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長女居然在學堂裡挨了板子的事很是驚異,要知道這個女兒可是她的心頭寶。
杜家是勳貴,大殷的將門小姐大多都很率性,哪有什麼溫柔嫻雅的?
她自己是文官家的小姐,頂看不慣她們那套作風,平日裡與幾位姑太太也不怎麼對付。
難得杜若筠打小喜歡讀書,她也就著力將她培養,見她素日廣受顧衍好評,都差不多要趕上書香世家出身的蘇慎慈了,她是很滿意的。
又怎麼會想到她居然還有挨板子的一日?
杜若筠今日可算是慪到了極點。
被打的那隻手恰又是右手,整隻手掌腫成豬腳,回到府裡比起先前來更加慘不忍睹了!
現在彆說寫字做功課,就是吃飯都不好使,她又是個要強的,自打戚繚繚打完之後她就咬著牙沒再哭過。
杜夫人問起她時,她正好連試了幾次都沒把筆給拿起來,終於也就哭趴在桌上了。
杜夫人聽她把話說完,臉都氣青了!
“這個戚繚繚,簡直也太過份了!都是這坊間住的鄰居,她怎麼能下手這麼狠?!”
旁邊的嬤嬤聽見了,又說:“前些日子她還把蘭姑娘的功課給撕了呢!這姑娘,都快成鬼見愁了!”
杜夫人愈發惱怒,站起來道:“那我趕明兒得去去戚家才成!這也太不像話了!”
……
戚繚繚昨兒並沒有馬上去王府還刀。
原因主要是她還需要點時間,先把前世裡眼下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慢慢捋順起來。
相隔十年,畢竟還是有很多事情記不得那麼清楚了的。
眼下戚家要保著,蘇慎慈要護著,還有“戚繚繚”的仇也得報,這杜家也不是隨便人家,平時小磕小絆的不算什麼,真要傷筋動骨,還是不得不把脈絡都給捋捋清楚。
晚上輾轉大半夜,翌日放了學,她就先讓紅纓去打聽燕棠什麼時候回來,然後躺在蔭涼處邊等邊打瞌睡。
醒轉時外頭日光已然西斜,斜陽將樹影投映在半開的窗棱上。
“小姑姑醒了?”
尚帶著稚音的少年在喚她,然後屋裡暗處站起來一個半高的身影,是年僅十歲的老七,戚子渝。
他把窗戶全打開,讓光線泄進來,然後回頭走到榻邊,說道:“要喝水嗎?”
戚子渝的溫厚簡直讓人難以把他昨日在學堂裡與哥哥們一道當她護衛的彪悍聯係在一起。
戚繚繚搖頭坐起來:“你怎麼坐在這裡呢?”
“父親進宮去了。大哥和二叔去了永郡王府,老太妃壽日將近,看看有什麼可幫的。
“太後染了恙,母親也與二嬸,還有隔壁邢夫人和程夫人進慈寧宮請安去了。
“二哥跟程大哥他們去了溜馬,母親看隻有我閒得慌,便著我過小姑姑院裡來。”
戚繚繚有頑疾,戚家人一向小心,雖有丫鬟,但遇出門總不忘交代個人留在家裡。
第023章 我就看看
他口裡的老太妃便是戚繚繚大姐戚如煙的婆婆,永郡王蕭汾的親母。
蕭汾的祖父老成王與皇帝的祖父慶熹帝是同胞一母的親兄弟。
成王建府大理,為大殷鎮守邊關。
慶熹帝駕崩前有感,就拉著弟弟的手,讓他挑個兒子進京沐恩,老成王就挑了次子,也就是蕭汾的父親。
慶熹帝遺旨命老永郡王建府京師,蕭汾是第二代。
……簡單說來就是,蕭汾跟如今的皇帝是隔房的堂兄弟。
而前世裡身為楚王妃的蘇慎慈,得尊蕭汾一聲王叔。
到這輩子,就成了她姐夫了……
想到他說及太後,戚繚繚又不免想到昨夜裡捋過的當前朝局。
大殷兩百餘年基業,眼下是景昭十三年。
皇帝上任以來社稷安定,後宮安穩,也沒遇過什麼天災。
太後是皇帝的親母,素有心悸之症,常常有要薨逝的苗頭,但戚繚繚卻知道,她還能活個六七年。
至少得到北邊那場仗打完,朝中士人勳貴勢力逆轉,甚至是在那場戰役裡力挽狂瀾扭轉了敗勢的燕棠死了之後,她才會在一片頹勢中倒去。
現在想起來,那十年的時間,的確是發生了不少事的。
不但如今這泰康坊裡大部分的勳貴要遭受致命重創,就連麵前高貴又溫厚的戚子渝,在來日戚家倒了之後,承襲了靖寧侯爵位的他為著一乾家小,也得忍氣吞聲地在朝中一乾後來上位的權臣手下謹小慎微地做人。
她望著窗外兩棵綠意盎然的樹,又忽然道:“皇上召你父親,是不是因為烏剌使臣要進京的事?”
