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秦婠中毒,整個園子裡的人都有嫌疑,尤其她們這些近身服侍秦婠的人,更加可疑。誰也不知道沈浩初打算怎麼做,故而皆都人心惶惶,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要擔了罪。
沈浩初哄睡了秦婠,又把秋璃、青紋、蟬枝這幾個丫頭逐一叫去單獨問話,如此問了約半個時辰不到的時間,謝皎與奉嫂就匆匆從正屋出來,往三等丫鬟們住的通鋪屋裡搜去,還沒一盞茶功夫,謝皎就捧出個包袱。
常見的素麵錦段包袱,裡麵包的全是衣裳。
站在院中的丫鬟裡忽有一人從後麵衝上前,既驚又惑地叫道:“謝皎姐姐,這是我的包袱,可是出了什麼錯?”
謝皎看著這個名為碧柳的三等丫鬟,淡道:“我知道。”
“裡麵放的都是我的貼身衣裳,並沒夾帶之物。”碧柳急道。
“是沒夾帶。”謝皎還是點頭,隻將包袱打開,隔著簾子遞給站在簾後的人。
“那為何要將我的東西搜出?”碧柳爭道。
簾後的人低頭聞了聞,吩咐道:“告訴她原因。”
謝皎這才轉頭:“可知今日出了何事?”
碧柳臉色頓白,眼神閃爍道:“我……我不知道……我是三等丫鬟,向來不得進主屋,到現在連夫人出了何事都不知曉,我的包袱又犯了何事?”
外頭站的這些丫鬟婆子隻知秦婠病倒,卻不知到底出了何事。
謝皎冷笑道:“有人將夫人的香偷龍轉鳳,換成了毒香,以至今日夫人驟然被毒倒。你這衣裳上熏有夫人的香。”
“啊!”碧柳顫唞著突然跪到地上,四周原站的人都散開,她哭道,“侯爺明鑒,奴婢冤枉啊,我連夫人的屋子都進不去,如何換香?定是賊人栽贓嫁禍於我。”
“那這香又如何解釋?”謝皎沉聲問她。
“我這衣裳上熏的是崖柏,不是毒香。”碧柳著急分辯,以證清白。
謝皎聞言忽然沉默,直到簾後站的人出聲:“把她拿下吧。”
“為什麼?我是冤枉的!冤枉的!”碧柳跪在地上慘然道。
謝皎衝院裡的仆婦使個眼色,仆婦拿過來拿人。
碧柳癱在地上,在仆婦來時忽又掙紮起來,“正屋我進不去,如何換香?要換也隻能你們這些在夫人身邊服侍的人。”
“香不是從屋裡換的,是你站在牆根下通過窗戶更換的。夫人的香案是百合香送來的前一天才布置好的,第二天府裡送香過來,那幾日因為夏茉離開,園裡人手不足,所以讓你把香送進寢間交由謝皎清點查驗,你非常清楚地知道夫人把香盒擺在窗邊。夫人點毒香不是兩三天的事,換言之香送來之後沒有兩天就被人調換,而這段時間裡所有人都忙著過年之事,本侯試探過蟬枝幾人,她們根本不知道香盒的擺放位置已經改變,外人既不得進,那唯一清楚香盒放置位置,又隻能從屋外換香的人,就隻有你。”沈浩初從簾後走出,每走一步,眼神就冷上三分,到碧柳跟前已如噬人一般。
“……”碧柳惶恐地看著他,良久才無力辯解,“這隻是你的猜測……”
“我的猜測?那你再說說,剛才謝皎沒有提過夫人被換掉的毒香是哪一種,你怎一開口便知不是崖柏?”沈浩初居高臨下看她,“說吧,是誰指使你做的?”
