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倏地撩開車簾子,看向燕棠。
燕棠點頭,皇帝便即刻下旨:“讓戚南風低調接駕!
“隨雲路過泰康坊時直接往前走,引開追兵!到無人處,全部殺儘!”
身後的戚子湛兄弟接旨,便就打馬越過馬車,率先回府裡報訊了!
還坐在燕棠馬背上的戚繚繚想要他們順便捎上她都沒趕得上……
第096章 授受不親
很快到了泰康坊,燕棠與侍衛們攔截住追兵,廝殺了一陣,等馬車在掩護之下順利進入牌坊之後,隨即掉頭順著前路往街頭奔去!
路是往西邊去,往走出不遠便是海子河,過了海子河人煙漸少,馬速隨即慢下,身後成片馬蹄聲清晰入耳。
烏剌人本擅騎射,那天機樓又有他們的巢窩,能在短時間內尋到馬匹追上來並不奇怪。
但是在大殷的都城裡他們也敢如此肆意地追殺大殷子民,這也太猖狂了!
“分幾個人潛去他們後部阻住退路,圍起來!”
燕棠在河畔一片較寬敞的空地上勒馬,隨後帶著戚繚繚翻身下地。
很快兩廂已經開始交戰。
戚繚繚雖然剛才“懂事”地沒鬨著要在牌坊口下馬,但此刻被卷入這樣的廝殺場中也是無奈得緊。
“我怎麼辦?!”她大聲問燕棠。
“跟著我!”
戚繚繚就跟著他。
平時她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動作笨拙,可天殺的眼下卻隻恨不得自己能多長兩條腿!
——這些人身手都太快了!她小跑著都跟不上他們突來的一個轉身!
“要不你把我送樹上呆著吧!”她大聲道。
燕棠哪有功夫送她上樹?
抽空覷了眼她,隨即飛身將她送到了馬背上!
大夥都是地上纏鬥,倒是無人分心來顧及馬背上坐著的毫無殺傷力的她。
對方約摸十八九個人,燕棠這邊總共是二十一個,對方雖然驍勇,但也耐不住侍衛們與燕棠配合默契。
戚繚繚隻聽得耳邊呼呼聲響,血腥味一波波地湧入鼻腔,慘叫聲不絕於耳……
如此也不知過了多久,麵前刀光劍影漸漸稀疏,廝殺才終於停止。
“完了?”
她抬頭看了看,好家夥,麵前一片倒下的,間或幾個還在垂死蠕動,然而轉眼也被插了刀趴地不動了。
“害怕就背轉身!”
才剛殺停手燕棠抹了把臉說道。
“不怕。”她翻身下馬。
燕棠以劍支地,勻了口氣看向前方。
侍衛們正在清場點數,死的人都是該殺不假,但總得翻翻看是否有什麼彆的發現。
韃靼人體力強,性子勇猛,這是事實,跟他們近身相搏絕不是件輕鬆的事情。
戚繚繚望著淩亂的場地,忽然問燕棠:“你上次中迷[yào],是不是剛才那個女人下的手?”
正拿袍子擦劍的燕棠頓了頓。
戚繚繚望著他瞬間變難看的臉色笑起來。
“那個女人也是烏剌人,你們既然一來就把她們製住了,足見是早有準備。
“上次你死活不肯往外吐露你中過迷[yào],是因為不想讓外人知道你出過任務。
“而你真正不想讓人知道的原因,是與你同出任務的人還有皇上。
“所以你寧願替我背下打杜若蘭的鍋,也寧願受我的威脅也要拿回那把匕首,就是怕我哥從那匕首上順藤摸瓜探知些什麼。”
燕棠並沒有想到她心思這樣敏銳。
他輕睨了她一眼。
戚繚繚又說道:“你這樣忠心又能辦事的臣子,難怪皇上喜歡事事都把你帶身邊。
“隻不過我還是不明白,這麼點實在算不上大的事情,皇上為什麼會親自出馬?”
