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輪。

付璟還沒完全站穩，隻覺整個人要被甩出去一般，上身跌出窗外。

誒、等等？

眼前景色180度旋轉。映入眼簾黑夜的天空，在火光映照下赤焰通紅，猶如白晝。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手往前伸去，試圖抓住什麼東西。

倒真讓他抓到了。

可當跟那“東西”對上眼神，他更加慌亂。

大約是被流彈逼退，季啟銘不知何時來到窗邊。恰好被他逮個正著。

察覺到強大的拽力，對方轉頭看來。向來波瀾不驚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波動。

兩人都沒反應過來。

下一秒，建築物搖晃得愈加猛烈，像是要就此坍塌。

事發突然，季啟銘也沒能穩住，被他給生生拽了出去。

兩人一同墜落。

付璟：啊、

慘了。

腦海中隻來得及浮現這麼一句。

“人都殺掉了，季先生，咱們趕緊走——”

黑衣人一直在奮勇抗敵，壓根沒注意身後變故。當他興高采烈回頭，卻隻看見空蕩蕩的窗口。

屋外，隨風搖晃的枝杈像是在嘲笑他。

黑衣人愣住了。

咦。

人呢。

.

失重感令人作嘔，又令人恐懼。

落下去的時間不過短短一秒，又仿佛經過了數十分鐘。

基於求生本能，付璟一直沒有鬆手。死死抓著身邊人，眼睛出於害怕閉上。

自己這是要死了嗎。

萬萬沒想到，他不是被季啟銘殺死，反倒是自己作死。

順手，還帶著季啟銘一起上路。算是報了原著之仇？

付璟欲哭無淚。

這該值得高興嗎。

“嘭！”

瞬間落地。

付璟一直在等待死亡的來臨，但等了許久也沒感覺到。倒是長時間躺地上有些硌得慌。

他小心翼翼睜開一隻眼，又睜開另一隻眼。

映入眼簾枝杈交錯的樹林，將染成赤紅的天空擋得嚴嚴實實。

身底下是鬆軟的土壤，鋪了不少枯葉。周身不少斷裂的樹枝，大約是掉落途中撞斷的。

他嘗試著坐起身子。

好像沒想象中痛？

付璟一溜煙兒爬起來又蹦又跳，確認自己沒有任何殘缺後，握拳。

好耶。

不僅沒受傷還從那鬼地方逃出來了。反正今晚上那麼混亂，就當他死於墜樓吧。

從今天起，就是他付璟重生的日子。

啊哈哈哈哈。

付璟無聲仰天大笑。當即就要離開，卻一腳踩中什麼東西，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抬眼一看，見季啟銘仍躺在原地。

付璟：“……”

差點忘了。

對方身上落了不少殘葉，再加上滿身是血，猶如被掩埋於此的睡美人。此刻雙眼緊閉，也不知是否還有生息。

說起來，好像是他害季啟銘墜樓的。

這是死了，還是活著？

付璟不太清楚。小心翼翼去探鼻息。

如果死了，那他今後就算是徹底脫離主線劇情，再不用擔驚受怕被人殺死。

可是這樣，又好像是自己害死了季啟銘。

但如果對方沒死，醒來後一定會找他麻煩。

付璟手在半空頓住。

所以最好的選擇，還是趁這人醒來前逃走比較好。

想明白以後，他直接就要起身。

可在這時，手腕忽然傳來一股強大的拽力。

付璟心下發涼，總覺得這樣的場麵似曾相識。

季啟銘已經警告過他彆亂碰。結果，他剛才甚至拉著對方一起跳樓。

這回肯定是要掐死他了。

付璟咽了口唾沫：“季、季先生。”

青年不知何時睜開了眼。

與想象中不同，對方眼神沉靜。既沒有想象中的慍怒，也不見平時那總帶著諷刺意味的笑意。

僅僅隻是注視，不帶絲毫情緒。

這怕不是……

付璟猶疑。

氣瘋了？

他決定先討好一下。

“季先生，還起得來嗎。”付璟去扶，“剛才太慌了，都沒發現是您，不然我肯定會鬆手的。”

季啟銘起身，視線依舊黏在他身上。

付璟被這灼熱的目光盯得有些受不了：“您可能受傷了，我先幫您去找醫生。您就待在這裡，彆亂動。”

季啟銘一直沒有發話。付璟權當對方默認，扭頭就走。

沒走幾步，又聽後方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季啟銘竟然跟了上來。

付璟：“……”

原本他想借口溜走的，被發現了嗎。

兩人就這麼大眼瞪小眼站在林間。付璟不開口，對方也不說話。

付璟有些預料不到季啟銘究竟想做什麼。以對方的性子，應該早就聯係手下過來接應才對。

不遠處，爆炸聲終於平息。宅邸不再搖晃，火勢蔓延。宅裡傭人大概是救火去了，屋內人影憧憧。

付璟咬牙。

要想逃走這是最後的機會。等裡邊出來找人，發現他這個拉家主跳樓的罪魁禍首，絕對不會放過他。

時間不等人。

於是付璟也不再玩對眼了。這回什麼話也沒說，調頭就跑。

樹影飛快從身旁掠過，樹葉摩挲沙沙作響。沒跑一會兒，他便聽身後傳來腳步聲。

付璟心都涼了。

季啟銘是鐵了心思不打算放過他啊！竟然屈尊親自來追。

他跑得氣喘籲籲，最後實在跑不動了，停靠在樹乾上。

“我輸了、我輸了。”