碧柳已經被仆婦一左一右地架住,動彈不得,聞言隻魂不守舍道:“不……不能說……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
蘅園的門忽然被人拍響,外麵有人高喊:“快開門,老太太來了。”
沈浩初見狀隻先揮手:“把人帶下去看好,等回頭我親自審。”
大門打開,老太太拄著拐杖顫巍巍進來,滿臉驚急。
————
秦婠這一覺睡得起初踏實,後來卻又不安穩起來。
耳邊嘈嘈切切傳來許多雜亂聲音,似乎有人在很遠的地方大聲爭吵,時不時就有瓷器砸碎的聲音與蒼老的哭聲,她聽得難受極了,勉強睜開眼來。
屋外天已黑,她睡了很久,也不知這一日都發生了什麼事,屋裡卻已經安靜下來。
她身邊隻有秋璃與謝皎守著,一見她睜眼,秋璃便立刻撲到床沿。
“發生什麼事了?我好像……聽到有人吵架?侯爺呢?”她虛弱道。
惡心的感覺雖然沒了,但她的身子卻又異常沉乏。
“侯爺傍晚時去了廣泰軒,還沒回來。”秋璃回答道,又有些支吾。
謝皎替她補上:“午間老太太在這裡與侯爺大吵一架,你聽到的聲音恐怕就是那時的。”
“吵架?為何?”秦婠想掙著坐起來,奈何身體實在乏力。
“侯爺要肅清沈家,老太太不同意,再加上你中毒之事,侯爺提意分府……老太太便動怒了。”謝皎道。
“分府?”秦婠大驚。分府便是分家,老太太不怒才怪,可沈浩初怎會提出這樣不近情理的要求來?
“好燙啊!”那廂秋璃探向她的額頭,又飛速縮回。
她額頭燙得秋璃害怕。
第70章 共枕
秦婠努力嘗試著從這團亂麻裡抽出一兩根清晰的思緒,可眼下`身體與頭腦都跟不上錯綜複雜的情況。不管是肅清沈府,還是分府而過,都是聲勢浩大的動作,而毫無疑問分府而過是最好的辦法,在敵手未明的狀態能最大程度地把危險摒在門外,可是……
老太太必不會同意,他又會怎麼做?
她擔心他,也有些恨自己在這一刻的無能為力。
藥又喂過一茬,她喝了點水,吃了兩口粥,就不肯再吃。喉嚨還跟火燒似的疼,恍恍惚惚之間身子一陣冷,又一陣熱,像在做著冰火煎熬。秦婠隻聽到秋璃在耳畔哽咽地勸她躺下,她卻還是固執地坐著等他。
梆梆更鼓敲過兩響,沈浩初踩著寒意踏回屋裡,屋裡彌漫著微腥的藥味,是她吃的藥丸研開後的味道,他一眼瞧見頭上敷著冷帕,倚枕而坐的秦婠。
用熱水燙暖洗淨了手與臉,他才坐回榻邊。
“夫人的額頭燙得厲害,怎麼也退不下去。”秋璃絞來新的濕帕為秦婠替換上,又抹著眼道,“她不肯躺下去,說要等侯爺回來。”
沈浩初%e8%83%b8腔一燙,手撫上她燒得發紅的臉頰,道:“小婠兒,我回來了。”
秦婠聽到聲音,眼皮動了動,蟻聲囈語:“北……安……叔叔……”
他一震,把人圈入懷中,問她:“你叫我什麼?”
