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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春山 假麵的盛宴 4353 字 6個月前

苦,本來是為了衝喜才嫁進黃家的,誰知喜沒衝成,她丈夫在成婚不久後就死了。因為這事,她公婆很敵視她,覺得都是她太晦氣,才克死了兒子。

“這中間她受了不少磋磨,她娘家人看不過去,想把女兒領回去。偏偏就在這時候她懷了孕,本來黃家的鄰裡都覺得這婦人大抵不會生下遺腹子,會離開黃家這個火坑,誰知她非但沒離開,反而生下了孩子,後來還替多病的公婆送了終。”

說歸說,談起正事時薄春山格外與平時不一樣。

顧玉汝若有什麼疑問,他補充得也十分及時,看得出是下了功夫的。

“因為這些事,她在她家附近的名聲極好,幾乎沒有人說她的壞話,都說她不光為人和善,還樂於助人,鄰裡之間有什麼事她都會幫忙,唯獨就是命苦。”

可不是命苦嗎?

黃家的病癆兒子,都知道活不長久,偏偏禍害人,娶個媳婦進門想衝喜。

喜沒衝到,人死了。

老兩口能怨誰?

怨兒子該死?

隻能怨衝喜的兒媳婦,於是氣都撒在了她的身上。

誰知這女子竟然懷上了遺腹子,換做任何一個女子,丈夫既然死了,又在婆家受了這麼多磋磨,能走的早就走了,為何要留在這個苦水窩裡,偏偏黃寡婦就留下來了,還把孩子生下來了,還以德報怨照顧公婆,為他們送終。

這簡直就是當代女子的典範,應該樹立起來當楷模的。

“說她命苦還不光這些,她生的那個女兒似乎打小就有什麼病,幾乎沒出來見過人,還有個不成器的小叔子,成天遊手好閒好吃懶做,黃家的家計都指著黃寡婦做工那點工錢,和平時做點繡活換得一二銀錢。

“她在浩然學館做工那活兒,是學館照顧附近居民的,由當地保長做主,轄下居民共同提名給了她,足以證明她的人緣極好。對了,他們那的保長好像還打算給她申請一座貞節牌坊。”

貞潔牌坊?

能被立貞潔牌坊的女子必然守忠貞烈,光是貞潔還不夠,品行必然過人。

至少顧玉汝就從薄春山臉上看到了疑惑,他其實也疑惑顧玉汝為何會讓他查這樣一個人。

在薄春山想法裡,既然去查某個人,必然這個人身上有不好的東西,或是有什麼陰謀詭計,或是這個人做過什麼不好的事。

可這樣一個人?

一個挺命苦的寡婦?

還是即將擁有一座貞節牌坊的寡婦?

.

顧玉汝苦笑。

可恰恰就是這樣一個人,‘前世’幾乎毀了整個顧家。

是的,前世她爹早亡,而他的死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和這個黃寡婦有關。

前世人人都說她爹逼奸黃寡婦,她爹在浩然學館裡坐館當先生,黃寡婦年輕還算貌美,就是命苦死了丈夫,為了養育年幼的女兒,在浩然學館裡做工。

天時地利人和,至少在外人眼裡是這樣。

最關鍵的還是她爹‘逼奸’對方時竟不小心被人撞破,當時這件事鬨得很大,黃寡婦的小叔子還報了官。

逼奸良家女子在當時可是大罪,尤其對方還是個寡婦,還是個馬上即將擁有一座貞節牌坊的寡婦。

雖然她爹寧死不認,可人證物證俱在,根本說不清楚,所以她爹當天就被下了大牢。

這件事對於當時的顧家來說,無疑是滅頂之災。

即使有齊家幫忙活動想脫罪,但用處並不大,因那黃寡婦在事發後就因不甘受辱在家中吊死了自己。

事情影響極為不好,縣衙根本壓不下來,最後她爹不光被擼掉了秀才的功名,還被判了流刑。

次日,她爹在牢裡吊死了自己,以死明誌。

死前血書一封,說自己沒有逼奸。

……

人死如燈滅。

但有時候死,其實並不能解決什麼問題。

黃寡婦是貞潔烈婦,所以她的死是被人可惜的,被讚揚的,是被同情的。

相對比,顧秀才的死卻遭人鄙視的,都覺得他是走投無路才如此,是在試圖挽回自己的名聲。

所以信顧秀才話的人沒幾個。

隻有顧家人,還有顧玉汝。她從小受顧秀才教養長大,清楚其品行,她爹不可能會做出這等事。

可彼時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事發後兩個人都死了,所以這樁疑案前世一直沒有洗清,甚至影響之大,影響之長久——

因她爹死都還背著逼奸的罪名,她娘大受打擊一病不起,若不是有三個孩子,恐怕當場就隨夫而去了。

而事情還不算完,因為他家名聲全毀,齊家那有口風傳出說是要退了親事,她娘不願看她淪為棄婦,親自求上門。

當時齊永寧的娘說齊家幫顧家,是顧念以前的情分,是齊彥顧念著和顧秀才的交情,但齊家不會娶一個家世不清白的兒媳婦。

最後還是齊永寧堅持說要娶自己,又說動了他爹,才會有之後自己趁著百日未過匆匆嫁進齊家門。

因為這些事,她嫁進齊家後一直抬不起頭,雖有齊永寧的庇護,但齊永寧是男子,日常少不了出門在外,家中隻有婆婆宋氏和她二人,宋氏雖不是個苛刻的人,可光冷眼就足夠她難受了。

還有外麵的那些流言蜚語和冷眼嘲笑。

甚至是於成。

因為爹是犯男,於成是沒辦法再讀書的,以後也不能考科舉,可以說是前途儘毀。

所以那些日子,對顧家人來說,可以說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

若不是後來定波縣城破,齊家舉家北遷躲避寇亂,連同顧家人一同北上了,這些陰影可能會永遠跟隨著他們。

……

一時間,顧玉汝的臉色因為記憶變幻莫測。

薄春山瞅著她臉色,心中也是各種猜想。

“顧玉汝,你讓我去查這寡婦,難道說你爹和她有什麼,你是幫你娘查負心漢?”

