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好疼。”
男人心下輕歎,麵上不動聲色地喂完半碗湯,俯身將藥箱提起,去挽她小臂上的衣袖。
虞錦麵露狐疑,隻覺今日的南祁王好生詭異,甚至給她一種哪怕她開口要星星也並無不可的錯覺。
她捏了下下頷,小心使喚道:“我渴了。”
沈卻看她一眼,提壺斟茶,將茶盞遞了過去。
虞錦正思緒紛亂地品寫茶,便見沈卻在她小臂上纏上細布,打了個結後道:“等身子再好些,你同楚瀾一道習武。”
“咳、咳。”
虞錦叫茶水噎了一下,美目略微睜大。
忽然“篤篤”兩聲,元鈺清叩門催促道:“王爺。”
沈卻沒多言,抬手捋了捋她亂糟糟的烏發,隻說:“我去營地一趟。”
虞錦眸子睜得有些圓,沈卻闔上藥匣,起身的動作驀地一頓,四目相對,他忽然俯身摁住她的後脖頸,抱了下,吐息的氣音在虞錦耳畔繚繞一陣,惹得她耳尖顫了下。
“彆亂跑,段榮留在外頭,非要出去,他跟著你。”
說罷,沈卻很快就起身離開。
虞錦愣愣地呆坐在榻上,她抬手揉了揉耳朵,心口撲通撲通跳起來。
他、他抱她作甚?
“嘩啦”一聲,沉溪撩簾而進,伸手碰了碰虞錦的額頭,擔憂道:“姑娘臉怎這樣紅?可是著了風寒?”
虞錦偏頭避開,道:“沒……沉溪,我想回廂房。”
沉溪自然無甚異議,很快便給她裹上一件披風,一路攙扶回房,又將正房裡的被褥通通換成新的。
很快,白管家便捧著果盤匆匆而至。
他喜極而泣,臉上皺紋都在隱隱顫唞,歎聲道:“姑娘可算是醒了,晚膳老奴讓膳房燉隻白鴿如何?補血養氣,很是有效。”
虞錦點點頭,笑說:“多謝白叔。”
她忽地想起遇刺之前,拾星閣好似便已修葺將完,這麼些日子過去,想必已然完好。
她道:“白叔,拾星閣修葺好了麼?”
白管家稍稍一頓,頷首道:“姑娘可要搬回拾星閣?”
虞錦點點頭,“自是要的,總不好長住於此,也實在不便。”
白管家心下一歎,隻好應下,命人將拾星閣上下打掃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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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沉沉,皓月當空。
沈卻處理完軍務時已至亥時,他與元鈺清一道從營帳走出,路過幾個兵團時,惹得那一聲聲氣勢洶洶的吼聲愈發響亮。
據說前陣子王府三姑娘遇刺昏迷,王爺整個人陰沉沉的就連幾個都尉去府上議事時都是耷拉著腦袋而歸,無人敢在這個節骨眼惹南祁王動怒,是以個個提心吊膽,不敢渾水摸魚。
沈卻徑直往軍匠所走,推門而進,生鐵的味道甚濃。
幾個老軍匠忙放下手頭的活計,拱手道:“這個時辰,王爺怎的來了?可是上一批彎刀出了什麼紕漏?”
男人負手繞了一圈,目光在鐵架上倒掛的兵器上掃視而過,道:“沒什麼,本王想拜托李師傅打隻短弩,女子用的,重量要輕。”
李軍匠沒成想是這麼一樁小事,當是王爺給楚姑娘打造新兵器,含笑頷首道:“王爺放心,屬下記下了。”
沈卻“嗯”了聲,臨出門時又道:“最好是模樣秀氣精美些。”
李軍匠微頓,又俯首應是。
待南祁王走後,幾個軍匠你望我我望你,模樣秀氣精美……王爺何時這般挑剔了?
