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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卷(重生) 落日薔薇 4273 字 6個月前

嘴上卻道:“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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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著沈浩初的手下了馬車,秦婠馬上望向後邊。後邊還跟著兩輛馬車,前麵一輛坐著小陶氏、沈芳華、芳潤與芳善四人,這趟他們不止將三個姑娘帶出來,連小陶氏也一並叫上了。最後那輛馬車上坐的都是隨行的丫鬟婆子,下來後就簇擁而至。

元宵燈會照例是在狀元街,此時已是掌燈時刻,街上花燈齊亮,遠遠望去就隻見人頭攢動,是京城少有的熱鬨喧囂。馬車隻能停在西街,再不能往裡,沈浩初帶著家眷踱步過去,左右與後邊都是沈家隨從,普通人很難靠近他們。

小陶氏自嫁入沈家後已有幾年沒出過府,這時見了燈會,既興奮又膽怯,隻將三個丫頭都緊緊拴在身邊,生怕一個人潮湧動就要將小姑娘們帶走。秦婠跟著沈浩初,回頭朝她們笑,她倒想過去和小姑娘們玩耍,可沈浩初牽著她的手就不肯放。

大庭廣眾下拉手,真是有傷風化,不過天黑也瞧不清楚,誰管這些呢?

秦婠隨他牽著,難得安分地跟在他身邊。

狀元街兩邊樹木拉好的長繩上掛著五色絹燈,商肆門庭前也垂著形態各異的燈,路一側擺著各種露天小攤,小吃有糖葫蘆、蒸糕、油糍粑;玩的有套圈、投壺、擲鏢;姑娘們喜歡的有脂粉、頭油、簪釵;雜耍的有頂碗、吞劍、戲法……東西都不是貴重的,但難得的是走南闖北的人聚到一塊,一年到頭也就隻有這麼一天,可以同時瞧見這些熱鬨。

作為這一年人間煙火最熱鬨的收場,燈會自然吸引了全京城的人。

“燈,沈浩初,我想要那盞最大最好看的!”秦婠東張西望半天,在賣花燈的攤前賴著不走了。

“這位娘子好眼力,不過這盞燈是我的鎮店之寶,隻送不賣。您猜對了上頭的燈謎,我就送您了。”燈攤的老爺子穿著襴衫,笑嘻嘻著拈著須看沈浩初,“這位公子要試試嗎?”

燈攤前已聚集不少人,都是文人雅士,大冷的天手裡還攥著折扇,聽到老爺子的話都開始起哄。沈浩初接過老爺子遞來的謎麵,紅紙上是龍飛鳳舞的字,是個字謎。

“二形一體,四支八頭,四八一八,飛泉仰流。”他邊念邊看秦婠期待的目光,四周起哄的人也安靜下來,等他猜。

“是個井字吧?”沈浩初把謎底還給老爺子。

賣燈的老爺子拾掌一拍,見燈謎被猜中並無心疼之色,反倒滿麵喜色恭喜沈浩初,又命人取燈。四周爆起陣陣掌聲,三房的兩個丫頭掩了嘴直笑,秦婠也興奮得抱住沈芳華,直到那燈被沈浩初送到她手裡。

“娘子拿好。”沈浩初喚她。

秦婠橫他一眼,眼波瀲灩,在燈下璀璨生輝。

因她得了燈,也不好讓幾個姑娘空著手,秦婠又讓她們挑燈,最後將這攤上最漂亮的幾盞絹都買下才作罷。

街巷儘頭傳來鑼鼓喧天聲,沈浩初正付錢,忽見原來還在攤上流連的士子都往巷尾跑去,連秦婠也道了聲糟糕,她玩得高興,差點把正事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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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元街的巷尾是文宣王廟,每到元宵必有詩會。原來這詩會在廟外舉行,後來因為人越來越多,官府怕出意外,就在廟的正對麵建了個狀元樓,平時是酒樓,到了這日便用作詩會場地。

