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好歹了。
沈卻的怒意被她這一撲給撲滅了大半,但依舊有些%e8%83%b8悶,冷聲道:“你不是走得挺乾脆?我看你在這蹲著挺好,我明日再遣人來接你。”
說罷,他扯開那兩隻纖細的胳膊,轉身要走。
“嗯……”
身後一聲悶哼。
男人腳步一頓,見她月色之下的小臉略微有些蒼白,鬢角還有幾滴汗珠。
他蹙了下眉,“傷哪了?”
虞錦吸氣,道:“小腹疼,我想喝糖水……”
沈卻望了下月色。
是真的麻煩。
很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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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崩了一夜的弦倏然鬆動,上了馬車後,虞錦便疼得幾近昏過去。
她是被沈卻抱進王府的。
這陣仗將候在門外的白管家嚇了好大一跳,甚至驚動了將將入睡的楚瀾。
白管家隨著一並入了拾星閣,道:“王爺,這、這是怎的了?”
沈卻穩聲道:“白叔,去請府醫來,落雁,紅糖水。”
落雁“欸”了聲,明白了其緣由,姑娘這月事才第四日,本就沒徹底過去。
虞錦掙紮著直起腰,忍疼在沉溪攙扶下去換好了月事帶。
再回來時,倉促灌下紅糖水,便蜷縮在榻前,蹙眉閉眼,誰的話都不聽。
沉溪擰乾帕子,擦著她額前的汗,道:“王爺,這有奴婢看著,王爺快回吧。”
沈卻站在床頭,盯著虞錦隆起的眉心看,他確實第一回 知曉,來月事能疼成這樣。
他撚了撚指腹,“嗯”了聲,可人沒動。
少頃,府醫來了。
來人是姬長雲。
她今夜本是來王府尋一味人參作藥引,聽聞拾星閣的主子病了,姬長雲也不知為何,就過來了。
隻是她沒曾想,南祁王也會在這兒。
他就那樣筆直地站在那兒,連眼都沒抬一下。
姬長雲走過去,福身道:“王爺。”
沈卻才看她一眼,稍有停頓,才讓了位置。
姬長雲喉間發緊,他永遠是這樣,目光從不會在任何人身上停留太久,飄渺得似山間的一縷清風。
她正了正心神,落座為虞錦把脈。
半響,她收了手,道:“三姑娘本就在月信期間,疼痛不適是正常的,但許是受了驚嚇,脈象紊亂才有所加重。”
姬長雲停了一下,有些為難道:“隻能忍忍,實在不成,可以飲一副止疼藥,但是藥效緩慢。”
沉溪道:“那還請姬大夫開藥吧。”
姬長雲這才寫下藥方子,這幾味藥王府都有,很快便能入藥盅。
姬長雲起身,朝沈卻道:“王爺,那長雲告退。”
沈卻“嗯”了聲。
姬長雲微頓,深吸一口氣,提步離開。
一時間,小室靜無人聲。
“吱呀”一聲,沈卻坐在榻前,看小姑娘一副痛苦的神色,不知為何心頭浮上一股難言的焦躁,他就很不喜歡她這樣蹙眉。
他伸手用力揉開。
虞錦躲了下,哼道:“疼……”
沈卻收手,“哪裡疼?”
