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露出了裡麵人的半個下巴。
看到一個身形單薄的少年,周圍居然躺了好幾個正不停□□的壯漢後,來人不由得輕哼一聲,“一群壯漢圍攻一位小郎君,還被儘數揍翻,居然還有臉麵哭嚎,簡直是笑話!”
被這人一提醒,之前停下來看熱鬨的人也猛然間回過了神兒來。
是啊!
那個少年看上去纖細單薄,像是一陣兒風就能吹倒,但是他腳邊的人卻一個膘肥體壯的,這看著就不正常。
大約,真的是以多欺少,倚強淩弱卻踢到了鐵板。
這樣一想,看熱鬨的人就忍不住對那一行人露出了鄙視的神色。
謝寶丁本來看到官道上有行人過來,便想著顛倒是非一把,畢竟這事兒他以前也經常做,太熟了,結果他倒在地上“碰瓷打滾”這一招還沒有使出來呢,就直接被人一句話掐滅了後麵的可能性。
一張胖臉頓時憋得通紅。
他倒是有心讓趕車的馬夫也衝上去,但是……萬一這馬夫也被揍翻了,那誰來趕馬車?
小胖子被氣得頭頂冒煙,卻還是拿葉瑾聲沒辦法。
坐在馬車裡的那位謝夫人自然也聽見了旁人的議論聲,一想到自己的寶貝兒子吃癟了,就忍不住狠狠地撕扯著手裡的帕子。
她正想開口讓謝寶丁趕緊回來,隻見馬車門打開,小胖子謝寶丁已經滿臉不爽地坐了進來。
沒辦法,打也打不過,罵也罵不過,除了憋著一肚子的氣回去,似乎也沒有什麼辦法。
隻是苦了那些被葉瑾聲撂倒的壯漢了,一時半會兒是爬不起來的,而顯然,謝寶丁幾人也沒想著等他們。
葉瑾聲將兩個小家夥兒攏到自己身邊,繼續氣定神閒地剝樹皮。
盛擇趕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好幾大捆的樹皮,還有好幾個鼻青臉腫的壯漢,彼此攙扶著,正一瘸一拐地往扶陽縣的方向走。
他心裡一跳,猜測或許就在他和郎君離開的這段時間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聽見盛擇擔憂的話語,葉瑾聲隻是說有幾個人來找麻煩,但是被自己給揍了。
阿滿則是想著回頭見到了謝青珣再告狀。
確認三人並沒有受傷後,盛擇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勸道,“天色漸晚,葉郎君,不如儘快回縣?”
葉瑾聲想了想,“也好。”
隻是就他們幾個人,想要將幾大捆樹皮帶回去有些艱難,葉瑾聲倒是不介意自己扛,但是想想回頭曬乾後也是要把樹皮扔進河裡浸泡的,乾脆趁著天還未徹底黑下去的功夫,將樹皮掛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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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之後,謝寶丁直接把自己的房間給咋了。
服侍他的小廝和侍女戰戰兢兢,根本不敢隨意出聲,生怕自己一出聲就被注意到,然後又是一頓打罵。
他們的這位小郎君,年紀不大,脾氣倒是不小。
發泄了一會兒後,謝寶丁隨手指了一個人,“你,過來。”
被指出來的那個人立刻戰戰兢兢地上前,努力壓製住內心的恐懼,“小郎君,有什麼吩咐?”
“你給我盯好了那幾個賤人。”謝寶丁屁股下麵的椅子被坐到嘎吱作響,“看清楚他們最近在做什麼。”
哼,雖然打不過葉瑾聲,但是他可以在其他的地方惡心對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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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按照謝寶丁的性子,若是最開始他去撩撥阿融和阿滿的時候,他們兩個人沒有反抗,任由欺淩的話,沒多久他們一行人就會被謝寶丁扔到腦後了。
但不巧的是,阿滿可不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性子,這梁子也就越結越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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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那個被派去盯梢的小廝就回來稟告了。
“在曬樹皮?”
