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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卷(重生) 落日薔薇 4313 字 6個月前

涇旁的相遇,讓他心甘情願把她一輩子放在心裡,守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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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他與秦舒的第一次相遇。他和秦舒早在六年前郡王府的賞梅宴上就已相識,那時他們尚隻是垂髫小兒,他和霍談並稱京中二霸,而她卻是秦家最乖巧溫柔的姑娘,他本以為秦舒理當同其她人一樣,看不起他的作為,卻不料一番交談,她卻是最理解他的人。

他的理想,他的抱負,他想走的路,秦舒都懂。

她不像祖母,會用家門榮耀與前途束縛他,也不像嬸娘,雖然嘴裡說著明白,可所行種種不過縱容他變本加厲地壞而已。

談起夢想,她從沒嘲笑過他,次次都字如珠璣,每一句都說進他心裡。

她曾讚他如雄鷹,天寬地廣方是他心之所向。

她也曾言及想一窺天地廣闊,奈何身為女兒,走不出桎梏。

他很難不動心,而秦舒待他分明也是欲語還羞,那脈脈情意雖未言明,卻也如朦朧霧紙,他曾許她塞外之約,有生之年帶她遠離兆京,看遍天地廣闊,她欣然應允。

兩情相悅,貴在同心。

他自然珍而重之。

在娶秦婠之前,他已向祖母稟明要娶她為妻之願,媒人都已開始物色,卻出了秦婠之事。他很難不怨秦婠,尤其在誤會那落湖戲是秦婠刻意所為時,那憤怒更是難以控製。

這漱玉涇旁偶然的相逢,便從她勸他好生對待秦婠開始。

她在這裡勸他忘記不該記的事,勸他珍惜眼前人,更要他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兒。

她說自己會守著心中江湖,終老此生,不論相伴於否,塞外之約永無期限……

她向他討回贈他的《西行誌》,隻道今生不複再見。

是他負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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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等的人還沒來,今生舊痕已變,他也不知能否等到秦舒。霜白的陽光透過樹縫落到他身上,像大塊的雪斑。他等得無聊,從%e8%83%b8口摸出本線冊,隨意翻開一頁。

冊子裡是工整的簪花小楷,一看便知出自女人之手。封麵上隻題著三個字——《西行誌》,落款寫著撰者名號:懷遠。

何寄到今日都還記得,秦舒泫然欲泣向自己討要那本《西行誌》時悲痛欲絕的模樣。

《西行誌》是他對她情動之所起。

那冊子如街頭巷尾盛傳的白話雜書,在沈府向來被祖母禁止,寫的卻是西北大漠與塞外草場的風光,以及少年英雄仗劍江湖的故事。文采算不上精妙,情節卻引人入勝,正是他心之所好。

書是他在秦府赴宴時在秦園裡拾到的,一翻之下便被故事吸引,叫秦舒抓個正著。

那時還是滿臉稚氣的秦舒羞得臉紅,罵他偷看她的書,他一問之下方知這《西行誌》出自她之手,寫的正是她夢裡風光,潦潦數字,也繪出他向往的天地。

自那一刻起,秦舒成了他心尖之人。

書被他帶走,珍藏至死。

今生回來,他又潛入侯府將其盜出,貼身而收,以作證明。

若是秦舒知道他是真正的沈浩初,也不知會有怎樣的反應?

何寄有些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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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舊事,他正恍惚,長廊那頭纖影已現。

