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前世與今生,一共兩次。
前一世,尚且年幼的謝青珣與他的阿姐,其實並不太能明白那到底意味著什麼,他們的年紀畢竟太小,甚至還不到三歲。
隻是,雖然年幼,卻也能感受到那種悲傷的氣氛,以至於,他們明明隻是兩個孩子,卻也會怔怔地落下淚來。
而第二次,則是這一世,謝青珣根本無力改變自己母親當年難產的命運,即便他求了大伯與謝丹致,請來了極好的醫者,隻是醫者畢竟不能醫命。
倒是謝椿的葬禮,謝青珣還是頭一次參加。
葬禮的流程本就複雜,而世族家主離世,其流程更是複雜了許多。
入殮自然有謝椿的繼室負責,而報喪則是要由謝青珣來了。
不過,這對於謝青珣來說,卻並不是什麼太為難的事情,對於葬禮的流程,他甚至稱得上駕輕就熟。
畢竟,當初謝青璵與她的夫君雙雙離世,薛府內的老太君也因此病重,他們的葬禮,是謝青珣一手操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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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想到謝青珣對此熟悉的原因,葉瑾聲愈發心疼了起來。
葉瑾聲為葉氏子,這一次便是隨著葉氏眾人一同前來奔喪。
看到靈前的謝青珣,葉瑾聲道了一聲節哀。
見葉瑾聲過來,謝青珣麵上的神色略微緩和。
隻不過,此時此景,他們兩人也並不能再說點兒什麼,葉瑾聲隻能用眼神訴說,讓謝青珣好好吃飯,彆累壞了身體。
葉奇直到葉瑾聲定然舍不得謝青珣,不過這畢竟是謝椿的葬禮,他還是扯了扯自家弟弟,“瑾聲,該走了。”
“嗯。”
在離開的時候,葉瑾聲不得不克製住自己扭頭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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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後,謝青珣仍舊留在靈堂裡。
隻不過,比起白天,此時的謝青珣更顯冷漠。
但是,此時的謝青珣,思緒顯然不在這靈堂裡。
也不知道瑾聲回去之後,會不會擔心。
葉瑾聲離開前那擔憂的目光謝青珣儘數看在了眼裡,他微微歎了一口氣,這段時間他基本上都要被迫停留在謝府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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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間,一陣腳步聲想起,下一瞬,謝青珣的對麵便站了一個人。
謝紅蘊眼睛通紅,一聲聲地質問了起來,“謝青珣!父親的死到底是不是和你有關。”
謝青珣抬起眼皮,看了謝紅蘊一眼,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神色,“被他教了這麼多年,你還是一樣廢物。”
“你!”
謝椿雖然對謝青珣不怎麼樣,但是對於謝紅蘊這個被自己抱來的孩子還是比較疼愛的。
畢竟,在謝椿的眼裡,謝青珣實在不像是自己的兒子反倒是謝紅蘊,性子更能得到他的喜歡。
也是這樣,謝椿離世,整個謝府內,最傷心的便是他了。
謝青珣握住了謝紅蘊揮向自己的拳頭,冷笑著開口,“不敬兄長,果然是謝椿教出來的好兒子!”
謝紅蘊還想再說什麼,卻被謝青珣嫌棄似的扔到了一邊去。
“死在女人肚皮上,謝紅蘊,你是覺謝椿死的還不夠窩囊嗎?”謝青珣冷聲道,“你是想把這件事情鬨得世人皆知嗎?”
“那又如何!”謝紅蘊眼睛發紅,“你不就是害怕損了你自己的名聲嗎?”
“名聲。”謝青珣淡漠地掃了他一眼,“嗬,你既然如此認為,那儘可以將謝椿的死因到處宣揚。”
謝紅蘊一窒,他當然不可能這麼做!宣揚出去,他父親的身後名就徹底毀了!