“這個就不知道了。”戚子渝想了一下說,“不過這兩日倒的確是聽說烏剌人要進京。
“咱們家手裡掌著好幾個衛所,就算這種事情動用不到軍隊,肯定也會需要在集議時旁聽旁聽。”
掌著好幾個衛所,並且還任著中軍營副都督之職的靖寧侯,的確是應該參與旁聽。
眼下正是三月。如無意外,烏剌使臣這次得呆上兩個月才走。
看來她還魂的時機倒也不算壞。
“姑娘,王爺已經回來了。”
紅纓聽見說話聲,遂打起簾子進了來。
……
金林衛裡有正副三個指揮使,輪流當值。
燕棠剛除了衣裳跨進浴桶,侍官就進來稟道:“戚姑娘來還刀了。”
戚繚繚坐在澹明堂正廳,剛喝了半碗茶,黎容就進來了。
“我們王爺正準備歇息,為了不耽誤姑娘時間,王爺有話,請姑娘把刀子和銀票放下就可以走了。”他笑微微地躬身。
戚繚繚目光在他臉上停了片刻,說道:“不好意思,隻帶了刀子,沒帶銀票。
“如果你們王爺想要刀子的話,就請他出來親自收回去,不要就算了,我就帶回去。
“我大哥說了,這刀子還挺鋒利的,我覺著拿回去削個木頭什麼的也還趁手。”
黎容深深望著她默語。
浴桶裡的燕棠聽完他的傳話,頓即冷冷丟了把眼刀過來。
戚繚繚再坐了一刻鐘就等到了剛剛出浴過後的燕棠。
她後仰在椅背上,挑著眉笑眯眯地欣賞他濕漉漉隨意束著的墨發,和毫無例外被束得死緊死緊的襟口,以及水汽氤氳後越加漆黑的雙瞳。
最後目光落在他發黑的臉色上,她笑了一笑,擱在桌麵的手越發愉快地輕叩起來。
燕棠忽然有那麼一絲自己是被恩客挑中了的頭牌的感覺……
他當是沒看見她,繃著臉在上首坐下。
端起茶正要喝,還覺得她在盯他,到底沒忍住:“戚繚繚!”
戚繚繚眉頭微挑,直身又靠回椅背裡,懶懶道:“我就看看。”又不摸……
燕棠緩緩壓住%e8%83%b8口那股氣。
他橫眼道:“刀呢!”
“在呢。”戚繚繚自腰後把刀子拿出來,遞了過去。
侍官接來呈給燕棠,燕棠凝眉察看,起身便要走。
戚繚繚撫椅站起來,亦步亦趨跟著他:“我記得你武功很不錯,當時手裡還帶著武器,不知道你是怎麼會中了人家迷[yào]的?”
燕棠出現在小黑屋裡的原因始終是謎,眼下朝局這麼安穩,他堂堂一個禁衛軍副指揮使,怎麼會需要暗地裡行事?