聞得微弱動靜,何寄飛快將書收起,果然看到長廊那頭款款行來的秦舒。秦舒今日穿得素淡,裡頭是蜜合色竹梅對襟襖,配著淺杏的裙,在墨白二色的雪景裡嫋如煙竹,婷婷而立。

他的心砰砰跳起,腦中不斷斟酌著一會要同她說的話,另一邊又猶豫著要不要將實情告訴她,會不會嚇到她……種種思緒,雜如棉絮。

反正不管如何,他不能讓秦舒對著另一個沈浩初說出那番話來。

秦舒帶著心腹丫鬟素清緩步在長廊上走著,長廊寂寥,人跡罕至,主仆二人細聲細語地說著話。

“這大冷的天,姑娘怎不披上鬥篷,再帶上手爐出來,萬一凍壞了可如何是好?”素清看著自家姑娘單薄的衣著,不由蹙眉道。

“不過就這一小段路,有什麼好帶的?我看是你自己懶怠走動吧?”離了人,秦舒的語氣便不似人前那般溫柔,帶著幾分頤指氣使的驕縱。

“奴婢不敢,隻是心疼姑娘。”素清知道她脾氣,忙解釋道,又問她,“沈三姑娘的話可信?”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她既打聽到沈侯已從外邊回來,必經那條路,我們隻管碰碰罷了。”秦舒隨意說著,她今日心情不好,口%e5%90%bb也不佳。

想起剛才雪宴上曹星河被眾星拱月的模樣她就不痛快,可還得保持著自己的涵養。

樹影裡的人正要下去,聞及此語動作卻一頓——他記得上輩子他與秦舒是確是在長廊儘處的月門遇見,但她說自己是來此地尋個清靜,相遇隻是意外。如今聽來,當時的偶遇莫非不是意外?

何寄有些奇怪,卻又聽到長廊上的說話聲響起。

“奴婢不懂,姑娘既然在意沈侯,當初婚事明明可以定下,卻為何不願……”

前後無人,左牆右水,素清說話沒有防備。

“不願什麼?嫁進沈家?”秦舒淡道,眉間掛起淺淺蔑色,“那個莽夫,空有金玉之表,爵位富貴加身,卻無半點進取之心,成天想著不著調的東西,我不過哄了幾句,就換他掏心掏肺,看著也不像有作為的人,我為何要嫁?”

“可……可我見先前姑娘與沈侯,不一直相談甚歡?”

“嗬,不投其所好,我如何得到一個人的心?甭管男人女人,都是這個理兒。對方將你視如知己,才會對你真的好。”秦舒勾起唇角,清麗的容色起了些妖嫵。

沈浩初是這樣,秦婠也是這樣,還有很多人,都與他們一樣,不正是被她三言兩語的貼心話與小恩小惠所感動?這些人哪,想談詩歌她就陪他談詩歌,想論天下她就陪他論天下,橫豎她天資聰穎,所有東西均有涉獵,輕而易舉就可以引得他們將自己視為摯交知音。

“姑娘說的這個道理,奴婢倒聽懂一些,不過還是大不明白,如今沈侯既與大姑娘成親,姑娘也不鐘意他,為何還要再見?”素清摸了摸腮,似懂非懂。

“你不懂,對男人來說,得不到的永遠最好,我就要他時不時見見我,就算娶了姐姐,也要將我擺在心裡!”秦婠得意地笑起,“況且,他雖不堪大用,但也難保笨鳥衝天,若日後騰達,這關係就是我的助力。你看近日他不是進了大理寺,還得皇上賞識,又與郡王、燕王交好,不正是我現在需要的?”

“姑娘的意思是……燕王……”

“好了,彆說了。”兩人在長廊上越走越遠,眼見前麵就是儘頭,秦舒喝止了素清的話。

身後老樹忽然一陣簌簌雪落,秦舒回望而去,隻看到雪影斑駁,滿目蕭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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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門外是條卵石小道,著一身寶藍箭袖袍的沈浩初行於雪色之間,往蘅園走去,經過月門時撞見了剛踏出月門的人。

“侯爺?”素清先聲奪人,驚喜地叫出聲。

“素清,無禮。”秦舒低喝一句,微垂下臉,柔聲道,“秦舒見過侯爺。”

沈浩初在離她五步之遙的地方止步,身後還跟著沈逍。他微蹙了眉,疑惑地看了看她,隔了一小會才道:“秦二姑娘不必多禮。”

秦舒聽那疏離的口%e5%90%bb與前幾次在秦家見到時一樣,又想起最近幾次見麵他都和秦婠出雙入對,恩愛非常,毫無成親前為了自己大鬨沈家的癡情模樣,心裡浮起些不甘心。

“侯爺如今……怎同我……如此生分了?”她半垂著眼,眶中漸漸蓄起淚來。

沈浩初莫名其妙,他從前隻聽說自己這原身對她情根深種,卻沒聽說秦婠對他也有情,今日一見好像不是這麼回事啊?