謝青珣的嘴角又掀起了一個冷漠的弧度,“謝椿死了,我便要守孝三年。”
聽到這話後,謝紅蘊一愣。
他自然是知道如今謝青珣處境的,雖然已領加官,可進出禁中,卻暫無實職。
不管謝青珣與謝椿之間的感情如何,如果謝青珣在這個時候守孝了,對他確實不利。
畢竟三年後,誰知道是個什麼光景。
謝紅蘊頓時猶豫了起來,難道……難道真的不是他?
“可是……父親的身體,之前分明還好好的。”
父親。
聽到這個詞語之後,謝青珣隨意地看了他一眼,“你是抱養來的。”
謝青珣的話足夠委婉,而謝紅蘊並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孩子,自然理解了謝青珣話裡的含義,刹那間,他的臉色就變得難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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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靈七日後,屍體便可下葬,待謝椿的葬禮徹底結束,已經是一兩個月的時間過去了。
而同時消失的,還有謝府裡的幾個下人。
若是熟悉謝府的人就能發現,那些下人,之前大都是在謝椿身邊服侍的,極得謝椿的信任,極私密的事情也會讓他們去做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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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將謝椿的葬禮處理完之後,謝青珣捉住了葉瑾聲的手,“瑾聲,陪我去一個地方,好嗎?”
葉瑾聲自無不允。
隻是,葉瑾聲也不曾想到的是,謝青珣居然是帶他去見他的母親。
這……
還沒有上山,葉瑾聲就手足無措了起來,“你怎麼不提前和我說,我什麼準備都沒有?”
他甚至連貢品都沒有來得及準備!
謝青珣卻笑了笑,“無礙,瑾聲,你去了便好。”
“那怎麼行!”葉瑾聲還是堅持,“那樣太失禮了!”
雖然他們這一次是去祭奠亡人,但葉瑾聲還是不想太過草率。
但謝青珣卻在他們快到了的時候才肯鬆口,葉瑾聲不由埋怨地看了他一眼,“先停下馬車。”
“要做什麼?”
葉瑾聲四處打量了一下,鬆了一口氣,“還好。”
謝青珣便跟在了葉瑾聲的身後,看他在山間仔細地挑選著待會兒要帶給自己母親的花朵,眸子裡溢滿了溫柔。
一般而言,祭奠亡者最好是用白色菊花,隻是這山野間,不少野花開得絢爛,葉瑾聲隻能是儘量選擇一些看起來比較合適的花朵。
待攢夠了一捧之後,葉瑾聲扭過頭,遲疑著問謝青珣,“玄玠,這些……伯母會喜歡嗎?”
謝青珣溫聲道,“她會很喜歡的。”
葉瑾聲小小地鬆了一口氣,有些緊張地開口,“那……那我們過去吧?”
“嗯。”
待走到半路,葉瑾聲卻又停了下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我……還是有點兒緊張。”
明明要去見的不過是一位早就已經過世了的人,然而葉瑾聲卻還是緊張地不行。
一切都不過是因為……在意謝青珣罷了。
謝青珣自然明白葉瑾聲為何會如此緊張,他遙遙看向了不遠處,那裡已經隱隱約約能夠看到墳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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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瑾聲將自己準備好的花束輕輕地放到了墓碑前。
墓碑上,刻著謝青珣母親的名字。
陳惜臻。
謝青珣看著墓碑,忽然緩慢卻堅定地扣住了葉瑾聲的手,“母親。”
他的聲音平緩又溫柔,“這是葉瑾聲,是我願一生相守之人。”
葉瑾聲有些許緊張,“伯母好,請你放心,我以後一定會好好照顧玄玠的。”
不知何時,天上已經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雨雖小,可謝青珣與葉瑾聲停留的時間太久,雨水緩緩滲進了他們的發間,眉梢,肩頭,在他們的周身,氤氳起了一層雨霧。
葉瑾聲卻還是在絮絮叨叨地說著,講自己遇到謝青珣之後發生的一些事情,講謝青珣對她的思念,講阿融與阿滿,講他自己……
謝青珣站在葉瑾聲的身側,安靜地聽了一會兒後,他忽然道,“瑾聲。”
“嗯?”
