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仿佛都能將她拖起來。

可後來，隨著年齡的增長，楚奶奶很迷信，憂心忡忡的：“秋雲，你看咱家，健康的孩子沒有幾個，好不容易小小檢查了一點毛病沒有，咱們是不是得給她改個名字啊？彆叫小小了。”

蘇秋雲笑著問奶奶：“那叫什麼？”

楚奶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比如叫強壯啊，健健啊，再不濟，大大也行啊。”

蘇秋雲：……

這段過往的經曆，還是蘇秋雲後來告訴穆曉曉的，她很少跟奶奶爭辯什麼，可當時真的是為了穆曉曉拚命爭取，她可不想要自家孩子叫那麼難聽的名字。

最後奶奶和媽媽各讓一步，從小小改成了曉曉。

從之前的小小一個娃的意思改成了破日之曉。

而穆曉曉，也像是奶奶和媽媽希望的那樣，出生後的拋棄對於她來說，不過是黎明前的黑暗，而她也終於用自己的努力斬破荊棘，成為黎明前最美的那一縷曉晨之光。

穆曉曉摸著吊墜，心裡一片熱浪。

她甚至眼圈都紅了。

身為一個心理師，她一向是強大的，處於主導位置的。

尤其是在病患麵前，那一定是猶如高山一樣，仰望的對象。

可現如今。

穆曉曉已經破壞了自己親手製定的規矩，她想要大小姐開心，哪怕是用自己之前的痛來治愈她，她也願意。

***

天已經是陰沉沉的。

這雨來的遲了一些，來的讓人焦慮一些。

可大小姐，去等來了不想要見到的人。

她該知道的，這樣的日子，她們一家三口都會過來。

人還沒進來。

素嵐的笑聲就先傳了進來，“怡怡，小姨和爸爸還有姐姐來看你了。”

她的手挽著秦海龍的胳膊，穿了一件大紅的長裙，頭發高高的盤了起來，脖頸上帶著珍珠項鏈，左手腕上是金燦燦的黃金鐲子，右手腕上是泛著幽幽光芒的翡翠鐲子，珠光寶氣。

秦海龍穿了中山裝，頭發一絲不苟的梳起，他一手杵著拐，表情淡淡的，雖然歲數大了，但是眉眼間的勃勃英氣不能阻擋，自帶著強大的氣場，光是看五官，秦怡跟他長得很像。

而秦霜穿了一件白色的長裙，掐腰，收尾，非常顯身材，她記得以前秦怡曾經說過，喜歡她穿白色。

她今天的表情也沒有那麼嚴肅，手裡拖著一個大大的蛋糕，小翠看見了趕緊上去想要接過來，秦霜擺了擺手，“不用。”

這是她親自為妹妹做的，她要親手給她。

秦怡坐在輪椅之上，遠遠的看著這幸福的一家三口走了過來，眼裡的光逐漸淡去。

秦海龍有些日子沒有見到小女兒了，看到她的狀態一點沒有好，心裡重重的歎了口氣。

素嵐則是還是像是以前的樣子，進屋之後就打量著秦怡：“感覺氣色好了一些，能說話了嗎？腿有力氣了麼？”

秦怡就好似沒有聽到一樣動也不動。

素嵐有點尷尬，她看了看秦海龍，秦海龍看了看秦怡：“爸爸來看你了。”

秦怡也是沒有動。

對於她們幾個，她已經心如死灰了。

怨恨也好，快樂也罷，都不複存在了。

秦海龍皺了皺眉，他叱吒商場這麼久，人人恭敬他，可老了老了，家裡的亂攤子讓他焦頭爛額，他內心不知道有多惱火。

說什麼手心手背都是肉。

秦怡是他最愛的小女兒，是他從懷孕出生一點點看著的女兒，他心裡更加的偏心於她。

而秦怡越是長大，模樣越是像他，就眉宇間那種不怒自威的氣場也跟他如出一轍。

隻是……

秦海龍忍不住歎息出聲，素嵐拍了他一下，“女兒今天過生日，你歎什麼氣？”

秦霜皺了皺眉，態度惡劣，“媽，你少說幾句！”

明明來之前，她已經千叮嚀萬萬囑咐她媽了，來了之後少說話，不要惹人嫌，妹妹已經很可憐了，她心裡的怨還不能散去麼？她就對秦怡一點感情都沒有麼？那可也是被她從小養大的孩子啊。

秦怡麵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家三口，在她眼裡，她們就好似一個笑話。

選這樣的日子，盛裝出席，來她麵前演戲。

素嵐被女兒罵的抿了抿唇，秦霜歲數越大越暴戾，動不動就發脾氣，已經不是小時候聽她話的孩子了，她對她有忌憚。

秦霜走到了秦怡麵前，她蹲下`身子看著她，輕輕一笑：“生日快樂。”

秦怡沒有看她。

秦霜心裡疼了一下，她把蛋糕打開。

這是她親手做的。

蛋糕上麵，是兩個手挽手的可愛的孩子。

她們都是十八九最好的年齡，一個穿著雪白的長裙，另一個是一身黑色的西裝。

穿著白裙的女孩臉上是幸福的笑，而西裝女孩則是微笑的看著她，一臉的寵溺。

這是曾經定格在秦霜心中最美好的回憶。

“哎呀，怡怡，你都不知道，我們阿霜為了你這個蛋糕啊，是費了多少心，百忙之中天天往外跑，非要親手給你做。”

“你怎麼笑都不笑啊？一家人還這麼大架子嗎？”