虞錦輾轉反側,埋頭在枕間,說:“肚子疼。”
她其實已沒有意識,隻順著他的話如是說。
沈卻看她許久,鬼使神差地,視線慢慢下滑,落在壓著她小腹的被褥上。
他掀開被褥一角,伸手進去,準確無誤地覆蓋在她薄薄的寢衣下擺。
他微微一頓,喉間微滾。
輕輕揉了一下,見虞錦沒反抗,便喊了她一聲:“虞錦。”
她沒應,他便又揉了一下。
你要問他為什麼,他隻覺得像中邪了一樣。
他就是,很看不得她這般難受。
姬長雲落了看診的帕子,正返回時,便瞧見的是這一幕。
久久不能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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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琅苑。
月明星稀,沈卻緩緩抿唇,反複呼吸了兩下。
許是今夜事多,向來難眠少夢的人很快便入睡,做了個無厘頭的夢——
夢裡,男人一身銀白盔甲,身姿傲然挺拔,下頷緊繃,眉梢壓低,手持弓-弩,箭頭對準對麵的女子。
女子翠圍珠繞,淡妝輕抹,儘顯嬌柔典雅。然她滿麵蒼白,美目微怔,瞳孔聚焦在那隻箭矢上,隨後重重閉上眼。
那張臉上的神情很複雜,不是害怕,不是憎恨,不是求死,卻也不是求生,他竟然有些看不懂。
沈卻覺得%e8%83%b8口頓疼,不,不要……
虞錦,虞錦。
“虞錦,虞錦……”
“王爺,王爺。”
沈卻猛地睜開眼,輕喘著氣,天光刺了眼,心口的疼痛才漸漸消散。
他望向白管家,神色自然地起身,啞聲道:“怎麼了?”
白管家道:“表姑娘來了、”
白管家頓了一下,又看了他好幾眼,說:“三姑娘已然無礙,王爺若是掛念,用了早膳去瞧瞧吧。”
沈卻微頓,也看了白管家一眼,卻是一言未置。
沒一會兒,楚瀾便嚷嚷道:“小舅舅!你怎能如此待阿錦!她都失憶了,病了!拿你當親兄長相待,你怎能將她一個人丟在梵山那破寺廟裡!”
簡直,涼薄至極!
第19章 軍營 昨日你揉小腹的力道正正好。……
聞言,沈卻握著銀箸的手停了一瞬,抬頭看過去。
舅甥二人四目相接,小室內有一瞬的凝滯。
楚瀾杏眸怒瞪,很是不平。
至於因何不平,話要說回半個時辰前——
拾星閣,裡屋。
虞錦如霜打得茄子,倚在榻上,一口一口吃著沉溪喂來的白粥。
隔著薄薄的夏季寢衣,她手心貼在肚皮上。
虞錦道:“昨日我疼昏頭了,可有說胡話?”
昨日自回到王府後,虞錦真是疼得沒了理智,依稀記得喝了碗紅糖水,就昏昏沉沉,記不得什麼。
沉溪撚著帕子拭了拭她的唇角,說:“姑娘沾床便睡,隻喊疼。”
虞錦放心了,才說:“昨日你揉小腹的力道正正好,我睡得都沉了些。”
沉溪略一頓,遲疑道:“昨兒個奴婢沒替姑娘揉小腹。”
虞錦不疑有他,“那是落雁吧。”
沉溪稍有疑慮,不及深想,就聽落雁推門道:“三姑娘,表姑娘來了。”
虞錦趕忙請了楚瀾進來。
說起來,自那回在琅苑書房匆匆一見後,她還沒機會同這位王府的小主子說過話。
楚瀾掀簾進來。
她今日前來,實則也是為了上回說好要陪虞錦四處走走一事。既是說好的事,那自然是要做到,且她也怕沒了這差事,小舅舅再罰她抄《女戒》。
隻是沒想,這位便宜小姨竟然病了,作為主人,楚瀾理應探望。
走上前,就見美人單薄地倚在榻上,柔膚弱體,唇色泛白,很是可憐。
楚瀾落座,道:“原想著今日天晴,南市有北來的戲班子搭台唱曲,想邀小姨、出去逛逛呢。”
這聲小姨,楚瀾喊得很是勉強。ω思ω兔ω網ω文ω檔ω共ω享ω與ω在ω線ω閱ω讀ω
眼前的女子分明同她年紀一般,實在不似長輩的樣子,但虞錦沒了記憶,若她不喊這聲小姨,也不知這美人會不會多想。
虞錦朝沉溪搖搖頭,示意她將剩下的半碗白粥端下去。
她再看楚瀾,輕聲道:“其實……你我年紀相仿,也不必那般守規矩,不如喚我阿錦如何?”
