力的螻蟻,臉在難堪中燒了起來,後來遞給他咖啡時,根本不敢直視他。
那是她人生中唯一一次,因為一個眼神感到了深深的自卑。明明沒有做任何壞事,卻像犯下了什麼不可饒恕的罪過,無地自容。
因此後來女職員向唐琪哭訴喬總有多麼可怕時,她總是給予百分之一百的理解和百分之兩百的同情。甚至慶幸,自己好歹不是最丟人的一個,沒有被嚇哭。
往事不堪回首,唐琪拍了拍司真的肩膀,一副過來人的口%e5%90%bb深沉道:“要不然他長得那麼帥,怎麼會方圓五米沒女人敢近身?”
學長的那個臭脾氣,司真已經領教過幾次了,深有體會,但聽到彆人這麼講,還是為他辯解:“他隻是不喜歡跟人接觸,人不壞的。”
唐琪敏銳地察覺到她話語裡的熟稔,一愣:“……你們認識啊?”
“隻是見過幾麵。”司真道。她的性格很好,但凡見過一次的人都會記得名字,再見麵會主動問好,把每一個人都當做朋友。但是對於學長,司真覺得,真的是很難做朋友。
“不好意思,我好像不應該跟你說這些……”唐琪有點尷尬。
司真向她笑笑:“沒有啦,我知道你是好意。”
“不過你怎麼會認識他?”這位喬總冷酷又傲慢,不太可能認識一個沒家世的大學生。除非……
“他是我們學長。”司真說。頓了頓,又補充,“但是並不熟。”
唐琪悄悄鬆了口氣。
這位“並不熟”的喬學長,倒是開始經常出現在伯克利。
他似乎每天都工作到很晚才下班,每次來都點同樣的美式加三劑濃縮。大多時候是司真接待,因為其他人總是很默契地選擇避開。
司真仍像第一次一樣,把他當做一個普通顧客。
對她來說,向認識的人問好是基本的禮貌,看到對方每天都加班,給予一些關心也是應該的。但既然會給彆人帶來困擾,就應該保持距離,因此她時常提醒自己,不要多說話。
喬赫更不可能主動和她說話,每次買完咖啡便會離開。
兩個人的狀態比司真說的“不熟”還不如,更像壓根不認識的陌生人。
周六陸壹起得晚,下來時正好看到喬赫在。他頂著一頭亂毛打嗬欠,揶揄地笑:“周六還上班啊。”
喬赫乜他一眼。
陸壹隨手拿了個麵包,走到櫃台後麵,就站在司真身邊,咬著法棍,一遍呲著牙衝喬赫笑。
喬赫冷冷道:“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