素嵐看著秦怡笑著說著，語氣裡卻帶著冷嘲熱諷的挖苦。

秦霜的眉蹙了又蹙，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克製著：“今天，我們一家一起吃個飯好麼？”

她的生日，該是由家人陪伴的。

秦怡沉默了片刻，她看了看秦霜，目光又落在了素嵐和秦海龍的身上，她抬起了手。

——你們讓我惡心。

天空的磅礴大雨如約而至。

紫色的閃電劈開天地，轟隆的聲音就好像砸在每個人的心頭之上。

秦怡還是那樣的冥頑不靈，無論誰說什麼，都柴米不進。

秦霜該知道是這樣的結果的，可是還是忍不住心痛，她和素嵐被秦海龍嗬斥出去了。

“都出去，我有話對女兒說。”

素嵐心裡憋著火，從她當上秦家的太太之後，就沒有誰敢對她這樣衝的語氣說話。

秦怡算什麼？

她真的還以為她是千金大小姐麼？

秦霜沒有走太遠，她遠遠的站在院子裡往房間裡看，隱隱的能看見秦海龍和秦怡。

她不放心。

她身邊阿織舉著傘站著，秦霜擺了擺手，有些無力，“沒事的。”

擋與不擋，這雨於她來說早就狠狠的落在心裡了。

阿織抿了唇盯著她看了看，把傘偏開了，就這樣，漂泊大雨落在秦霜的身上，她死死的盯著房間裡的兩個人看，借著大雨，她也可以肆無忌憚的宣泄自己的感情，成行的淚水與眼淚融在一起滑落。

這樣多好，沒有人看到她的悲傷。

等雨停了，她依舊是高高在上，讓所有人膽顫的大小姐。

隻是……

她的腦海裡，都是秦怡十八歲生日宴上的話。

——我叫秦怡，你叫什麼？

我……大小姐，我叫秦霜。

真的像是爸爸說的那樣，我們都姓秦呢，你不要那麼拘束，坐過來。

……

那樣的溫柔，再也沒有了。

客廳裡。

嫋嫋的檀香飄蕩。

秦海龍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女兒。

秦怡的目光淡淡，與他對視。

父女倆就這麼僵持了幾分鐘。

秦海龍重重的歎了口氣，“怡怡，你太讓爸爸失望了。”

秦怡想要笑，可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秦海龍兩手背在身後，沉默了片刻，一雙桀桀的眼眸落在她的身上：“你彆怪爸爸，我老了，小海又沒了，我不能讓秦家幾代人的努力就這麼功虧一簣。”

秦怡閉了閉眼睛。

又是如此。

每一次，親情的短暫溫馨總是隱藏在利益之下。

秦海龍看著女兒，有些無奈：“本來，爸爸的一切該是給你的，可是你現在這樣——”↙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他搖了搖頭：“我們秦家，需要一個有頭有臉的人來頂住一切。”

像是秦怡這樣，已經廢了。

秦怡看著他，眼神冰涼。

秦海龍：“爸爸知道，你手裡一直緊緊的攥著自己和你小海姐姐的股份，就是想要等她回來，可是這都多久了？女兒，你該看透了，她回來不來了，小海她死了，爸爸對你說過很多遍了，你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秦怡看著窗外被風雨打彎的大樹，她等了這麼久了，姐姐為什麼還不回來？

“我們秦家不能再這樣進退為難了，放開吧。”

“把小海和你的股份都交出來，讓你姐姐去扛起這個重擔。”

“你不是本就不喜歡商場的爾虞我詐麼？爸爸在南區給你買了房子和地，你去那裡。”

“你放心，不管你小姨如何，阿霜對你的感情，你是知道的，就算有一天爸爸不在了，她也不會虧待你不是麼？”

“你現在無欲無求的，素嵐答應我了，不會再來招惹你，不會再說你母親是因為你才離開這樣的話了。”

“這秦家不能因為你的固執而分崩離析，怡怡，就當爸爸求你了。”

“你的身體……手裡的股份握著越久，對南陽就是一種傷害，你早一點想開，爸爸再給你兩個月的時間。”

“你為什麼不回應？彆逼爸爸，對親女兒動手。”

……

雨，下的更大了。

不知過了多久，那些喧囂的聲音才從耳邊消散。

秦家的所有傭人都退下了，他們都知道家裡發生了什麼，沒有一個敢出來。

秦怡一個人坐在院子裡，大雨傾盆而至，將她的衣服，頭發全部打濕。

眼前已經是一片迷霧，什麼都看不見了。

大小姐一個人孤零零的坐著。

嗬。

這就是她的生日呢。

這就是她的父親，她的姐姐，她的小姨。

她們都是她最親的人呢。

雨，狠狠的砸在身上，秦怡已經感覺不出來疼痛了，她看著遠處，輕輕的閉上了眼睛。

曉曉……

她想起今早，素嵐給她發的信息。

——現在的你，對於我們所有人來說都是一種沉重的負擔。

你動不了，又說不了話，為什麼偏偏還不能成全你的姐姐？

你現在就是一個廢人，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還想做什麼？

秦怡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不能放棄。

之前的她，心如死灰，她連自己都放棄了，還會在意其他麼？

可現在……她心裡有了光。

她要保護她。

不允許這世上任何人傷害她。

想到這兒，秦怡咬了咬牙，這麼久了，她第一次想要站起來。

她深吸著氣，兩手撐著輪椅兩側，努力讓雙腿用力，可無論她怎麼用力，兩個腿都無法支撐身體，手上一滑，秦怡不僅沒有站在地上，還重重的跌落。

***

曉曉和萬年回來的時候，是雨最大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