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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茜茜伸手去摸著車窗上的玻璃,卻不敢把自己剛才仗著她聽不到而傾訴而出的那句話說出來。

“秦出,我是林茜茜, 你信不信?”

秦出開車一向快而穩, 但令人意外的是, 當車子開過一個不算深的水窪, 卻忽然拋錨在了半路上。林茜茜看向秦出,秦出披上外套查看了一下車子,然後繞到林茜茜這邊,敲了敲車窗。

“怎麼了,能修好嗎?”

林茜茜伸手去替他擦了擦臉頰上的雨水。

秦出站在窗子口,整個人都被冰涼的雨水澆透,但即使是這樣,他的背脊也是筆直而挺拔的,像一棵枝繁葉茂的樹,林茜茜躲在他的手臂下,感覺有細細的雨絲濺到了她的臉上。

“下車。”秦出低聲說道。

林茜茜點點頭,邁出車門才發現地麵上的水已經積到了腳麵上。

她踩在水裡,差點摔上一跤。秦出伸手扶了她一把,又冒雨去後背箱裡把買的兩大袋東西提上了,才拉著她的手往路邊的咖啡店裡跑。

這是家生意不怎麼樣的咖啡店,又開在沒什麼人的街尾,店裡除了老板娘以外沒有其他的客人。林茜茜和秦出濕淋淋的跑進去,老板娘立刻拿了乾毛巾給兩個人。

“沒事兒吧,要來兩杯熱可可嗎,這天氣得喝點熱的。”

秦出還沒說話,林茜茜已經對老板娘點了點頭,還說了聲謝謝。

秦出擦了擦頭發,溼潤以後的發絲遮住額頭,使他整個人都顯得平易近人了很多。

“請問你有女裝嗎?”秦出問道。

老板娘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林茜茜,一邊笑一邊從櫃台後麵拿出兩套衣服來。

“有有有,不止有女裝,男裝我也有,就是款式可能有點奇怪。”

林茜茜覺得有些冷,沒太在意她的話,直到她躲到員工更衣室裡展開那套衣服,才明白過來老板娘的笑是什麼意思。

這是一套黑色的女仆裝,雖然已經將誇張膨大的裙擺收攏了一些,但腰部的蝴蝶結和過於脫離現實的款式仍然讓它顯得有些羞恥。大概是在這裡工作的女性服務生穿過的。

身上的衣服已經濕透了,林茜茜歎口氣,不得不換上了衣服。

等她從更衣室裡走出去,看見秦出,一瞬間覺得自己穿著的衣服好像不算什麼了。

秦出坐在窗邊的沙發上正低頭跟誰發著短信,白襯衣,黑馬甲,一副清爽乾淨的服務生打扮。或許是為了不那麼像服務生,他沒有打上領結,領口微微打開著,有濕發上的雨珠從掉落進去。

林茜茜笑出聲。

秦出抬眸看見她,沉默了兩秒。第一秒上下打量她的新造型,第二秒眼中從渙散到有了微微的光芒和焦距。

“先生,請問您需要特殊服務嗎?”

“小姐,你可能對我的職業缺乏了解。”

老板娘衝了兩杯熱可可出來,看到的就是林茜茜對著秦出笑得不行,而秦出搖了搖頭,低下去接起了手裡電話的畫麵。

林茜茜聽見他對著電話報了這裡的地址,大概是叫了拖車的。

她端起了熱可可,把一杯推到秦出麵前,另一杯捧到了自己嘴邊。溫暖芬芳的熱氣圍繞著她,讓她覺得整個人都溫暖了起來。

窗外的雨還在繼續下,積水越積越高,將秦出的車子的車輪都淹沒了。

這個天氣大概連出租車也打不到,除了在這裡等雨停,好像也沒有其他辦法。

林茜茜在秦出身邊坐了下來,把他的手握在掌心。數著他掌心的紋路。秦出試圖收回手,但發現她抓得很緊後,也就隨他了。

他剛端起熱可可,還沒喝進嘴裡,忽然聽見身邊的女人問道:“你的中指上有好厚的繭,食指指紋也是……平的?”

秦出淡然回答:“常常要解剖屍體,被手術刀磨平了。”

林茜茜點點頭。

她把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的塞進他的指縫裡去,十指相扣。秦出沒忍住問了一句:“你是不是沒聽清我說了什麼?”

“聽清了啊,屍體嘛。”林茜茜表示理解,“你摸什麼樣的屍體都無所謂,摸我之前記得洗手就行。”

秦出有些驚訝的看向身邊的女人。

她正低頭仔細凝視著他那雙大手,眼神裡是讓他似曾相識的溫暖和認真。秦出手裡辦過的案子太多了,這些案子占據了他大部分的思緒,以至於他竟然很久以後才想起來,似乎在很久以前,林茜茜也曾經這樣緊握過他的手。

林茜茜已經不會回來了。

他曾經以為自己會就這樣孤獨一生,不會有人再透過他的手,凝視他的靈魂,也不會有人再對他這雙總是撫摸屍體的手愛不釋手,更不會有人願意讓他重新開始。

和趙銀銀認識的時間並不長,可他卻總是被她吸引。

這代表著他是一個不堅定的男人,還是代表著他被她的靈魂所吸引?