馬車轆轆,一路回到王府,沈卻闊步往琅苑去。
途經拾星閣,卻見裡頭燈火璀璨,人進人出。他腳步微頓,踏進琅苑。
瞥了眼一室昏暗的正房,他徑直走向廂房。
才至石階下,便聽裡頭窸窸窣窣的聲響,有人在拾掇物件。
落雁在問:“姑娘,這花瓶明日還搬回拾星閣麼?奴婢瞧方才白叔從庫房又翻出個新的來,正命人送去拾星閣呢。”
女子沉%e5%90%9f片刻,道:“唔,那就留下吧。”
主仆二人又嘀咕了好一陣,商議著明日搬回拾星閣。
沈卻站立半響,指腹摩挲了下扳指,轉身回屋。
燭火燃起的瞬間,他召來守在暗處的段榮,不過低聲吩咐幾句,段榮的臉色一時有些扭曲。
他神色複雜地看了沈卻一眼,摸了摸鼻尖,利索地應聲退下。
至深夜,風過無痕,落葉無聲,王府一片安寧祥和,眾人皆已入眠。
倏地,拾星閣上方冒出了陣陣黑煙,不一會兒,火星四起。
守夜的小丫鬟揉了揉眼,頓時麵色大驚。
頃刻間,府裡一片嘈雜,有人喊道:“起火了!拾星閣起火了!”
虞錦夢中驚醒,望著那黑煙繚繞的房頂,懵懵地呆立半響。
第39章 教我 倘若那也算兄妹情深的話。
翌日清晨, 幾個丫鬟抱著掃帚打掃拾星閣的殘灰。昨夜那場火簡直生得莫名其妙,時至秋日,天涼不燥,怎就無端起了火?
且那火比上一回燒得還旺, 幾乎是是將拾星閣燒成了渣, 再要複原, 恐怕不是簡單修葺便能好的。
琅苑, 堂屋。
因虞錦大病初愈, 楚瀾很是歡喜, 起了個大早便來琅苑蹭早膳。
她望著閣樓的方向,唏噓道:“好在阿錦你昨夜未搬進拾星閣, 否則這麼大場火,恐怕就危險了!”
虞錦後怕地撫了撫心口, 緊跟著點了兩下頭。
楚瀾又嘀嘀咕咕了幾句,說的無非是拾星閣風水不佳,欲請法師做法之類。
楹窗之外,段榮忽然垂頭打了幾個噴嚏,惹得侍衛幾人循聲望來,道:“段侍衛, 可是染了風寒?無礙吧?”
段榮忙搖頭,“無礙無礙。”
許是昨夜風大著了涼,他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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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錦身子尚未痊愈,仍舊有些乏力, 沒走兩步便倚在了亭下的楹柱旁賞景。
日頭正盛,沉溪打著傘,生怕曬著她。
有小丫鬟捧著新鮮的果盤來,恭敬福身道:“姑娘慢用。”
虞錦點點頭, 輕輕“嗯”了聲。
不多久,她歇息夠了便往小徑上走,欲要瞧一瞧拾星閣的慘況,沒想才抬腳走過,便見小徑周邊灑掃的丫鬟忽然緊張地抱緊掃帚,退到一旁。
這顯然是一副敬怕的神情,像是見著了什麼尊貴的神佛一般,恨不得就跪地磕上幾個響頭了。
虞錦眉心輕蹙了一下,自昨日醒後她便發覺周邊略有不同,不說那些伺候在院子裡的丫鬟小廝,就連沉溪與落雁待她都愈發恭敬起來。尤其是沉溪,平日裡本就穩妥,現在更是草木皆兵,虞錦無意絆了一跤,都驚得她瞪直了眼。
而這些丫鬟平日來三姑娘長三姑娘短的,眼下卻也再沒那般熱絡。
思及此,虞錦頓步,倏地往回走。
便聽那丫鬟幾人抱著掃帚圍成小圈,嘰嘰喳喳道:
“三姑娘可算醒了,往後再不必遭王爺冷臉了。”
“誰說不是,前一陣我在路邊灑掃,甚至還得擔心塵灰驚了王爺呢!可今早我無意擋著了王爺的路,他看都未看我一眼,這不都得虧三姑娘醒了?”