之前為防事情傳開,她不便問,杜若蘭被打的事了結了,刀子也還給他了,既然來了就順口問問。
燕棠不想理她,徑直下了庭院:“關你什麼事?”
“你覺得呢?”戚繚繚笑微微停在他身後桃樹下。
燕棠停步回頭,凝眉看了她一眼。
他若不中迷[yào]就不會進小黑屋,不進小黑屋就不會跟她有那半夜的牽扯。
這麼說起來,倒還的確有點關係……
他漠然道:“想知道?”
她聳聳肩,不置可否。//思//兔//在//線//閱//讀//
他低頭壓向她,磨牙道:“做夢去吧!”
說完丟下她,大步往院門外去了。
……
戚繚繚被燕棠呸了一口,捏著下巴站了半日才出門。
回到府裡,迎麵見著天井裡老五戚子泯和戚子渝正說話。
剛要打招呼,戚子泯便嗖地一聲躥到她跟前來了:“杜家夫人來了,正為昨兒的事情在大伯母房裡告小姑姑的狀,你這會兒快彆進去!”
戚繚繚還真沒想到杜家還有臉來告狀,不過有其女必有其母,仔細想想倒也沒有什麼稀奇。
便就伸長腦袋往上房方向探了探。
“去後頭看!”戚子泯牽著她,又招呼了戚子渝,直接往上房後頭去了。
屋裡杜夫人正在與沈氏訴苦:“……您說,大家都街裡街坊的,也不是一兩天了。
“繚繚這孩子我知道,心是好的,就是淘起氣來有些失輕重。
“筠姐兒比她要大,雖不敢以姐姐為稱,但終究也是打小的情份,縱然是她誤會了繚繚,她怎麼能下這麼重的手呢?
“咱們也年輕過,小孩子不懂事,鬨鬨也正常,可繚繚這樣也……”
她歎了口氣,接著道:“我也是看著她長大的,要不是實在看著心疼,我也不會登這個門。
“但您是沒見到筠姐兒那手,太醫可說了,至少十天半個月是不能提筆寫字的,這也倒罷了,關鍵是一個姑娘家若是毀了隻手,您看這——”
說到這裡她背脊一挺,整張臉都支楞了起來。
第024章 儘闖禍的
沈氏半歪在枕上,聽她話裡話外一副來算賬的模樣,沒動聲色。
隻等她說完才謙遜地道:“你說的很是,我們繚繚這孩子淘氣是淘氣,但心地是很好的。這不街坊叔伯母們平常也多有愛護關照。”
杜夫人聽她這口氣就皺了眉,誰誇獎她戚繚繚心地好來著了?偏她沈氏會避重就輕。
她道:“關照歸關照,可她也不能六親不認啊!手腫成那樣可要怎麼辦?”
“喲,那太醫可曾開了藥?”沈氏配合地坐起了些。
昨兒的事情戚子渝早就告訴過她了。
自家小姑有幾斤幾兩她能不知道?
戚繚繚素日是渾,可讓她當著學堂裡先生的麵,蓄意挑事打人她還沒這個膽。
倒是周圍有些彆有用心的,知道她笨,闖了禍全往她頭上兜,這種事可也沒少發生!
他們家杜若筠那麼精明會算計,一天到晚地跟人家蘇慎慈爭,她還能讓戚繚繚給治了去?
她要是不專盯著戚繚繚冷嘲熱諷地,能把她戚繚繚給惹毛了?
她會聽她杜家羅嗦才有鬼。
“戚夫人!”
杜夫人與她為鄰多年,也是了解他們這護短的德性。
知道她這是又要打馬虎眼了,便說道:“如今板子也打了,大夫也看過了,大家街坊鄰居的,我也是不想興師動眾。
“但請你讓繚繚出來給個說法,咱們就揭過去不提了!
“不然的話,瞧著筠姐兒委屈得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我這當娘的心裡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