楚瀾微怔,連連點頭,那是再好不過了。
有時這女子之間的情誼與男女之情無異,都是你看我、我看你,二人一看對眼,不說話都覺得熟稔。
此時楚瀾便覺得,她與這位撿來的三姑娘似很有緣分一般。
她杏眼一彎,道:“我小字瀾瀾,你也這麼喚我便可。”
你一句我一句,氣氛很快就輕快起來。
楚瀾思忖片刻,說:“待阿錦月事過去,我帶你去營地裡看馬,前陣剛從厥北運來幾十匹矮種馬,性子溫順,長得也漂亮。”
然,話音落地,對麵的女子倏然垂目不言。
虞錦嘴角揚起一道勉為其難的弧度,道:“恐怕我沒法同你一道去了。”
楚瀾不解,“為何?”
虞錦默了半響,道:“阿兄想將我送去梵山靜養,他本就惱我,昨日我又因此事鬨脾氣走失,害他好找,想必、想必……”
她說著,眼眶就順理成章地紅了一圈,但偏偏又強忍著沒哭,簡直看得人心都揪在了一處。
虞錦聲音漸弱,說:“想必他更惱了,指不定明日就要將我送去梵山。”
楚瀾驚訝,小舅舅是這個打算?
虞錦又道:“隻怕,瀾瀾的《女戒》,我是沒法替你免了。”
聞言,楚瀾微怔,恨恨地握起拳頭,道:“他怎能這樣!”
於是,就有了今早這一出。
楚瀾在沈卻淡漠的目光下,逐漸敗下陣來。
男人目光寒峭地看她一眼,凜然道:“嚷嚷什麼,規矩呢。”
楚瀾一頓,乖乖站好,聲音都自覺放低,道:“你要將阿錦送去梵山麼?那裡除了僧人便是經文,無趣極了,且她又那般信任你,你如何狠的下心?”
沈卻沒理她,提起虞錦,他便想起夜裡那反反複複、沒有來由的夢,覺得煩躁。
楚瀾咬唇,道:“小舅舅,你把她留下吧,就、就當是給我求你行不行。”
沈卻扯了下唇,看她一眼道:“你求我的事還少?”
楚瀾:“……”
半響,窗牖被風吹得“吱呀吱呀”晃動,楚瀾覺得腿都站麻了,才終於等到男人放下銀箸,道:“最後一次。”
楚瀾怔了下,旋即笑道:“多謝小舅舅。”
實則,沈卻不知說過幾次這句話,楚瀾也不知求過他幾樁事。
白管家覷了眼年輕主子的側顏,回想方才那一聲聲“虞錦”喊得喲,今兒個表姑娘就算不跑這一遭又有何妨?
安排好琅苑的瑣事,白管家又開了庫房的鎖,領著幾個丫鬟,眼睛笑成了一條縫,道:“快找找,前年聖上禦賜的那套琉璃花盞去哪了。”
“還有鏤金閣年前送來的幾支金簪、玉鐲、耳璫,哦對,瞧我這記性,半年過去,早不時興了,見梅,拿著牌子去鏤金閣跑一趟,定幾套時下小姑娘最流行的首飾。”
丫鬟幾人麵麵相覷。
前年聖上賜下兩套琉璃花盞,一套送去了槐苑,結果沒兩日,表姑娘在屋裡舞鞭,那套花盞無一幸免,碎成了渣,白管家心疼地說什麼也不再將第二套送過去。
再說首飾,從前白管家也熱衷於給表姑娘置辦首飾物件,可表姑娘舞刀弄劍,今日丟一隻耳璫,明日碎一隻玉鐲,久而久之,白管家心就寒了……
今日,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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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錦的月事過去,但臉色卻不見好轉。
她心事重重地透過窗子眺望琅苑的簷角。
兩日前,楚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