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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春山 假麵的盛宴 4248 字 6個月前

般朝廷發詔令,都會很明確,明確到具體。如今一個‘準許在地方設置巡檢司’,也就是說地方上可以自行設置巡檢司,隻要不超過兵部的限製。

但同時這句話也有另一層意思,準許地方設置,就是地方自己籌備設置,至於其他的現在兵部也管不了。

說明白點,就是現在朝廷也左支右絀,暫時顧不上你們啦,為了不讓事態嚴重,現在特準許你們地方籌集軍事力量用以自保。

須知不管哪個朝代,當政者都把兵權抓得很緊。

像地方上,軍政都是分管,地方主官隻管民政,軍事則是衛所管轄。而地方上的兵力除了用以為衙門服役的民壯們,僅能擁有的兵力就是民兵,且民兵數額也有限製,不能超過多少,不然就會被以謀逆、私下蓄兵的大罪論處。

現在地方上的窘迫就是——我自保,但我沒兵,我招兵超過多少,又怕被人檢舉說我蓄兵想謀反。

現在兵部把設置巡檢司的權利下放,至少目前能緩解地方上無兵可用的窘迫。

昨天吳玉堂收到詔令,就覺得這個巡檢司一定要設,他的治下能設幾個就設幾個,雖暫時沒辦法解決燃眉之急,但這些日子無兵可用實在太讓他焦慮了。

所以他在收到定波戰報後,第一時間就想到昨天收到的詔令。

第113章

在吳玉堂來看, 定波這個地方屬於一個不太讓他勞心費神的地方。

尤其自打他上任以來,治下寇亂屢屢讓他心力交瘁,這時候定波這個地方就凸顯出來, 事少!

不管到底是地利之因, 還是其他彆的緣故,事少就是好事。

當然事少也有事少不好的地方,就是真有事時,上麵總會報有一些僥幸心。就像之前錢縣令向府城求援,吳玉堂看看治下各地,你說你這危機,還有比你更危機的地方, 你說你慘, 還有比你更慘的, 就先彆抱怨了,自己先扛吧,扛不過再說。

可定波不光扛過來了,還連著扛過來兩次。

上一次吳玉堂借著定波的戰報, 可是在周邊各府狠狠地露了一把臉。如今戰報又來了, 在一片混亂中格外獨樹一幟,這可不是地方衛所打贏了倭寇, 而是地方民兵的戰功。

吳玉堂覺得向上麵報戰功時, 可以借著此事向兵部多要一些撥銀。既然要建巡檢司,自然有人還得有銀子, 沒銀子不可能他自己掏腰包,他也掏不起。

可上麵撥銀怎麼撥, 是先撥還是後撥, 是撥多還是撥少, 裡麵的學問太大了。

你想多要銀子,還想早點撥下來,自然需要點獨樹一幟的東西。

另外,他恐怕還要麵對地位衛所詰問,吳玉堂作為地方主官,平時少不了和衛所打交道,太清楚這些人的秉性了。

如今兵部把設置巡檢司的權利下放給地方上,尤其又是在這個時候,擱在對方眼裡就是在他們碗裡撈食。他們肯定少不了借機刁難,或是直接借地方官不懂軍務越俎代庖,這時候就需要有人讓他們知難而退。

打定主意,吳玉堂招來書吏,他想見一見這個屢次出現在定波戰報上的人——薄春山,定波縣民兵團長,兼典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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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民兵死傷這麼多人,不過自願來當民兵的縣民很多,倒也補充了人數,甚至有遠遠超出。

吃了一次兵力不夠的虧,這一次薄春山打算多招些人,地方民兵人數限額是不能超過三百,他打算就按三百的人數來招。另外,蕭山衛的兩百精兵還沒走,他打算趁著能用就多用些,他請於總旗帶著人幫他訓練三班中衙役和民壯。

可以料想寇亂暫時不會消停,隻有把所有人都動用起來,才能在這亂世中求存。

他甚至還把幫各鄉鎮村訓練民兵的事,也托付給了於總旗,算是把人用到了極致。不過於總旗倒也沒說什麼,可能他這趟來的目的本就還有此。

“其實還可以訓練一批弓兵,若是隊伍中有弓兵,也許這一次不會打得這麼艱難,傷亡也不會如此嚴重。”於總旗道。

那些重傷的民兵雖後續都沒有出現死亡,但因為傷勢太重,至少要休養三個月以上,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薄春山苦笑道:“這事其實熊大哥說過,但朝廷不準地方私自畜養弓兵,甚至弓箭都不可超過一定數量,再加上訓練弓兵耗時太久,短時間不一定能起上作用,所以……”

於總旗忙歉道:“我倒忘了這件事。”

他是慣性以軍隊將士的角度思考,倒忘了朝廷對兵權管控嚴格,最是忌諱地方上畜養私兵,不光弓箭,甚至私藏鎧甲都是大罪。

“也是,熊頭兒和鐘軍師都在這,他們應該也不會出這種疏漏。”他略有些感歎道。

於總旗和熊瑞、鐘山都熟識,且關係都還不錯,大抵於總旗資曆比他們要淺許多,所以待二人一直十分恭敬,包括這次來的那些精兵也是。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薄春山便離開了。

下午時,錢縣令派人來找他,說是府台大人要見他。

“府台大人要見我?”薄春山詫異道。

錢縣令也沒做隱瞞,大致將最近各州縣的局勢說了說。

總體來說,倭寇並沒有大隊人馬流竄進明州府,多是一些人數不多的小隊人馬,可即使如此,也給府下各州縣造成了極大的恐慌和損失,衛所也沒少派兵力四處剿倭,但關鍵沒見出有任何成效。

定波這份戰報也是近期明州府下唯一的捷報,府台大人估計也是基於此才想見薄春山。

當然這也是其中之一的原因,至少錢縣令是這麼認為的,所以在說完這些之後,他又跟薄春山提了朝廷下了詔令,準許在地方設置巡檢司,言語之間雖沒有直說,但多少有點吳府台要見他可能也是因為此事的原因。

錢縣令也沒想到,他前腳還在想薄春山前途不止於此,後腳就有好事上門了。

“去了後,你可得好好把握機會。”

“多謝大人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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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春山去了一趟府城,回後來喜憂參半。

顧玉汝好奇問他怎麼了,怎麼走之前還當著她的麵說他可能要升官了,回來卻成了這副樣子?