對於這個回答,謝寶丁是懵逼的。
事實上,就是那個前去盯梢的人也是隔了好幾天才敢確認這一件事情。
在每天的課業之餘,葉瑾聲和阿融阿滿三人都會去剝樹皮,削樹皮,曬樹皮。
“他們要做什麼?”謝寶丁問道。
“這……”那個被問道的小廝簡直想哭了,他也不知道啊,他唯一能夠想到的就是拿來吃、
而麵對謝寶丁的詢問,小廝是不敢說自己不知道的,於是按照自己的理解開始編造,“奴猜測,大概是用來吃的。”
“吃樹皮?”謝寶丁顯然不能理解這個行為。
確實,他生來受寵,衣食也不短缺,偏又不怎麼喜歡讀書,自然不知道饑荒的時候,人是什麼都能吃的,何況是區區樹皮?
不過,既然不能理解,那謝寶丁也就不理解了。
他直接道,“你們,去把他們曬的樹皮給毀了!”
甭管葉瑾聲他們曬樹皮是為了什麼,把那些樹皮毀了,他們肯定就做不成了!
能給他們添點兒惡心,謝寶丁就覺得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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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廝也不是傻的,當然不會□□的就去毀,而是趁著夜色,悄悄地毀。
他原本是想放火燒了的,隻是夜半時分,生起火來未免太引人注目,便將曬乾的樹皮往河裡一扔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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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瑾聲一行人再次來到羿河邊的時候,阿滿不由得睜大了眼睛,“葉郎君!樹皮都沒了!”
阿滿小跑著過去,看著空蕩蕩的樹枝,回過頭委屈地道,“都沒了。”
這樹皮自從曬過來,他們每日裡學習之餘都會過來看一看,明明昨日還好好的,怎麼今天就沒了呢?
葉瑾聲也覺得奇怪,誰會閒著沒事兒去偷樹皮?
倒是阿融,看到樹皮莫名消失之後,目光在周圍掃了一圈兒,最終,視線落在了一行有些淩亂的腳印上。
順著腳印走過去,就看到羿河偏下遊的地方,好幾捆樹皮就被隨意地扔在了河心。
“葉郎君。”阿融高聲喊道,“我找到那些樹皮了!”
聽到阿融的聲音,葉瑾聲和阿滿立刻跑了過來。
看到不知道被誰扔在河裡的楮樹皮,都有些無言以對。
沉默片刻後,葉瑾聲道,“倒是省了我們把樹皮往河裡扔的功夫。”
也不知是哪個冤大頭做的。
第15章
葉瑾聲檢查過後,發現被扔進河裡的樹皮被衝走了一些,好在被衝走的並不多。
檢查過後,葉瑾聲脫下鞋履,趟水進去,將剩餘的樹皮聚攏到一起,用石頭壓好,避免再次被衝走。
等葉瑾聲上岸後,兩個小家夥兒立刻圍了過來。
“葉郎君!”阿滿大大的眼睛裡滿是好奇,“為什麼要把樹皮放到和誰裡浸泡啊?”
阿融雖然沒說話,但是抬起的頭卻暗示他並非不好奇。
葉瑾聲停頓了一下,有些不知道應該如何跟這兩個小家夥兒解釋。
放到河水裡浸泡,也就是同塘漂浸,本身的目的是通過微生物發酵的方法去除樹皮中一些會對紙張質量有影響的物質。
但是這應該怎麼給兩個小家夥兒解釋呢?
葉瑾聲抱著自己還沒有擦乾的腳,陷入了沉思。
阿融和阿滿也不鬨他,各自占據了一邊,托著下巴等葉瑾聲回神兒。
兩個小家夥兒對葉瑾聲的親近並不是毫無緣由的。
小孩子嘛,總是會有各種各樣的問題,不少大人對於小孩子的這種問題總是會粗暴地回答一句,“等你們長大就知道了。”
但是葉瑾聲不同,他會認真思考,然後儘量以兩個小家夥兒能聽懂的方式解釋給他們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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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思考了好一會兒之後,葉瑾聲斟酌著道,“阿融,阿滿,你們覺得樹皮是由什麼組成的?”
