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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入畫 斂舟 4218 字 6個月前

恰恰是想要自己命的人。難道在她的眼裡,自己真的就是那麼不堪嗎?

天下人不懂我,你是我的妹妹,為何也不懂我?都是亡國之人,為何還要這般相殘?

“順恩郡主易迦辰絮見過太子側妃。”吃過一回虧,這次辰絮沒有大意。她的眼睛始終盯著易迦莫離的雙手,生怕她再抖個帕子出來。轉念想想忽又暗笑自己傻,誰會在這樣大庭廣眾之下出手害自己呢?

“大姐何必與我這樣生分?莫離雖然是太子側妃,到底也是你的妹妹不是嗎?”易迦莫離容貌嬌美,這一句話帶著三分委屈,倒是讓旁人感覺是辰絮故意不和易迦莫離親近了。

辰絮心裡暗暗搖頭。這個妹妹原本是諸多姐妹中最有抱負的,可惜困於深宮,眼界太窄,終究難成大器,也難以成為自己的助力。

“禮不可廢。”辰絮依舊恭敬地說。

易迦莫離嘴上說著姐妹親情,心裡卻對辰絮如此恭敬的態度頗為滿意。這個姐姐從出生就頂著真龍天子的命相,易國上下對這位公主都十分矚目。一點的成長,一點的進步都被父皇易迦舒看在眼裡。即便她去國十年,自己占儘寵愛,可是她一回國就被封為鎮國公主,這是父皇易迦舒在向全國上下宣布著她的超然地位。

嫉妒,無法遏製的嫉妒。在易國的時候易迦莫離不敢有所行動。可是易國亡了,亡在了這個鎮國公主的手裡。多麼的諷刺!原本以為都是亡國之人,她也會和自己擁有同樣的命運,可是她被封為了順恩郡主,住進了皇宮。而自己卻和其他族人一同擠在破舊的將軍府裡艱難度日。

易迦莫離是最受寵的公主,也是最受不得苦的公主。既然沒有人能夠救她,她就隻能自救了。太子是個不錯的選擇,雖然隻是側妃,但是未來的路還很長,誰說自己就不能爬上高位呢?

不過,她不會讓這個賣國求榮的大姐好過的。為了國仇也好,為了私怨也罷,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景含幽作為皇後的親生女兒,一直陪在皇後的身邊說著話。不過她的眼睛卻時時瞥向門口。皇後知道她在想著辰絮,心裡不悅卻也不便表達出來。直到辰絮出現,景含幽明顯露出不同的神情。皇後跟著望向了門口,望著那臉色還顯蒼白的女子,一身丁香色宮衣,既不張揚,也不失禮,倒是將宮廷裡的諸多禁忌都顧慮到了。

“這樣一個妙人,可惜姓易迦。”亡國之人得到重用的不少,但是亡國皇族,能夠活下來就是天恩浩蕩了。

“母後……”景含幽彆的倒是不怕,她怕這麼多人裡萬一誰用了忘靈香,那可就糟了。她之前為了救辰絮耗儘了內力,這會兒可還沒補回來,已經沒辦法再次救人了。

皇後歎了口氣,真是女大不中留。“去吧,不過大庭廣眾之下,你可不要失了公主的身份。”

“是。”景含幽得了允許,立刻走到人群中,將辰絮拉走。

“我知道你會來的。”辰絮嘴角微微抿著,似笑非笑的神情頗耐人尋味。

“我說過我會護著你的。”景含幽將她拉到人少的地方,“今晚你最好乖一點。”

辰絮挑眉,明亮的眸子裡閃著魅惑的光,“不然呢?你想怎麼樣?”

景含幽彆過頭,“母後看著呢,今晚你要是挑事,我也保不住你。”

“一會兒說護著我,一會兒又說保不住我。含幽,其實你遠沒有你想象得那麼強大。”她說著抽回了自己被拉著的手。“我可以保護我自己。”

她的手被再一次握住,卻是那樣用力,仿佛怕她會再次抽離一般。景含幽沒有再說話。這種場合下,她不便和辰絮說太多的話,她是柔嘉公主,是手握四萬飛雲騎的統帥,一舉一動都受到這些女子們的注意。

辰絮從景含幽手上的力道就知道自己絕對掙不開。她轉頭輕笑,若是我還有武功,你怎麼還能這樣脅迫我?