秦出不知道。

但他心裡有一種複雜微酸的情緒漸漸湧起,像是碳酸飲料裡丟進了一片檸檬,滿杯的心事快要滿溢而出。

“趙小姐。”秦出還是開口了,“你喜歡我嗎?”

林茜茜因為他忽然認真起來的語氣,感覺到了身體微微的僵硬。

她很快的調整好了情緒,點頭:“喜歡啊。”

“你喜歡我什麼?”

林茜茜揚了揚唇角,又很快的收起笑容。

“你可真自戀,非要我把你從頭到腳捧得像朵花兒一樣才滿意嗎?”

又是這樣。

秦出不置可否。

明明認識不久,她卻總是一副很熟的樣子主動來招惹他,在他認真後,又開始顧左右而言他。

秦出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但他的確厭倦了玩這種遊戲。

秦出收回了自己的手。

林茜茜的手上頓時空空蕩蕩。

“趙小姐,我不年輕了。”他低聲說道,“如果你不隻是在玩弄人心,而是對我真的有哪怕一點可憐,請你停止這種撩撥行為。”

林茜茜又笑了一下,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也要對你道歉,我的行為也算不上檢點。”

“我很想跟你認真。”林茜茜打斷秦出的話,沒有比哪一刻更真誠的對秦出說道,“可是現在不行。”她腦子裡有很多的比喻句,可以說出來幫助她將話語說得更漂亮,但她看著秦出微濕的發,和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最後說出口的卻隻剩六個字。

“現在真的不行。”

枯燥無力的每一個字裡,都藏著她的無奈與認真。

很久以後,秦出略微頷首。

“沒關係。”他輕呼出一口氣,輕聲說,“我習慣了等。”

窗外的雨嘩啦嘩啦的澆在透明的窗上,林茜茜覺得心底一片酸澀冰涼。

********

雨是在第二天早上才停住的。

咖啡店的老板娘是個好人,留兩個人在咖啡店裡待了一整晚。

林茜茜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空氣裡彌漫著濃濃的咖啡香。她一動,一件馬甲就從她的肩膀滑落在了地上,林茜茜認出那是秦出身上的馬甲。打量四周,卻並沒有看見秦出。││思││兔││網││

她看向櫃台裡已經開始磨咖啡豆的老板娘,打了個招呼。

“您好,請問……”

“你男朋友是吧?”老板娘笑了,“他接到一個電話以後,淌水走了。讓你等消防救援。”

救援?

林茜茜因為這個字眼愣了一下。

她轉頭去看窗外的街,頓時就嚇了一跳。

雨下整夜,渾濁的積水已經淹到了和窗子齊平的高度。林茜茜毫不懷疑如果她邁出咖啡店的大門,雨水會一直淹到她的腰部。

這種狀況秦出還走了,估計又是局裡急召。

林茜茜拿出手機來,手機隻剩下百分之二十的電量。她關了省電模式,彈出好幾個未接電話來,全是羅浮打來的。

林茜茜把電話給羅浮打了回去。

“林茜茜你可算回電話了,我都打算你再不接電話,我就告訴老趙你被壞人綁了。”

林茜茜有些詫異:“怎麼了?”

“你還問怎麼了,你是怎麼拿到那個指紋的?”

林茜茜解釋了一下自己用的小手段,羅浮明白了。

他吸了口氣:“我跟你說,我用他的指紋比對了一下孤兒院的指紋庫。你猜我發現了什麼?”

“什麼?”

“鄭有致,三十二歲,出生於川城茂泉。孤兒,在川城市茂泉孤兒院長大。”羅浮停了一下,“在這間孤兒院裡,你猜我又看到了誰?”不等林茜茜回答,他已經揭曉了答案。

“時遠,和他在同一個孤兒院裡長大。兩個人從小關係密切,各自被領養後各奔東西,看似毫無關聯,但卻處處都是聯係。”

林茜茜在沙發上重新坐了下來,沒有打斷羅浮的話。

“兩個人上同一個小學,同一個中學,同一個高中,同一個大學。大學還在同一個班裡,住在對方隔壁的寢室。十多年前有他們的室友在貼吧發帖吐槽,說這兩個人喜歡同一種顏色,同一首歌,同一種花,明明沒怎麼說過話,出門的時候卻總是會不小心撞衫。除了臉長得不像,簡直就跟有心電感應的雙胞胎一樣。”

林茜茜打斷了羅浮。

“他們有沒有可能……”

羅浮像是知道她要說什麼。

“我看了他們的體檢報告存檔,他們不是兄弟。”

頓了頓,羅浮又加了一句。

“林茜茜,現在有一個線索。”他慢慢說道,“貼吧吐槽還提到,兩個人都有在書上亂塗亂畫的習慣。於是我查了一下圖書館,這兩個人還真的一前一後借過同一本書。”

林茜茜懂了羅浮的意思。

他是認為兩個人很可能通過那本書傳遞過某種信息,既然都有亂塗亂畫的習慣,信息很可能還留在那本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