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是憔悴與擔心，曉曉低著頭又關上了門。

她現在不知道該怎麼麵對秦怡。

這是曉曉第一次拒絕大小姐的接近，讓秦怡的心裡很是難受，她坐在孤兒院的院子裡，手腳冰涼。

網上關於收養穆曉曉的母親蘇秋雲離開的消息已經傳了出來，很多人為她惋惜點蠟，她的事跡也被當地政府報道了，大家都紛紛來到孤兒院麵前祭奠她，這些天，都是宋可在打理這些，她根本不敢告訴姐姐。

大家都知道，曉曉的內心是愧疚的是自責的是痛苦的。

她總認為媽媽的死跟她有關。

如果不是她，媽媽也不會那麼的奔波，承受那樣大的壓力，為她著急為她焦慮，透支了自己。

她痛苦，她難過，有那麼一刻，曉曉甚至想，她生下來到底是為什麼的？就是來承受這世間一切苦痛的嗎？

現在外麵的一切她都不想要理會了，她已經厭倦了。

這就是輿論的代價嗎？

她得到了什麼？她不知道。

可失去的，卻是最為疼愛她的母親。

奶奶進來後在屋裡轉了一圈，她拄著拐坐到了蘇秋雲的床上，手在那上麵摸了摸還殘留她氣息的床單，渾濁的眼眸泛紅。

不過是一個動作，曉曉的淚就流下下來，她知道，奶奶知道，奶奶一直都知道。

這世上，除了媽媽就是奶奶。

她對不起她們。

曉曉走到奶奶身邊，直挺挺的跪了下去，“奶奶……”

楚奶奶低下頭看著曉曉，她將拐放到了一邊，伸出手輕輕的摸了摸曉曉的頭：“孩子……”

一聲“孩子”，曉曉抱住了奶奶的腿，這些天壓抑的疼痛噴血而出，“媽，媽她……她……”

那個“死”字，她說不出口。

楚奶奶的手滿是褶皺，她的眼睛通紅：“奶奶知道。”

一室的黑暗，在最親近的人麵前，曉曉心裡的痛肆意的蔓延。

不知過了多久，奶奶輕輕的拍了拍曉曉的肩膀，“曉曉，你要明白，生死是人之常情，我們所有人都會經曆。”

曉曉說不出話來隻是流淚，她明白奶奶說的話，可是她不能接受，不能接受媽媽就這樣離開。

她還想著媽媽牽著她的手看著她跟大小姐快樂幸福的在一起。

“我和你媽在接手孤兒院那天，就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你媽媽這一輩子在外人眼裡過得辛苦，人人都說她是傻子，為了沒有血緣的孩子付出一切，可你不知道，每個孩子第一次開口叫她媽媽的時候，她都興奮的跟我絮叨個不停。”

“她救了你們，而你們同樣成就了她。”

“如果秋雲在，是不願意看你這樣傷心流淚折磨自己的。”

“曉曉，逝者已逝，重要的是珍惜身邊人，那孩子在外麵不吃不喝的等了你五天了。”

……

奶奶摸著曉曉的頭發，留下了這些話和一封信之後，她就杵著拐步履蹣跚的走了出去。

當年，她和蘇秋雲約定，無論是哪個倒下，另一個都不要哭泣，不要難過。

一定要堅定的走下去。

她們的人雖然不在了，但是信念還在心中，這麼大的孤兒院，這麼多的孩子，還需要她們撐下去。她們這一輩子風雨坎坷經曆了太多，看見的，看不見的，太多太多，受儘了無數的白眼、冷嘲熱諷、風言風語、侮辱陷害……早就百折不撓了。

那封信，是蘇秋雲在愈陽檢查完身體那一天寫下的，說著世間的事兒也是奇怪，她當時查完身體，雖然醫生說沒有什麼大問題，隻要好好調養就行，可她總感覺隱隱的不安，寫下了這封信。