付璟舉手投降。

“季先生我真不是有意的。既然我們兩個都沒事，能不能放我一馬？”

不遠處，青年立於黑暗之中。竟看不出絲毫氣喘，呼吸平穩。

付璟：“……或者想讓我做什麼賠罪？你直說吧！”

青年張開口。

付璟身體一下子繃緊。

雖然是自己主動要求，但他還是挺害怕跟季啟銘說話的。

“我不太明白。”

季啟銘那雙如墨的眸子盯著他。音色依舊低沉，卻不似平時那般陰冷。

“你是誰。”

好看的眉頭微蹙。

“我又是誰？”

第十一章

付璟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這算什麼問題？

季啟銘該不會摔壞腦袋，連自己名字都忘了吧。

他遲疑：“你剛才說什麼？”

青年：“我……”

“等等我捋一下！”

付璟抬手叫停。沒想到對方果真閉上了嘴，隻是靜靜看他。這副模樣倒顯得十分乖巧。

付璟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會在季啟銘身上用“乖巧”這個詞。

話說回來，對方清醒以來反應的確有些奇怪，完全不像平時的季啟銘。要真是失憶，那倒能解釋得通。

可如果，隻是這個人心血來潮想耍他？

畢竟以季啟銘的性子，無論做出什麼都不奇怪。

付璟不清楚對方葫蘆裡賣什麼藥，警惕問：“你不記得我了？”

季啟銘搖頭。

付璟：“那你知道這裡是哪兒？”

季啟銘繼續搖頭。

好。

付璟鼓足勇氣：“那我告訴你，我叫付璟，你叫季啟銘。咱倆其實是同父異母的兄弟。這裡是我們的家。但因為我是私生子，父親不承認我。所以表麵上我是你手下，叫你‘季先生’。”

他把季啟銘身世安到自己頭上，胡編亂造。

“不過私下裡咱們兄弟關係挺好的。你很聽我話，還叫我哥。”▃思▃兔▃在▃線▃閱▃讀▃

“其實這樣不好。我畢竟隻是私生子，上不得台麵。要是讓彆人聽見了就是丟家族顏麵。可我怎麼講你都不聽。”

他故作無奈長長歎了一口氣。

聽完付璟這一大通胡話，青年明顯是愣住了。半晌，皺眉道：“你騙我。”

付璟：“咦？”

“你之前的態度，好像很怕我。”季啟銘道，“不像關係好。”

好吧。失憶是失憶了，但沒變成傻子。

不過這倒讓付璟確認了對方沒撒謊。否則以原來季啟銘的為人，絕不可能這麼心平氣和跟他講話。

畢竟“私生子”這個話題一直是對方雷區。

“被你看出來了。”

既然得知對方失憶，付璟態度便不再像之前那般拘謹。乾脆道，“我就想試試能不能騙錢。其實咱倆根本不認識，就一路人。”

這個說法，季啟銘顯然也不太信。

但付璟已經顧及不了那麼多。他現在就想快些走，從此和大反派一刀兩斷，永不相見。

“你就在這兒等著吧，會有人來找你的。”

他丟下這句就要溜。可身後人又亦步亦趨跟了上來，還伸手扯住他衣擺。

付璟沒脾氣了：“請問你還有什麼事？”

“……”季啟銘問，“我可以跟著你嗎。”

當然不行！

付璟：“你家在這裡，跟著我做什麼？”

季啟銘垂眼：“我不記得了。”

付璟：“你可以讓手下帶你去看醫生。”

季啟銘：“我不認識他們。”

付璟：“你也不認識我。”

季啟銘：“你是付璟。”

付璟：“這是我剛才說的！”

季啟銘不說話了。

說實話，對方這個模樣看著有些可憐。

發絲淩亂，臉上還沾著血。本就長相不錯，小心詢問的模樣像是一隻小動物。

不過，付璟是絕對不會心軟的。

他避開視線，硬生生拔開對方手指。

“一會兒就有人來找你，他們會伺候好你。彆再跟著我。”

說罷轉身離開。

走了幾步，身後沒再傳來動靜。他猶豫了一下，回頭看去。

季啟銘這回果真沒有跟上，孤零零一個佇在原地。

付璟這才注意到，青年除了之前染上的血，落下來的時候仍舊受了不少擦傷。

割破的褲腿滲出來些許血跡，將衣衫顏色染得更深。

他這一轉頭，視線恰好撞了個正著。青年眼前一亮。

付璟心下一緊，手倏地指過去：“我隻是確認一下，彆跟過來！”

那人眼神暗下。

付璟擔心自己再心軟，不再亂看，匆匆離去。

直到快出樹林，他才停住。壯著膽子回頭。樹林深處一片漆黑，不見一個人影。

看樣子是放棄了。

付璟捏了把汗。

這些天發生的事實在一言難儘。先是他被雇傭成“殺手”，又被季啟銘逮住反水，最後還經曆了一場槍戰與爆炸。

如果這是一場電影，現在該是大結局了。

就讓他留著小命默默退幕吧。

休息一會兒後，付璟正想動身，忽然聽見庭園方向傳來淩亂的腳步聲，間雜一些人聲。

他不想與那些人撞上，便躲在樹木後邊等。

應該是出來找季啟銘的。

付璟心想。

他就說沒事吧。

等這些手下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