謝青珣低頭,看向他的眸子裡滿是溫柔,“你應該改稱呼了。”
葉瑾聲眨了眨眼睛,臉上有些發紅。
但很快,他就轉頭,對著那一座墓碑,輕聲道,“母親。”⑤思⑤兔⑤網⑤
【正文完】
第126章 番外1
番外1·賜婚①
陽和十一年
葉瑾聲抱著一卷書走在問道書院的石徑上,偶爾會碰上幾個來此求學的學生。
見到葉瑾聲後,學生們大都停下腳步,拱手行禮,“葉先生。”
葉瑾聲微微點頭,“同學們好。”
待在走過一段路之後,問道書院中的刻坊。
十幾年前,雕版印刷出現之後,梁帝便新設了官職,專門負責雕版印刷一事,問道書院中的刻坊,便也是其中的分支之一。而在梁朝不同的郡府,也有官辦刻坊的存在。
除此之外,為了避免一些孤本遺失,梁帝還在不同的郡縣都存了一些。
如今京城內的問道書院基本上與官學無疑,然而,最受重視的自然還是東院,教授經史子集。
不過,在葉瑾聲這些年的努力下,西院也逐漸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比如說水車、水碓、水紡車,再比如曲轅犁、脫殼車、播種車等農具,無論是農人,還是其他的手工業者都將此處當做了聖地。
當然,東院也是不逞多讓,自從七年前陛下推行科舉,著各地開辦書院以來,已有三次科考,為梁朝遴選出了許多英才。
雖然大部分出挑的都是世族子弟,卻也有不少貧寒之士冒頭。
不過,大家都明白,隻要書院能夠繼續辦下去,那麼貧寒之子會越來越多。
因為科舉對世人的吸引力實在是太大了,若是能出頭,不說是一步登天,也是質的飛躍了。
刻坊內,葉瑾聲將回頭要刻錄的書籍仔細與刻坊匠人說明白之後,看了一眼天色,準備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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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椿死後,謝青珣原本需要守孝三年,然而,得梁帝特許,隻一年便可。
待守孝期滿,謝青珣便被提拔為禦史大夫,負責監察百官,其後第二年,朝堂中終於達成了一致,第一屆科考,降於下一年舉行。
此舉一出,整個梁朝都陷入了大嘩。
不過,即便是科考,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參加的,然而,梁朝中,人最多的就是普通的農家子,自然不愁沒有人才可以參加選拔。
而第一屆科舉,便是謝青珣主考。
禦史大夫本就有監察百官的職能,而科舉也是為朝廷選拔人才,日後都要成為同僚,接受禦史監察的,如此,在沒有什麼前例可以遵循的情況下,也算是合適。
且禦史為三公之一,地位也足夠。
唯一的問題就是,當年的謝青珣實在是太年輕了。
即便他是鬆實先生的弟子,兄長又是謝丹致,然而,年齡仍舊是他的一大短板。
也不是沒有人想看他的笑話,但可惜的是,所有心裡存了看笑話想法的人,最後都被打臉了。
謝青珣雖然是第一次負責此等大事,卻並不慌亂,一應處事賞罰分明,雖偶有小問題,卻最終沒有出現什麼大的差錯。
而這第一次科舉的狀元、榜眼、探花,毫無意外,同樣是世族之人。
這也很正常,畢竟世族的底蘊,是在不是一些普通人能比較的。
不過,遍布諸多郡縣的書院就是為這些普通人所準備的。
雖說科舉最終取中的人很少,但是參加過科考的人,他們的本事自然也能看在各處考官的眼中,若是有合適的,便招到縣府或者郡府內做個少吏之類。
如今十幾年過去,謝青珣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