“你彆瞎胡說!我爹不可能和她怎麼樣!”顧玉汝斥道。

哪怕世上所有人都懷疑顧秀才,唯獨顧玉汝不可能,不光是前世,現在也一樣。

可看薄春山臉色,他明顯不信,反而顧玉汝的惱意更印證了他心中所想一般。

顧玉汝忙整了整臉色,解釋道:“你彆亂想,我隻是覺得有人想利用她陷害我爹。”

“你爹一個窮秀才,值得誰故意設計對付他?”薄春山嗤道。

第17章

薄春山這話雖糙,但理不糙。

顧秀才為人刻板嚴謹,交際圈有限,從來不是容易得罪人的性格。且就算他得罪了什麼人,以他的身份,也不可能得罪能用出這種手筆的人。

都是普通百姓,平時紛爭不過三瓜倆棗,何至於這般毒辣手段毀人名譽、要人性命?

“薄春山你說,什麼樣的事能讓一個婦人潑上名聲、潑上自己的命去害一個窮秀才?”

顧玉汝竟不自覺問出心中疑問。

也是這些事宛如一團亂麻困擾著她,她知道的信息太少,心事又太重。

“讓婦道人家潑上性命去對付一個男人可不容易,要麼是為情,要麼是為財。”薄春山摸著下巴道。

“為情何解?為財又是怎麼說?”

“為情自然就是你爹負了人家唄,至於為財,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再正常不過。”

顧玉汝皺眉道:“你彆胡亂說,我爹怎麼可能會負她,兩人年紀都對不上。”

是呀,黃寡婦不過二十多歲,顧秀才卻是三十多歲,整整相差十歲之多,怎麼可能為情。◎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薄春山見她困擾成這樣,目光閃了一閃,忍不住抱怨道:“顧玉汝你又不跟我說實話,具體怎麼回事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麼,這寡婦是不是和你爹有什麼關係,到底怎麼了,我什麼都不知道,怎麼給你出主意?”

可她怎麼說?

說她重活了一世,還是腦子裡多了一個記憶,知道她家即將有災禍降臨?

此時顧玉汝已經意識到,她終究還是露了短,從她把這事托給薄春山去查,就避免不了他會知道一些事,而這裡頭有些事情她根本沒辦法解釋清楚。

因為她沒辦法解釋,所以他不知道具體,自然也查得沒重點,所以事情進展很慢。

顧玉汝內心十分糾結。

到底是說,還是不說?

她雖記不得具體時日,可事情發生大概就在近期,如果她掌握不了先機,又談何去改變她爹的命運,甚至是顧家的命運?

看著一臉好奇地看著自己的薄春山,她想了很多,終於下了一個決定。

“我做了一個夢……”

……

聽完顧玉汝說的話,薄春山下巴都要掉了。

“你是說你做了一個夢,夢裡夢見這個黃寡婦害了你爹?她誣陷你爹逼奸她,還吊死了自己,讓你爹根本說不清楚,最後你爹也死了?”

顧玉汝點了點頭。

“那浩然學館我還是幾年前去過一次,那時裡麵還沒有黃寡婦這個人。還有之前我去喬家,其實不過是為了印證夢裡發生的另一件事,我夢見喬家的大老爺突然暴斃,死因是馬上風。”

如果說之前薄春山還不以為然,可當從顧玉汝口中聽到‘馬上風’這幾個字,他就徹底震驚了。

做他們這個行當的,經常和三教九流打交道,所以野路子的小道消息特意多。尤其之前顧玉汝突然去喬家,又發生了那樣一件事,薄春山事後自然打聽過。

喬家對外麵人聲稱喬家大老爺是得了急病而死,隻有些許人才知道真正的死因。

而死因正是馬上風。

此時薄春山已經顧不得去詫異顧玉汝一個弱女子為何竟能說出‘馬上風’的字眼,他的臉色突然變得十分嚴肅。

從未有過的嚴肅,至少顧玉汝沒見過他這般模樣。

“顧玉汝我告訴你,這件事除了我以外,你不要再跟任何人說了,包括你爹娘兄弟,還包括……包括那姓齊的秀才。”

齊秀才?

齊永寧?

這跟齊永寧有什麼關係?

不過顧玉汝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因此眼神有些複雜。

“這事我會幫你去辦,也會幫你去查。你既說的這麼清楚,事情就好查了,人害人必然有其目的,不外乎為情、為仇、為財。

“情沒有,你說的年紀對不上,仇自然也不可能有,兩者根本沒關聯,那就隻有為財了。那黃寡婦的小叔子好吃懶做,還有個好賭的毛病,不過他賭的小,入不了我的眼,我就沒在意,我回去就讓人去查一查他,說不定在他身上會有彆的發現。”

這時候,薄春山顯露出顧玉汝從沒見過的屬於精明的一麵。而他不愧是市井出身,又見識的三教九流較多,僅憑隻字片語就又發現了新方向。

其實方才顧玉汝也想到了黃寡婦的小叔子,隻是這個人不顯眼,可若是結合他品行不端,說不定這次還真能查出點什麼。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