燕棠驀然想起來皇帝拿出來的那塊玉。
他自小跟著父親在宮裡出入,與皇帝關係稱得上密切,也從來沒有見過那塊玉。
有什麼秘密嗎?
但他並不能把心裡的疑問告訴一個成天鬥雞走狗的紈絝小姐。
哪怕她剛才這番分析也算有理有據。
“聖上文韜武略,樣樣過人,烏剌囂張,他就是親自出手教訓教訓也正常。”
他淡淡道。
戚繚繚不置可否,末了忽然看過來:“原來你蓄上胡須時是這個樣子。”
燕棠麵沉如水,伸手將胡子扯下,順手將臉上的疤也給撕了。
戚繚繚望著他臉上的血,忽然又問:“你從前殺過人沒有?”
印象中他就是那個一年到頭頭發絲兒都不會亂上半根的講究王爺,做什麼都遁規蹈矩。
而眼下他卻發髻微亂,渾身沾著血的他看起來淩亂又不羈,散發著顛覆原有印象的血性。
燕棠望著夜色,半日道:“殺過,在西北。有一天夜出,半路有人偷襲,對方兩百人圍剿我們八十個人,我僥幸活著回來了。”
戚繚繚忽然想起來,他當中有一回是曾去西北屯營呆過半年的。
原因是他拜的幾個師父有兩個恰巧那半年奉旨去西北駐守,而那段時間正好是胡虜們挑事的期間。
也似乎隱約聽他提到過這麼一嘴兒。隻不過那會兒的她對這些毫無興趣,因此印象不深。
“並不是僥幸吧?”她望著正清點著的侍衛們,“兩百個對八十個,若不是求生欲,怎麼做得到?——後來回來多少個?”
“十個。”燕棠目光略有沉黯。
戚繚繚也沒再問下去。
戰爭本來就是殘酷的。
“能有人活著,死去的人才有價值。”她扯了扯嘴角。
燕棠目光微凝,扭頭看她。
“還有帕子嗎?借我擦擦臉。”她抹了把臉上,看著手上沾了血跡的帕子說。
他自懷裡掏出來遞過去,看著她淡然若素的臉,語氣也不由退去了素日的冷冽:“先前的事——”
戚繚繚抬頭。
他靜默了半刻,說道:“斬那胡虜女人胳膊的時候,還有剛才帶你騎馬——對不住。”
斬其其格胳膊的時候他把她牢牢扣在%e8%83%b8`前,剛才騎馬也是兩人共乘一騎。
戚繚繚回想起來,隨後眼一彎,慢吞吞地擦臉:“對不住有什麼用,男女授受不親。”
他凝眉。
她抬頭道:“按常理,你是得對我負責啊!”
她也沒說錯,換上杜若筠試試?
“戚繚繚!”他加重音。他明明隻是情急之下的舉動……
戚繚繚笑起來:“連皇上和侍衛們都看見了,我會說不清的。到時候輿論會逼得我無路可走,可能我會忍不住懸梁自儘以證清白……”
燕棠簡直無語。
但終究也是他主動碰的她……
想了想,他凝眉道:“我會交代待衛守口如瓶,皇上那邊你更加不用擔心。”
“可是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爺知道的。”戚繚繚說。
燕棠橫眼睨過來。
戚繚繚笑著把擦過臉的帕子丟給他:“瞧把你嚇的!——賴不著你!趕緊走,我還得趕回去邀功呢!
“看在我今兒幫了你們的份上,帕子你就自己拿回去讓人處理吧。
“回頭我嫂子們看到我帶著男人的帕子回去,指不定又得數落我。”
她邊走邊說道。
燕棠接著帕子,原地站了半日卻才抬步。
第097章 單獨請命
侍衛早就牽來了馬,這次不必再共乘。$思$兔$網$
戚繚繚對於自己終於有機會獨乘上路感到很興奮,但這還比不上她急於歸家的心情。
上了馬之後她問漠然整理馬韁的燕棠:“皇上這會兒肯定還在戚家等你回去。看在我今兒幫了你們的份上,求你個事兒唄?”