辰絮被景含幽拉著坐到景含幽的那張桌子邊。“你好好坐在這裡,我一會兒過來陪你。”景含幽在她的耳邊低語著,然後特意留下了塵心。

載福最近是經常跟著辰絮的,但是在塵心麵前,她終究是矮了一等,因此也有些緊張。

辰絮老實地坐在座位上,低著頭似乎在想什麼心事。周圍有女眷用不同的目光打量著她,她也全然沒有在意。

直到開席,景含幽回來,她才抬起頭。景含幽對於她的表現十分滿意,“你總是知道如何做出最好的選擇。”

“這是師父說的。”

飛葉津書院掌院曾經用這句話來誇讚辰絮,這是景含幽知道的。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背地裡,掌院也曾憐憫地對辰絮說:“你這樣的性子,注定要承受最為痛苦艱難的責任。因為你足夠堅忍。”

堅忍,是辰絮最大的優點,卻也是她痛苦的最大來源。

每個人都可以選擇一條更加平坦的道路來走。可是辰絮不會,她隻會選擇正確的道路去走,而往往這條路上布滿了荊棘。

“曆經磨難,百折不回。”百年之後,後世史學家在《頤敏公主傳》中給出了這樣的評價。

開席,歌舞起。

期間也有妃嬪和高官命婦們送上的禮物和祝詞。辰絮意興闌珊,對於桌上的佳肴也完全沒有興趣。

景含幽輕聲道:“你好歹吃一點,我們要很晚才會回去。”

辰絮抬頭看著她,眸光裡明暗不定。卻一句話都沒說,隻是低頭慢慢地吃著菜。

對於這麼聽話的辰絮,景含幽有些意外。她對於辰絮始終是真心疼惜卻又真心提防的。如果辰絮執拗上兩句她還覺得正常,如此乖巧卻讓她不放心。

“你不用這麼懷疑我。”辰絮吃了兩口菜又放下了筷子。“我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不會鬨事的。何況,攪了千秋誕對我有什麼好處呢?”

“你能這樣想最好。”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總是擔心後麵會有很虐很虐的情節。其實我想說所有的波折都是對這兩人的考驗,那些背後的算計也是兩人彼此心意的互相確認。沒有經曆過考驗的情感也許有人會相信,但絕對不是她們這樣的人。

☆、屈辱

宴席進行到後半段,禮物都送完了,歌舞也差不多了。人群中突然有人提議道:“皇後娘娘,聽聞易國人最擅歌舞,咱們這剛好有易國人在,不知我們能否有幸開開眼界呢?”

一瞬間,場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辰絮的身上。

辰絮抬眼看了下四周望過來的目光,而後似乎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景含幽不悅地冷下了臉,目光森冷地看著方才說話的人。

說這話的正是周婕妤。她此刻正得意洋洋地望向了辰絮,突然見到景含幽的目光,嚇得她也是一怔。雖然柔嘉公主和順恩郡主的事已經在宮裡傳得沸沸揚揚,但是周婕妤一直不信。她和大多數人一樣,覺得將辰絮放置在羽煙宮裡,多半是太子的主意。為的就是太子私會辰絮比較容易。畢竟辰絮的身份特殊,和易迦莫離是不同的。

如今看到景含幽這陰冷的目光,周婕妤隻覺得後背涼颼颼的。她剛想說句什麼收回方才的話,卻聽坐在最高位的皇後道:“周婕妤所言不錯。易國歌舞天下聞名,順恩郡主曾為易國公主,想來歌舞必然出色。今日是本宮生辰,不知順恩郡主是否願意獻舞一曲呢?”