春闈在即,趕考的士子早已齊集京城,正是各路青年才俊最多的時候,到這日都要前來試筆,每年詩會上選出的詩魁,都會是當年春闈的頭三甲,故而這元宵詩會又被稱為試筆會。聽說前幾年皇上也會微服至此聽他們作詩議事,作為朝廷選拔人才的參考,所以吸引了一大批學子前來。

秦婠拉著沈浩初是去湊熱鬨的,她早就在狀元樓上訂了雅間。詩會在一樓大堂,從二樓的環廊雅間可以直接看到。因為人多,即便是雅間也不過是以屏風與竹簾隔開的圓桌,但比起樓下擁擠的人潮也已經好多了。

“剛好走累了可以歇腳,咱們瞧瞧熱鬨。”秦婠招呼著小陶氏與三個姑娘坐了,這才在沈浩初坐下,見與他同桌她們還很拘謹,便找話題聊起,“你們知道第一屆詩會的詩魁是誰嗎?”

沈浩初正品茶,聽到這問題,心道她又來了。

“是何人?”沈芳潤好奇道。

果然,秦婠仰起下巴:“是咱們兆京三子之首,如今的大理寺少卿卓北安卓大人。那年他剛滿十八,這狀元樓還沒蓋,他就在對麵的文宣廟裡舌戰群儒,不僅賽詩,還針砭時蔽,正巧被當時還是太子的今上看到,太子親賜龍佩以示嘉許,一時之間引為佳話。你們不知道,那時的北安叔叔風采綽然,讓多少姑娘失了芳心。”

沈浩初一口茶差點沒噴出來——哪裡有她說得這樣誇張,這丫頭是酒樓說書聽多了吧?

“你說得好像自己親眼見過一樣?”沈芳華笑了。

“可不是親眼見的?那年我爹帶我去看詩會了,北安叔叔獨領風騷,那叫一個厲害!”秦婠誇著,忽然發現身邊的沈浩初良久未語,立刻轉頭,“當然,那是因為他沒遇上我們侯爺,要是我們侯爺也去了,北安叔叔肯定不會贏得那麼容易。”

沈浩初以為她要拍馬屁,不料轉個彎卻隻是安慰他,簡直不知該笑還是該氣,一時又想起自己的少年時。他十八歲的時候,她才十歲吧,他想像小一號的秦婠牽著秦少白的手被人群擋在外頭,她必是不安分的,肯定要掙開父親的手往人群裡頭鑽,直到鑽到最前麵看得到他為止。那時的秦婠,應該有肉嘟嘟的臉頰,穿一身喜氣的紅衣,頭上梳兩個小髻,綁著紅絲帶,特彆像年畫上的娃娃。

如果沒有這樣陰差陽錯的重生,他和她恐怕再有十輩子,也走不到一塊去。於她而言,他是風采綽絕的長輩;於他而言,她也隻是故人之女。

如此而已,沒有交集,也不會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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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兩口茶,樓下銅鑼聲又起,詩會開始。主持者是名廬詩社的年輕學子,聲音洪亮,說著“以詩會友”之類的開場白。第一場賽詩為命題詩,限題限韻,要參與的才子均可上場。場上已擺著長案,案上是文房四寶,供賽詩的才子使用。時限為一支香,銅鑼再次敲響時,香被點燃,燃儘之時停筆。

“看,是我們家的浩文哥哥。”沈芳善坐在最靠外,忽然瞧見沈浩文拱手上台,不由嚷起。

幾雙目光都集中到了場上,秦婠嫌坐在桌前看得不真切,索性拉著三個姑娘坐到外推的美人靠上往下看去。

“不知道今日能不能再出一個驚世之才呢?”秦婠意有所指地拉著沈芳華往某處呶呶唇。

沈芳華正納悶著,忽然瞧見秦婠所示之處站的人,頓時紅了臉。

人群之外的牆根下,段謙正穿一襲單薄卻素淨的月白襴衫靜靜站著,並未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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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謙不是獨自來的,他身邊還站著另一人。

“你怎不上場玩玩?”那人穿著竹青的廣袖長袍,長發高束,站在燈影裡像一叢修竹,說話間唇邊勾著笑,手裡把玩著木指方,翻來覆去地快速變幻指方的形狀。

“這種出風頭的事,不適合我。”段謙答得簡單。

“那如果為了她呢?”那人手一抬,指向對麵二樓的雅間正看著段謙的人。

段謙抬起頭,正看到蒙著薄紗美目盼兮的姑娘,一眼便認出:“沈四姑娘?”