薄春山也沒瞞她,將去府城以後的經曆大致與她說了下。

吳府台見到他後,不光對他大加讚賞,還十分賞識他,一通場麵話說完,吳府台進入了正題。

不出錢縣令的猜測,吳府台見他果然是因為設置巡檢司的事。

當然這是好事,畢竟要被提拔了,可被提拔的同時也代表這擔子不好接,不然人堂堂一個知府,何必與你一個小小的典史做這麼多表麵功夫?

吳府台也沒多做隱瞞,說如今萬事開頭難,如今各縣都自顧不暇,抽不出也不可能抽出人力組建巡檢司,他想來想去這事隻有定波縣的民兵團能勝任。

照吳府台所想,他不想讓巡檢司也淪為地方衛所的囊中之物,是時隻會演變成衛所附屬,設置巡檢司的初衷就被違背了,隻會陷入死循環。﹌思﹌兔﹌在﹌線﹌閱﹌讀﹌

隻從這簡單的幾句話中,薄春山就看出吳府台大抵和地方衛所有齟齬,可吳府台也沒說錯,地方衛所就是護佑當地百姓民眾,自身職責都無法履行,旁人質疑也是理所應當。

可能鑒於軍政是兩家,吳府台不好說得太透徹,但顯然他知道的內情也不是一星半點,才會想撇開衛所自己乾。而薄春山早就從熊瑞等人那兒得知沿海一帶的衛所荒廢,軍官們侵占屯田,肆意欺壓底層士兵,以至於逃兵日盛,冒名吃空餉都是慣例,許多衛所軍紀敗壞、軍備廢弛,士兵們常年不訓練,隻知拿著鋤頭種田,又哪裡打的贏倭寇。

所以他也明白吳府台為何會如此。

吳府台的想法是,既然設置巡檢司,開頭第一炮自然要打響打好,不然可能會被地方衛所找到理由詰問,以至於被越俎代庖。

這個重任他就交給薄春山了,他打算在定波和姚縣、慈縣三縣之間先設置一個巡檢司。

這三縣毗鄰,又以運河為軸線,可恰恰姚縣慈縣兩地毗鄰寧州府,同時慈縣又臨海,倭寇登陸明州府多由此地,所以這兩地也是明州府治下最深受寇患其害的地方。

明州府下有一縣城被破,就是慈縣。

薄春山當初研究倭寇會從何處登陸,可沒少看明州府的輿圖,甚至兩浙輿圖他也有幸從邵千戶見過一次,除了覺得新奇外,也覺得此物有大用,後來邵千戶專門從彆處弄來了一份舊的給他,如今被重新裱過懸掛在民兵團裡。

若薄春山沒有見過輿圖,隻是對兩地有個大概的方向,他可能也不會太慎重其事,可他恰恰見過輿圖,還沒少看,自然知道吳府台等於這是把明州小半個門戶交給他了。

見薄春山麵露難色,看來此人也不是狂妄自大之輩,也是清楚自身斤兩。

吳府台反而對他又欣賞了一分,安慰他道:“隻說在這三地之間設置巡檢司,也不並不是說把所有重擔都壓給你,巡檢司初建,哪能擔當起大任,不是還有衛所在。”

這話乍一聽也沒什麼,可要是細琢磨就能琢磨出其中的意思,用薄春山的話來說,吳府台的意思讓巡檢司先苟在衛所後麵發展,有事衛所先擋著,反正也沒人指著一個初建的巡檢司能做出什麼成績。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薄春山自然當仁不讓。

因為還要就著設立巡檢司一事和吳府台商議,所以薄春山在府城留了兩日,這期間來了個地方衛所的軍官,薄春山看模樣穿著是個千戶,後來經由吳府台介紹,果然是個千戶,這千戶是就朝廷讓地方設置巡檢司的詔令而來。

吳府台既然心中早有酌量,自然不難應付。

他麵上帶笑,各種太極,又把薄春山叫過去,和對方介紹了一通,其中格外誇讚了薄春山帶領的民兵團戰功赫赫,甚至兵部那兒都有耳聞之類。

聞弦歌而知雅意,這千戶也不傻,雖是麵色難掩不忿,也心知一時半會是拿吳府台沒什麼辦法,隻能轉身離去。

薄春山再度苦笑,心知自己這個巡檢使是還沒上任,就把人得罪的差不多了,不過他倒也不懼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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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春山會接下這個差事,自然不是有‘天降大任於斯人也’的覺悟,而是在來之前,由於錢縣令的提醒,他就專門去請教了一番熊瑞等人。

這巡檢司乍一看不起眼,初建隻是朝廷為了扼要道、驗關津、察奸頑而捕私邪,彌補官府及地方衛所,對關津要塞之地掌控不足。在大晉初建朝之時,很多地方州縣都設有巡檢司,甚至一度淪為幫州縣偵緝捕盜隻用,後來朝廷撤去了許多地方的巡檢司,謂之凡非要地者悉罷之。

後續許多年經過一係列裁撤和增添,統管權利又收回給了兵部,如今的巡檢司是兩極分化,有些地方因為當地形勢,巡檢司隻是沿路盤查奸細逃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