樹皮?
兩個小家夥兒彼此對視了一眼後,阿融謹慎地開口,“我看到樹皮上有絲絲縷縷的東西。”
“外麵那一層是硬的,裡麵那一層是軟的。”阿滿搖晃著腦袋補充,“不好吃。”
葉瑾聲笑了起來,“對,樹皮裡其實有很多我們看不到的東西。而造紙,需要從樹皮中提取出一種叫做纖維素的東西,這種東西獲取地越純粹,紙張的質量就會越好。而我們現在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將樹皮裡的其他東西去掉,隻留下纖維素。”▼思▼兔▼在▼線▼閱▼讀▼
這其實已經涉及到了化學過程,葉瑾聲也沒法和沒學過化學的兩個小家夥兒講地太清楚,隻能如此解釋。
他本以為阿融和阿滿會聽不懂,畢竟他們兩人才五歲,葉瑾聲也做好了換另外一個角度解釋的準備。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兩個小家夥兒居然隻是思考了一會兒後就點了點頭。
葉瑾聲微微驚訝,忍不住問道,“真的懂了?”
阿融點頭,“懂了,樹皮中雜物太多,需一樣一樣去除。”
葉瑾聲:……
他說的還一點兒沒錯,不管是將樹皮在水中浸泡還是兌上石灰草木灰放進鍋裡蒸煮,本質都是為了去除雜質。
但這樣小的孩子,領悟力這樣好,還能舉一反三,也確實是讓人驚訝。
或許……是基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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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皮需要在河水裡浸泡個十天左右,隻是這段時間裡,葉瑾聲幾人也沒有得閒。
謝青珣被宋昀抓了壯丁,對於古代農業社會而言,春耕可以說是一年中的頭等大事了,所以扶陽縣縣府內也是忙得腳打後腦勺。
隻是對於謝青珣而言,他再忙也是要檢查兩個小家夥兒的功課的,隻不過現在捎帶上了一個葉瑾聲。
將竹簡交上去的時候,葉瑾聲簡直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臉。
實在是……他一個活了兩輩子的人,寫的毛筆字居然還比不上兩個五歲的小孩兒,實在是丟人。
就更不要說和謝青珣的字相比較了。
謝青珣的字在葉瑾聲看來,非常漂亮,筆力遒勁,風骨已成。
一邊看,葉瑾聲一邊暗自在心裡道,“這筆字過年的時候倒是不用□□聯了。”
自己寫就成啊!
“春聯?那是何物?”
!!!!!
葉瑾聲猛地抬起頭,謝青珣正一臉疑惑地看著自己。
我剛才把自己想的給說出來了?
葉瑾聲乾笑一聲,“春聯啊……春聯其實就是我家那邊的一種傳統習俗,過年的時候在紅紙上寫吉祥的對聯,貼在大門上,以祈禱來年平安順遂。”
謝青珣眉間擰起,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麼,“桃符?”
隻是桃符上畫的是門神,而非寫字。
“對!”葉瑾聲立刻點頭,對聯的前身可不就是桃符嗎!
謝青珣眼中溢出一抹淺笑,“你若是喜歡,何必等過年,我現在寫給你便是。”
一邊說著,謝青珣一麵取出一支毛筆,蘸滿了墨汁,挑眉看向了葉瑾聲,“想讓我寫什麼?”
寫什麼?葉瑾聲的第一反應就是祝你暴富。
但很快他就想起來,這可不是現代。
認真思索了一會兒,葉瑾聲把對聯古詩之類的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最終還是選擇了《詩經》,這是絕對不會出錯的選擇。
“那,我能求一句‘逃之夭夭,灼灼其華’嗎?”葉瑾聲頗有些期待地道。
謝青珣眸子裡飛快地閃過了一抹亮光,嘴上卻應著,“自然可以。”
隻不過,將要落筆的時候,謝青珣卻忽然將竹簡推開。
葉瑾聲還以為自己的字要飛了,卻見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