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了抬眼,梁府管事就匆匆進來道:“稟老太爺,方才七老爺自大理寺遞了消息出來,原因是王爺與國公爺奉旨清查大理寺諸官的腰官,左少卿謝大人的腰牌不見了。
“可是最後核查的時候,七老爺手上持的腰牌卻根據使用痕跡證實是謝大人的,七老爺的腰牌反而找不到了!”
隨著一聲輕啪,梁鐸手裡原本握著的一隻筆托跌落在了手下。
“他的腰牌不見?!”隨著話音,梁鐸眼裡聚起一層銳利精光。
“據說本就是貼身收著的,一直沒有離過身,不知道怎麼就變成了謝大人的牌子!”管事如此說道。
梁鐸臉色在天光下一點點地沉鬱起來。
他起身走到管事麵前:“傳我的話回去,即刻帶人把梁家上下所有人,包括七太太以及梁溧全部看押起來!
“下人丫鬟哪怕是個三歲孩童都不要讓他走掉!腰牌既是被掉包,那必定是出了內鬼,一個個地審,誰也彆放過!”
管事領命離去。
趙胤也著急起來:“嶽父,鎮北王他們去大理寺查腰牌,看起來是腰牌出了問題。
“莫非是刺客竟是憑大理寺的腰牌進入的?可為什麼會是七哥的腰牌呢?難不成七哥會跟孫仁有什麼牽扯?”
梁鐸沉%e5%90%9f未語,交握在身後的雙手指節已漸漸發白。
“如果七哥跟孫仁有關,那可就得一並以通敵之罪論處,這可是得滅三族的大罪!
“介時不光是七哥一房,包括嶽父您府上都得被牽連,咱們可得儘早拿個主意才是!”趙胤語氣焦灼,連身子都忍不住往前傾了。
梁鐸緊攥著拳頭在身後:“他不會這麼傻,他不會通敵!此事有詐,切勿亂了分寸。”
趙胤道:“小婿也相信七哥不會是那麼糊塗的人。可是既然鎮北王他們是衝著核查腰牌而來,而七哥又拿不出牌子,這又如何是好?
“說到底咱們信了沒有用,得要皇上信了才是!
“皇上對烏剌的態度咱們都心裡有數,倘若還未等咱們查明就已經被下判決了呢?
“嶽父應該知道,就算是最後查出來是七哥府上的人偷了腰牌,那後果也得七哥來承擔。這事兒他跑不了!”
梁鐸停在博古架下,屋裡已經因他的屏息而驟然變得安靜起來。
半晌,他揚了揚首,說道:“梁家近來變故不斷,這後頭定有緣故。”說到這裡他轉身望著他:“皇上英明,不會草率定罪,你慌什麼?”
趙胤頓首。
這時門外又有人來:“皇上有旨,傳梁閣老即刻刑部公堂覲見!”
聽到刑部二字,梁鐸眉頭又緊了緊。
……
大理寺內已然滿室靜謐,先前還擁擠著的公事房此刻已隻剩下燕棠護國公的人以及李振與梁永琛。
“梁大人既然找不到腰牌,那麼我們這裡正好有塊牌子,大人看看,是不是你的?”
燕棠伸手自太監手裡接了塊兩寸來長的牌子遞了過來。
梁永琛經曆完這番變故,腦子已打了無數個彎,對此事的審度差不多也跟梁鐸他們的%e5%90%bb合了。
此時聽說燕棠有牌子要給他看,當下喉頭一滾,往他手上看來,這一看,饒是再有了準備,也禁不住呼吸急促,臉色煞白!
“昨夜裡有人闖進定獄行刺孫仁,正是持的此牌混入,據刺客交代,這牌子是梁大人給的。梁大人承認嗎?”燕棠半靠在椅背上望著他。
“不!不是我!這是有人誣陷!”梁永琛嘶聲道,“有人陷害我,我是冤枉的!”
“是不是冤枉,先去刑部大堂再說!”