“三姑娘昏迷的這些日子,王爺衣不解帶,日日坐在榻前,我進去送過一回茶,隻見王爺握著三姑娘的手,說實在話,我當真未曾想說王爺與三姑娘如此兄妹情深。”
“就連姬大夫想見王爺,那幾日都沒見著。”
“如此看來,往後咱們伺候三姑娘要更儘心些才好。”
虞錦一路無言回了琅苑廂房,倚在楹窗旁,垂目望著自己的兩隻手,他握的是哪隻?
兄妹情深,虞錦驀地又想起他在莊子裡啃她的那幾下,倘若那也算兄妹情深的話……
虞錦抿了下唇,愈發臉熱。㊣思㊣兔㊣在㊣線㊣閱㊣讀㊣
她抬手扇了扇風,深吸一口氣道:“沉溪,給我衝一壺涼茶!”
沉溪狐疑地多看她一眼,溫吞應下。
傍晚時分,流雲湧動,晚霞璀璨。
沈卻回府很早,用過晚膳後,便將虞錦叫到書房換藥。
白日裡聽多想多,相對而坐時,虞錦免不得偷偷打量他幾眼。
男人垂著頭,手上動作嫻熟地在拆她小臂纏著的細布,薄唇也輕輕抿著,十分專注認真。沈卻當真是長了張好皮囊,且許是因行軍多年,他眉目間很是硬朗,不似那些花拳繡腿的公子哥那般軟綿綿的,叫人看著很是安心。
虞錦不免有些看走了神。
男人手上動作微頓,抬眸看過去,劍眉輕提,嗓音清冽,“看什麼?”
“阿兄模樣生得真好。”虞錦尚未回神,說話未過腦子,待語出驚人時,她連忙又強裝鎮定地找補了一句:“你我果然是親兄妹,都生得一樣好看。”
話音落地,沈卻忽然傾身過來,靠得如此近。
虞錦美目瞪大,呼吸凝滯。
這是要作甚?他又要親她嗎?他是何意?
現、現在可沒誰醉了酒,逾矩之後要如何假裝記不得?
想著想著,虞錦還色氣地吞咽了下嗓子。
沈卻注意到她的動作,無聲一哂,長臂前伸去夠桌角的藥匣,隨即又神色如常地退了回去。
眼尾抬起看她的那一下,似是在無聲詢問:你在想甚?
虞錦一滯,驀然紅臉,惱羞成怒似的抬腳踩在沈卻那隻乾乾淨淨的黑靴上。
四目相對,姑娘眨了眨眼,無辜道:“對不起阿兄,我不是故意的。”
她挪開自己精美的繡花鞋,端正坐好。
少頃,丫鬟便送了藥來。
虞錦聞味色變,拽拽裙擺立即起身道:“那不打擾阿兄處理公務,我回屋喝藥了。”
“回屋喝藥,給你窗台那株袖珍椰子喂藥嗎?”沈卻嗓音淡淡,“坐下。”
虞錦稍頓,他怎知曉……
沈卻端起藥盞晾了兩下,一勺子遞到她嘴邊:“張嘴。”
虞錦當即便要拒絕,然恰此時,門外傳來兩聲輕響,段榮道:“王爺,姬大夫求見。”
沈卻道:“進。”
說罷,他便要放下碗勺。
“吱呀”一聲,門扉被推開的一瞬,虞錦忽然低頭抿住勺子,苦澀的藥汁入喉,她麵不改色道:“藥涼了呢。”
沈卻停頓一下,抬眼看她。
虞錦略有心虛,但餘光瞥見那抹雪白身影,背脊不由愈發挺直了些。姬長雲為人溫和,待她亦是客氣有禮,可不知為何,虞錦瞧見她便有些堵心。
非要追根究底,許是擔憂她與沈卻修成正果,這琅苑便沒她虞錦的一席之地,往後當真要與木魚為伴了。
虞錦催促地看了沈卻一眼,“阿兄。”
沈卻複又舀了一勺藥遞過去,側目看姬長雲,“何事?”
姬長雲見他手上的動作,不由一怔。即便是親兄妹,這般也實在太縱容了些,何況她近日在軍中與沈卻那些近衛旁敲側擊過,他二人根本不是什麼親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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