“她們是誰?”那人又問道。

“鎮遠侯府的家眷。”段謙見沈芳華已羞得低了頭,心裡浮起絲漣漪。

沈浩文遞給他品評的詩作,他怎會看不出來是出自閨閣女子之手?而沈家的幾個姑娘,除了沈芳華之外,沒有第二個人會寫出這樣的詩,他就知道,未曾點破罷了。

可人家是公侯小姐,他不過一介布衣,不敢癡心妄想。

“旁邊那個人是誰?”那人忽又問道,人已從燈下走出一些,露出麵如冠玉的年輕臉龐。

“哦,那位是鎮遠侯夫人,原來秦家的大姑娘。”段謙回神解釋道。

那人臉上漫不經心的笑被幽沉的靜默取代。

香就要燃儘,詩會主持人提醒了一句:“香隻剩一寸了。”

那人突然嚷起:“還有一個人!”

場下原本安靜的文人都被嚇了一跳,沒等回頭,就見有個人飛過人群頭頂。

段謙隻來得及聽到一聲蟻語:“上去吧,彆給為師丟臉。”人就被寧非給扔到了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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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沈芳華緊張地揪住衣襟,目不轉睛地盯著段謙,替他擔心。

段謙在最初的尷尬過後,很快鎮定下來,連想的時間都沒有,便提筆龍飛鳳舞寫下一闕七言絕律,“當——”銅鑼敲響,最後一寸香燃儘,眾人收筆。

主持人對段謙這個趕在最後一刻上場,卻還能將詩寫完的人十分有興趣,第一個便先過來將他的詩作展於眾人麵前品評。

沈芳華替他捏的那把汗總算慢慢鬆掉,倚在她身邊的秦婠卻早就將注意力挪到他處。

人群之外,有道目光緊緊望著她,帶著與她相同的疑惑。

心臟突然間應和著某種感應的節奏而怦怦撞起。

那個人是誰?

她探向欄杆外,很想看清楚適才站在段謙身邊那人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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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險!”沈浩初一把將半身探出美人靠的秦婠抓回。

秦婠臉上猶帶迷茫,看到沈浩初臉上的急怒時方回神,好在沈浩初並沒責怪她,也將目光轉向她所望之處:“那個人可能就是段謙的老師,雲闕先生。”

那位置人影已空,她沒看清,他卻看到了,雲闕非常年輕,不過十八歲。

“哦。”秦婠點點頭,勉強將心口突如其來的震顫按下,走回桌邊飲了口茶安神,卻忽然發現小陶氏不知幾時已經站在了隔簾之下。

一簾之隔的隔壁雅間坐著五、六個人,聽聲音男女皆有,狎語浪笑不絕,隻聽其間有人道:“聽說錢夫人這兩日替錢公子尋了門好親事,錢公子喜事將近,日後怕不能再出來同我們尋歡作樂了。”

“這你就不懂了,夫人替咱們公子尋的姑娘,那可是頂好拿捏的脾氣,日後還不是咱們公子說一她不敢說二?若敢有怨言,就跟那倚翠一樣,幾個鞭子下去,還怕她不從?”另一人得意開口,期間不知揉了身邊女人哪個位置,惹來幾聲女喬喘。

“這是哪家姑娘啊?”

“鎮遠侯家的四姑娘。”

“鎮遠侯家的姑娘,你們也敢動?”

“那又如何?不過是填房生的不得寵的姑娘,況且嫁到秦徐天高皇帝遠,娘家再得勢也管不著,憑她哭喊爭鬨也無用。”

“哈,倒是打得好算盤。來來來,錢公子,咱們走一杯,當是先賀你大喜了。”

有人舉起杯來,可遲遲不見回應。

“錢公子?”

錢博華站在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