護國公站起身跨出公案。
……
大槐樹下,戚繚繚正與燕湳他們幾個熱議著這件事,正好就收到戚子泯他們打聽回來的消息。
“大理寺那邊王爺已經押解著梁永琛去了刑部。皇上也已經與內閣閣老們以及兵部邢部長官到場。
“現在梁永琛被鎖定為了嫌疑,梁家二府已經被金林衛包圍,大理寺其餘官員也都被暫時看押起來,應是還防著有轉折什麼的。”
這種事情當然需要慎重,豈能憑刺客一塊腰牌就認定梁永琛而收網?
但話說回來,戚繚繚對這個結果真是一點都不意外,反而聽到矛頭直指梁永琛還有種定下心來的感覺,好像隻有這樣,她這些日子的疑惑才終於有了個明確的指向。
但是再想想,梁永琛又怎麼可能會是奸細?
如果是,他的把柄未免也太明顯了!跟烏剌人做買賣,把梁溧弄去五軍衙門,自己先去了太仆寺然後又調到大理寺,全都是些緊要衙門,而後緊接著立馬就出了這樣的事情。
前世裡這奸細壓根就沒有浮出水麵,如果是梁永琛,那他行事是否也太草率了些?
“我們去看看。”她已經坐不住。
……
刑部這邊已經開審,該來的都來了,包括冷眼坐在最上方的皇帝。
梁鐸立在人群前列,望著跪於地下的梁溧與刺客,說不出來什麼心情。
“前些日子千機庫被竊,核查出來前後有兩三道軍報被竊走。還有跟你接觸的烏剌商人,打的是北真商人的旗號,實際上卻持的是烏剌的關碟。
“你在太仆寺前後呆了不到半年,卻匆匆忙忙又調到大理寺。緊接著腰牌即又出現在刺殺孫仁的刺客身上。梁永琛,你來給朕一個解釋。”
皇帝睥睨道。
第327章 當誅三族
梁永琛已然慌到連呼吸都勻不下來。
“皇上!千機庫被竊的事情臣不知情!烏剌商人冒充北真人與臣接觸,臣也未曾與他們提及過任何政務!
“臣進去太仆寺以及調到大理寺,包括犬子梁溧進入五軍營,可都是臣的妹夫,翰林院學士趙胤舉薦的!並非臣蓄意為之啊!”
“趙胤?”皇帝望向梁鐸,“那不是梁閣老的東床嗎?”
……
趙胤自梁鐸走後即也回了翰林院,沿途一路議論紛紛,各種各樣的猜測儘皆入耳,令素日持重的他眼下無論如何也展顏不起來。
剛走到衙門外,長隨飛快走過來,呈了張信箋給他。他飛速看過,沉%e5%90%9f道:“他人在哪兒?”
長隨說了個地址。
他再沉%e5%90%9f了一會兒,便給了長隨一個深深眼色。
“趙大人!刑部有人來傳旨見駕!”
衙吏飛快奔過來道。
他瞳孔微縮,點點頭走了。
……
戚繚繚與燕湳他們到了衙門外頭,遠遠地隻見四處皆是重兵。
百姓們雖然知道衙門裡今日有大事,但是這樣的大事往往與他們並無切身乾係,因而反倒反應尋常。
蘇慎慈提議找個茶館坐著等消息,正好幾個人都還沒來得及用早膳,程敏之便著人去對麵茶館裡訂了臨街的包間。
剛坐下,戚子泯便就揮著汗上來了:“趙胤也被傳到刑部去了!據說是皇上在審梁永琛的時候,梁永琛招出來是趙胤舉薦他入的大理寺!”
由於公堂裡靖寧侯他們都帶著護衛在內,金林衛們又跟坊間子弟熟絡,消息倒不是那麼難打聽的。
“這姓梁的還真是夠奸滑!”燕湳聽完就開口罵起來,“都死到臨頭了還想呈口舌之能!