燕棠低頭忙活自己的事,也不曾吭一聲。
戚繚繚就自行道:“等會兒回去,你幫我跟皇上請個功怎樣?”
本來也不用勞駕他,主要是萬一皇帝忙忘了,回宮了再想起,那會兒她見不著他,可就黃花菜都涼了。
而這種事情她還真不方便自己主動提及。
燕棠對著夜色緊了緊牙根,扭頭瞥著她:“前不久才從榮家杜家敲來十萬兩銀子,現在還急著請功,你有那麼缺錢嗎?”
戚繚繚笑嘿嘿:“這可難說。誰還會嫌錢多呀!”
燕棠簡直無語。打馬走了。
……兩刻鐘後回到府裡,戚子湛與戚子渝已經被削了一輪。
倆人眼淚汪汪地跪在側廳裡,被沉著臉的沈氏靳氏輪番責罵,楊氏也陰著臉沒有好聲氣。
餘者如戚子煜等則都在戚家專門辟出的戚南風的書房院子裡伴駕。
看到戚繚繚回來,倆人全蓄滿了眼眶的眼淚撲簌簌地就滾下來了,也顧不上家法如山,已然奔了過來。
乾清宮太監李芳也帶著兩名小太監換了裝束悄然來到,這會兒小太監們看到燕棠與她,隨即掀簾子進門通稟。
燕棠進內後戚繚繚便被沈氏他們圍起來,看到她渾身血汙,兩個小的又差點沒暈過去!
直到確定她沒哪裡磕著碰著,眾人才又將她放開。
“真是謝天謝地!快去洗洗!”
楊氏正張羅著。
忽然間小太監又匆匆過來傳旨,說讓戚繚繚進屋見駕。
戚繚繚知道是有戲了,連忙自沈氏懷裡鑽了出來。
楊氏靳氏忙不迭地拿溫帕子將她粗粗擦了一把,然後攏攏頭發,送她進去了。
一進門便見戚子煜與戚南風立在皇帝右側,燕棠站在左側。
而中間的皇帝嘴角噙笑,看著與方才氣勢迫人的帝王範兒很是不同了。
“給‘泰康一煞’搬個座兒。”
皇帝這麼一說,旁邊人便俱都眼碌碌地看過來——其實早就看過來了。
伴駕的戚家人並不知她有無危險,心裡是惦記的,又苦於不能表露。
戚子煜打她進門就盯著她,看到她身上血汙,一雙拳頭差點沒捏碎……
但又見她鮮活地見禮謝恩又坐下,臉上笑容沒打半點折扣,才又稍稍地鬆手背在了身後。
“你是怎麼認出朕來的?”皇帝接了李芳遞來的茶問道。
戚繚繚倒是早就算準了他會有此一問。
遂道:“臣女在店堂裡看到皇上,初初並沒有認出來,當時隻是覺得這個人氣質好到難以言說,而且呼吸之間隱隱有龍%e5%90%9f之勢,不免就仰望了幾眼。”
燕棠聞言斜睨過來。
“真會拍馬屁。”皇帝揚唇,“就這樣?這麼說來朕的偽裝豈不是很拙劣?”
“當然不是。”戚繚繚也睃了一眼燕棠,“主要還是認出了王爺。
“近來臣女跟王爺幾乎天天一起,對他的身影還是較為熟悉的,關鍵是他的裝易得醜得離譜。
“於是這也讓臣女多看了幾眼,然後看了會兒就認出來他是王爺。
“再看到他對走在前麵的掌櫃的恭恭敬敬,如同素日跟著皇上一般無二,我就猜出來了。”
燕棠臉色有點發寒。
戚南風他們也有點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