他回頭看了眼沈逍,沈逍搖搖頭,什麼也不說。

冷風從月門裡拂來,吹得人瑟瑟,秦舒捂了唇鼻秀氣地“阿嚏”兩聲,素清馬上接口:“姑娘,彆是凍著了吧?都讓你披了鬥篷出來,你偏不聽?”語畢她又向沈浩初開口,“侯爺,我們姑娘因嫌亭上太吵,這才避到此地,不想此地風冷。奴婢鬥膽想求侯爺將手爐暫借我們姑娘一用,讓姑娘暫禦嚴寒。”

“素清!”秦舒嬌斥了丫鬟一聲,目光卻也落在沈浩初手中小巧的縷花手爐上。

沈浩初低頭看了看,不知想到什麼,露出溫柔的笑,開口卻仍是清冷的聲音。

“抱歉,此物乃是本侯臨出門時內子所給之物,貼心體己之器,恕不外借。”他拒絕得乾脆,略一思忖又道,“這冰天雪地的,你家姑娘不知輕重,怎麼你這丫鬟也不知輕重,由著她任性胡來?也不知替她帶些禦寒之物?如今既言風冷,就該請你家姑娘快回亭上去。”☆思☆兔☆網☆

語氣雖不重,但他說來自帶威懾,把素清說得一陣心慌。

“本侯還有要事在身,告辭。”沈浩初懶怠多語,拔腿要離。

“侯爺!”秦舒開口。

那聲音淒傷悲切,聽到讓人肝腸寸斷,卻恰與另一聲叫喚同時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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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太太興致雖好,到底上了年紀,在醉翁亭裡與眾人說笑了一會,吃了幾片秦婠燙的肉,就已倦怠。秦婠親自送老太太回豐桂堂,看著老太太歇下才出來,因惦記著廚房那裡幾道菜,便又拐去大廚房。

“夫人,那不是咱們侯爺。”秋璃眼尖,隔得老遠就瞧見剛過岔道的沈浩初。

秦婠剛從大廚房出來要趕去醉翁亭,看到前邊寶藍的身影,隻“哦”了聲,也不以為意,正要從另一條道拐走,忽見沈浩初停下。

“咦?二姑娘?”

不用秋璃說,秦婠也已經看秦舒的身影。

沈浩初與秦舒麵對麵站著,也不知在說什麼,她遠遠看去,止不住在心裡胡思亂想。

舊情複熾?

一訴衷腸?

腦中冒出來的都是讓她生氣的詞。

明明應該對這段感情死心,秦婠瞧著這兩人背地裡相會,還是忍不住惱怒。她以為他變了呢,不想竟還是對秦舒念念不忘!

“夫人,咱們不過去嗎?”秋璃見自家主子臉色不對,小心翼翼問道。

“有什麼好去的!抓奸嗎?”秦婠氣得冷斥一句,轉身就往另一條道走去。

眼不見為淨!

不見不見……

還是淨不下來。

秦婠走了兩步又駐足。明明上輩子對沈浩初給秦舒的深情已經沒有感覺了,可到了這輩子,換成眼前這個沈浩初,她就是不痛快!

心裡刺刺地疼。

她一點都不想沈浩初與秦舒相會!

如此想著,那腳步便神使鬼差地轉了方向,朝著沈浩初快步行去。

“沈浩初!”

秦舒那聲叫喚出口之時,秦婠也同時喊出聲,直呼其名。

沈浩初回頭看到秦婠,沒有理會秦舒的悲切,隻往秦婠處走去,邊走邊道:“你怎麼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