雖然是問句,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皇後這一開口,事情可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思◢兔◢在◢線◢閱◢讀◢

沒有轉圜的餘地也要轉圜。景含幽卻不管這些。周婕妤打的什麼主意她還能不清楚?今日歌舞的都是教坊之人,周婕妤卻要辰絮獻上歌舞,這不明擺著將辰絮當做伶人一樣驅使嗎?想辰絮是如何的心高氣傲,當年在全都是天家貴女的飛葉津書院都不曾看過誰的臉色,如今被人如此玩弄,心中該作何感想。

她張嘴就要替辰絮拒絕,卻聽到身邊的辰絮道:“謝皇後娘娘厚愛,辰絮願意獻舞一曲賀皇後娘娘生辰之喜。”

景含幽倏然轉頭,卻見辰絮轉頭也望著她,“你早該想到會是這樣的。”輕聲說完這句話,辰絮已經起身走到場中央。留下景含幽愣愣地坐在位置上發呆。

辰絮在怨她。怨她沒有未雨綢繆。

絲竹聲起,辰絮和著音樂起舞。她的舞姿優美輕柔。足尖輕點,在大殿中央轉著圈子。圍觀的眾多女眷儘管多是抱著奚落的態度,卻也不得不承認這舞姿的絕倫。

景含幽卻知道,在辰絮還有內力的時候,她可以足不沾地地舞滿全場。師父說那是易國皇宮裡密不外傳的經輪舞。而如今,經輪舞再現,儘管依舊精彩,卻再也不是當年情形。

經輪舞的最後一個舞姿,是要連轉十八圈之後倒地仰臥。當辰絮仰臥在地的時候,她的嘴角掛著優雅的笑容。今日之辱,我會加倍討回來!

一旁在座的易迦莫離臉色難看。她雖然恨辰絮入骨,卻不想辰絮被人這般侮辱。畢竟辰絮曾經是易國的公主,畢竟辰絮還姓易迦。

可也正是因為這樣,她對辰絮的恨意又多上三分。在她看來,這明明就是讓辰絮難堪,讓易迦皇族難堪。如果她是辰絮,寧死也不會跳舞的。可是辰絮貪生怕死,居然連一句申辯的話都不敢說就從命了。也是啊,辰絮本來就是賣國求榮的人,哪裡還會在乎臉麵?

皇後帶頭鼓起了掌,讚道:“到底曾經是當過公主的人,就是比那些舞姬跳得好。”

辰絮起身下拜,“謝皇後娘娘誇獎。”

皇後的諷刺在場的人誰都聽得出來,辰絮卻能笑著領受下來,這下原本幾個同情辰絮的人也都露出鄙夷的神色。一個人沒骨氣到這種程度,縱然是女子,也為人瞧不起。

景含幽袖子裡的手已經握成了拳。辰絮承受的所有屈辱她都看在眼裡。如果辰絮表現出不甘、委屈的神情她心裡還能好過些。可辰絮恰恰笑臉相迎,這種把自己逼到極致的自殘行為讓景含幽幾乎要不顧一切帶她離開這裡了。

皇後給了辰絮一些賞賜,雖然比之前賞賜給舞姬們的要豐厚些,可終究不是該賞給一個郡主的東西。辰絮依舊領受謝恩。全程沒有絲毫失禮之處。

回到景含幽身邊,辰絮臉上的笑容絲毫未減,她輕聲道:“你不用自責,亡國之人,由來如此。”她端起桌子上一直未碰的酒杯仰頭一口喝儘。辛辣的酒流過了喉嚨,嗆得她險些落下淚來。

“辰絮……”她越是平靜,景含幽就看得越是心疼。看著她拿著酒壺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酒,仿佛存心要將自己灌醉一般,景含幽再也看不下去了,劈手奪了她的酒杯。“我帶你回去。”

她不顧皇後不滿的神情,終於帶著辰絮率先離席了。

出了鸞春閣,冷風一吹,辰絮清醒了很多。她的手被景含幽死死拉著,掙都掙不脫。“你弄疼我了!”

景含幽卻不理會。她情願弄疼辰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