“就算他們父子去五軍衙門和大理寺是趙胤幫的忙,那腰牌也不是趙胤偷的,跟烏剌人行商也不是趙胤介紹的,再說千機庫失竊總不會是趙胤潛去五軍營乾的吧?他以為憑這個就想洗乾淨?”
程敏之與邢爍顯然也是這麼想的,趙胤雖然油滑,可是在上梁不正下梁歪的梁家父子麵前,且還有通敵叛國的罪名麵前,趙胤簡直就是塊白玉!⊥思⊥兔⊥在⊥線⊥閱⊥讀⊥
沒有什麼能比背叛自己的國家更可惡的事情了,所以他們怎麼可能不站趙胤?
蘇慎慈因為趙胤是蘇沛英的上司,且在蘇士斟的事上還曾幫過他們,因此也附和他們的說法。
戚繚繚當然有不同看法。但眼下情形未知,還不到說出口的時候。
好在消息卻是一道接一道地傳來。
趙胤進了衙門,迎麵就接到梁永琛推來的一鍋,少不得也要當眾作出陳述。
他從容跪地,說道:“皇上明鑒,臣確實幾次相幫梁家父子謀職,但幾次都是都因由的。
“梁永琛入太仆寺是臣與同僚小聚的時候聽說剛好有這個缺,而梁永琛又曾經在太仆寺任過職,臣本著舉賢不避親的態度因而就舉薦了他。
“梁溧進五軍營卻是梁永琛自行尋到臣幫忙的。至於讓他進大理寺,在這之前,梁永琛也曾主動來尋過臣一回,但臣因為梁溧的事情已遭過家嶽訓斥,因此不願插手。
“後來是聽吏部胡尚書說及還空著這麼個位子,這才又去找了梁永琛。
“梁家待臣恩重如山,臣與梁永琛也為郎舅,臣在不違反王法的情況下照顧嶽家一二,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以上這些臣大多可找到人證。
“不過臣也並不相信梁永琛乃至梁家會有人通敵叛國,此事還有疑慮,懇請皇上明察!”
他伏地叩首。
這一跪反倒堵得梁永琛無話可說了。
通敵叛國之罪當誅三族,這三族裡可不包括趙胤,因此他才會慌亂之下推他下水一起背鍋,但趙胤申辯完了還替他申訴,這就顯得他狹隘到顯形了。
果然皇帝就冷哼起來:“梁永琛,趙胤所說可屬實?”
梁永琛無言以對。趙胤說的哪裡不屬實?的的確確從他幫他進了太仆寺之後,後來所有職位上的調動都是他主動找過他的。
就算去大理寺是趙胤幫他做的決定,可在那之前他也的確去找過他,還曾被他拒絕過。
且如今他就算說句不屬實,他便是連梁鐸也要得罪!
因為不管他與趙胤誰有嫌疑,梁鐸都摘不乾淨!難道這個時候他還要鬨個內訌出來嗎?
因此他伏下腦袋來,不作聲了。
皇帝臉色寒下來。
梁鐸這時抬頭,說道:“皇上,梁永琛再喪心病狂,他也不會在進入大理寺後短短半個月就行此之事啊!
“且他倘若有這等心計手段,為何偏偏要拿自己衙門的腰牌下手呢?倘若他假以時日,拿到刑部或者都察院同僚的腰牌再去行事,不是更好的掩護麼?”
“啟稟皇上,方才親軍衛自梁永琛書房內搜到一處暗櫃,櫃內藏有十萬兩銀票及數箱金玉珠寶!
“這些東西都未在梁家賬上造冊。審過梁永琛的夫人,其也稱並不知情!東西已抬了回來,還請皇上過目!”
趕回來的金林衛指揮使帶著幾個沉甸甸的箱子進來稟道。
皇帝聽完不由笑了,寒眸望著梁鐸,起身大步走出公案。
箱子打開,偌大個刑部大堂頓時被耀得光芒四射。燕棠與靖寧侯等人雖是不缺錢的人,看到這些也不由得凝了凝眉。
“箱子上的灰可不薄!”皇帝伸手在箱蓋上輕抹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