“北安叔叔……救救我……我是冤枉的,我沒殺他……”
她的話語說得含糊不清,他還是聽懂了。
高熱狀態下的她,已經開始出現譫語。
“我知道,我知道你沒有。”沈浩初抱緊秦婠,朝秋璃揮手,示意她離開。
“沈浩初,我沒殺你,也沒設計你,是秦舒……是秦舒啊……我不想嫁給你……不想!”她縮在他%e8%83%b8`前,忽然像個孩子嗚嗚直哭。
混亂的話戳著心窩,縱他不知前世她與“沈浩初”有怎樣的過去,也能聽出哭聲裡莫大委屈與壓抑的痛苦,這些痛埋在笑容後麵,被時間發酵,釀出苦酒,也隻有她獨飲。
沒人能幫到她。
沈浩初不行,卓北安也不行。
————
一團渾濁間,秦婠仿佛回到從前。
她看到刑場,看到劊子手,看到卓北安,看到自己頭顱落地,血濺滿天;她還看到沈浩初,五年的爭執,猙獰的嘴臉,有他也有她的,都慢慢變得醜陋……
不敢回望的過去變得真實,她的恐懼從心底裡漫出,化作刺骨寒意,凍得人瑟瑟發抖。:-)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夜晚太漫長,她分不清時間,前世今生像交疊的剪紙,看不出原形。
身邊似乎有人不斷說話,他的影子晃動著,時而溫柔,時而強勢,她聽不清他的話,卻能感受他身上的熱度,隻要靠近一些,她的寒意就減少一分。
求生的本能讓她摸索著挨過去,貼上他,緊緊纏著。
就這樣,像藤蔓一樣。
從春夏到秋冬,從天黑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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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怕的煎熬不知幾時過去的,忽冷忽熱的身體逐漸回歸溫暖。
秦婠感覺到外界一絲亮光,緩緩睜開眼。入眸的是鋪滿枕的青絲,不屬於她。她疑惑地看了一會,才漸漸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陌生的床榻,青帳錦被都不是她的東西,淡淡的奇楠香也不屬於她,而枕在她頸下的手臂主人,正被她雙手雙腿緊緊巴著不放。
意識雖然回來,可轉頭又被這情景嚇飛。
她目光所及,是男人硬朗的側臉。屋外陽光已盛,透過窗上素紗,照出他俊美的模樣,鼻梁像山脊般挺直,眼睫濃長,唇豐潤迷人,長發披滿枕,耳垂從發縫間隙露出,像荔枝肉一樣。
他睡得很平靜。
秦婠遲鈍的腦子終於反應過來,她強抱著沈浩初睡在他的床上,不知多久,大概有一整夜吧?她飛快支起頭,青絲垂落,與他的長發纏在一起,她這時方發現……她該死的爪子不僅僅隻是抱著他,還鑽到他衣襟裡按在他%e8%83%b8口。
昨天剛中毒地的窒息感又湧上來。
她縮回手,臉騰地發起燙,看了一眼,又再看一眼——他穿月白交領寢衣,襟口早被拉鬆,她能窺得他緊實%e8%83%b8膛。
良久,她才輕輕地把掛在他身上的腿撤下,想悄悄地起來,猝不及防之間正平靜睡覺的人一個側身,大掌抓著錦被把她包住按下。
“彆鬨,會著涼。”他眼眸隻睜開狹長的縫隙,頭已經貼上她的額頭,沙啞的聲音還有濃濃睡意,“還有些燙,你的燒沒全褪,快點躺好。”
秦婠想不躺好都不成,她已經被側來的沈浩初緊緊抱住,被子裹到肩頭,除了腦袋外,她的身體都緊緊貼著他,嚴絲合縫。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被子下的手與腳該怎麼擺放,隻抓著他的手臂,可忽然間她背上爬過他粗礪的手掌,掌上的繭子磨得她皮膚微癢,就沿著背脊來回地摩挲,她猛然驚覺自己身上隻穿著貼肉的綠綾兜加一條同色的綾褲。
“沈浩初!”她開口,聲音還沒全恢複,沙而綿。
“彆吵,讓我再閉會眼,就一會。我有點累。”沈浩初摩挲著她水似的肌膚,慵懶裡全是倦怠。
秦婠已經看到他眼底黑青。
昨日夜裡,是他守在她床邊,喂水換帕,哄她抱她,又被她拉進被裡……
他已經好幾天沒好好睡過覺,沒日沒夜忙公務,昨日在沈府又是一通大戲,加上她中毒,他精力也有些撐不住了,現在就想抱著她再閉一會眼。
一小會就好。
秦婠不再吱聲,乖乖被他抱著,過一會低聲道:“你能彆摸背嗎?我癢。”
背上的手一停,取而代之的是他狠狠扣上她的腰,把人用力揉進懷裡,綿軟的%e8%83%b8脯壓到他%e8%83%b8膛上,秦婠沒了下文。被裡暖烘烘的,她閉上眼不敢看他,竟又渾渾噩噩睡過去。
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