當曉曉的手顫唞著打開信的時候，當看到那熟悉的字跡時，眼淚再一次將她吞沒。

——曉曉，我的女兒。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媽媽或許已經離開了這個世間。

你一定在哭泣吧，不要哭，我還是喜歡那個總是開心傻笑的女兒。

秋秋總說，媽媽最偏愛你，總是對你期待的很多，媽媽每一次都是笑著不去否定。

曉曉，你知道嗎？在媽媽心裡，你是所有孩子最堅強最有擔當的。

媽媽在二十四歲就從老院長的手裡接過了孤兒院，責任在身，這麼多年一路風雨走過來，早已看透了生死；

如果真的死在了為之奮鬥一生的崗位上，對於媽媽來說，那是一種幸福的圓滿。

藏克家曾經說過——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

禸體的死亡並不可怕，媽媽知道，我在老院長那接下的精神已經傳承到了你的手上。

媽媽會永遠的活在你的心裡，與你同行。

蘇秋雲 2021年4月8日

淚水模糊了眼睛，打濕了信紙，上麵的字跡也被洇濕了，曉曉閉上了眼睛，腦海裡都是媽媽的音容笑貌，

媽媽總是說，她是最聽話的孩子，也總是說，她是心思最終的讓她最不放心的孩子。

如今，她人沒了沒了，唯一留下的一封信也是給她的。

……

不知道過了多久。

房間的門被“吱嘎”的推開了。

這是這麼多天來，曉曉第一次走出來，她的手腳酸軟無力，臉色蒼白，猶如鬼魅。

可當她走出來那一刻，一直在旁默默等待的大小姐第一時間看著她，蹲在院子裡愁眉不展的孩子們都抬起了頭看著她。

她雖然狼狽憔悴，身形不穩，可在大家的眼裡，她就好像是頂著光圈，頂著希望出來的。

曉曉一句話也沒有說，她拖著沉重的步伐，緩緩的……一步步的走向大小姐。

第105章

曉曉一句話也沒有說, 她拖著沉重的步伐，緩緩的……一步步的走向大小姐。

大小姐看著走向她的曉曉，眼裡含著淚。

她知道, 曉曉一定會出來的，所以她一直沒有離開。

曉曉看著秦怡，眼裡心裡都是她，如果說媽媽的信、奶奶的話像是一雙手將她從沉淪中拉出來, 那大小姐則是她走出這扇門的推力。

她不再逃避，不能再躲了，就像是奶奶說的, 逝者已逝, 她這樣折磨的是自己，更是大小姐。

這一路，從與大小姐在一起後，曉曉一直想要嗬護她溫暖她, 可到頭來，都是大小姐在給予在溫暖她。

不離不棄。

不舍不彆。

無論怎樣的困苦，隻要曉曉抬頭, 第一時間總是能看見她注視的目光。

這一刻，這一時, 她們的眼裡隻有彼此, 再沒有彆人。

深深的一個擁抱。

曉曉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大小姐抱緊她，她的眼淚順著眼角滑了下來。

她知道的, 她會走出來。

她的曉曉永遠都是這樣堅強, 像是一顆小小的草，無畏風雨。

曉曉死死的抱著她, 牙齒陷入唇裡，身子繃緊。

不用言語，一個擁抱代替所有。

連日來的緊繃，身心的疲憊幾乎將秦怡掏空，她已經再沒了力氣，在被曉曉抱住的那一刻，眼前一黑，暈厥了過去。

……

大小姐做夢了。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原因，她夢到了蘇秋雲。⑦本⑦作⑦品⑦由⑦思⑦兔⑦網⑦提⑦供⑦線⑦上⑦閱⑦讀⑦

蘇秋雲這麼一倒下，孤兒院大大小小的事兒都壓了下來，宋可能力不錯，但是太年輕了，缺少磨練。

再有，以前蘇秋雲和奶奶那兒有什麼事兒，第一時間頂上的都是曉曉。

包括秋秋在內，她們都習慣了聽從曉曉調遣，以前，看曉曉對內對外也沒有那麼難，還有時間有精力跟她們貧嘴。

可如今，宋可真的自己接了過去，她根本就撐不住。

好在這個時候，大小姐站了出來，她簡單的幾句話就像是扔給了半空中的宋可一個救命的繩索，幫她撐著走過了這些天。

大小姐知道孤兒院對曉曉來說意味著什麼，她就算是已經無法承受了，也依然咬牙堅持著。

她要等她出來，一直等著她。

夢裡的蘇秋雲膚色亮麗，容貌鮮豔，再沒了以前的疲憊。

她一身白衣，遠遠的微笑的看著秦怡，輕輕的喊了一聲：“孩子。”

大小姐這一輩子，從出生開始就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雖然沒有跟任何人說過，但是從曉曉帶著她見到蘇秋雲的時候，她的心裡就把她當做母親一樣的存在。

如今，再次相見，已是陰陽兩隔，夢中幻影。

秦怡也不知道怎麼了，她看著蘇秋雲，看著她的笑，眼淚一直在掉。

蘇秋雲走了過來，她像是對曉曉那樣，輕輕的摸了摸秦怡的頭發，輕聲說：“有你陪著她，媽很放心，你們要幸福。”

她用的是“媽”，她的眼裡滿是疼惜與寵溺。

大小姐哽咽著：“媽……”

她終是叫出口了，可是蘇秋雲卻再也聽不見了。

蘇秋雲含笑的點了點頭，一步步向後，最終消失在她的視野裡。

記得少年時期，大小姐曾經讀過的《目送》裡麵有一句話，曾經讓她記憶深刻。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隻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

那時候，大小姐隻是覺得這句子在輕描淡寫的敘述間帶著人世無法逃離的淒涼與苦楚也隻是印象深刻。

如今，她和曉曉都已成為句中人，才明白，離彆到底是多麼的銘心刻骨。

再次醒來……

大小姐迷茫的四處看著，她不知道何時已經回到自己的家了，手上隱隱傳來陣陣的刺痛，而桌子上放著猶自冒著熱氣的粥。

“醒了？”

曉曉看著她，紅腫的眼睛帶著溫柔的笑，秦怡撐著想要坐起來，曉曉趕緊拿了一個枕頭給她靠，六天的時間，她瘦了十斤，整個人都像是皮包骨一樣，好在有了些許的精氣神，不再是之前那樣厭世與抗拒。

大小姐的眼睛一直盯著曉曉，不錯神的看著。曉曉拿起碗，“餓了吧。”

她有幾天沒有進食喝水，大小姐就同樣如此。

剛才大小姐昏倒那一刻，曉曉的恐懼到了極點。

不能了。

她不能再承受這樣的失去。

許醫生來的時候，檢查了大小姐的身體直搖頭：“大小姐不能再這樣透支下去了，她都快要被熬乾了。”

他並不知道秦怡經曆了什麼，還以為是南陽內部的爭鬥讓秦怡殫精竭慮。

聽了這話的曉曉更是自責，大小姐對於她一向是包容的嗬護的，所有的風雨，她都自己扛了下去。

曉曉喂大小姐吃粥，大小姐很乖的靠著抱枕，曉曉喂一口，她吃一口，她的目光定定的落在曉曉的臉上，纏綿繾綣，生怕一個眨眼她就會離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