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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動真格的了, 通知他們明日離開長安, 今日便隻許他們待在房中收拾行李。連出門與家人道彆都免了, 就更彆提出門去找聞斐麻煩,再闖出禍事。翌日更是令扈從押送他們離開的長安,沒給褚晏他們一星半點闖禍的機會不說, 還丟儘了顏麵。

消息很快傳揚開來,褚晏等人的父兄這才知道發生了何事。就在褚家眾人紛紛登門去找褚煜要說法時,祁太尉那邊也已經得知了這個消息。

世家的傲慢, 沒有比出身微末的祁太尉體會更深的了。

祁太尉是個聰明人,雖然褚家這事做得沒頭沒尾的,但他很快抓住了重點——被遣送出長安的都是當日在宮宴上闖禍的人,褚家顯然是在為當日之事收尾。可明明事情已經過去好些天了,這時候再雷厲風行的處置,又顯出幾分亡羊補牢之意。

思忖一番,聯想自己當初對聞斐說的那些話,祁太尉很快猜到了聞斐身上。這讓他下意識皺眉,怕聞斐的貿然插手會破壞皇帝的計劃。

帶著這份憂心,祁太尉去了隔壁的將軍府。

將軍府裡,聞斐也已經得知了褚家的大動靜,詫異之餘還有幾分高興——她沒想到褚煜會這般乾脆利落的處置了褚晏等人,即便這不一定意味著褚家選擇站隊,但這樣的作為落在皇帝眼中,至少也算知情識趣。

這是一個好的開端,說明褚氏還沒傲慢到不將皇帝放在眼裡。如今他們會因為心存敬畏而退上一步,等來日看清皇帝的決心後,如何選擇也就有了偏向。

聞斐正高興著,祁太尉就來了,她興高采烈的打了招呼:“舅舅今日怎麼有空過來了?”

祁太尉對聞斐知之甚深,一見她這神情,心裡的猜測便已篤定了八分。他眉頭微皺了下,看向聞斐:“有正事與你說。”

聞斐聽了收起笑容,便將祁太尉引去了書房。

書房的桌案上,聞斐給褚煜看的奏疏原稿還放著,隻用幾本書壓著而已。

聞斐進門後下意識往書案上瞥了一眼,祁太尉卻沒留意到這一點,書房門一關他便迫不及待問道:“這幾日你可是去過褚家?”

這事聞斐也沒想瞞,當下便點頭承認:“昨日去過。”

祁太尉一聽,臉色便不由得沉了兩分——皇帝欲對世家出手,如今也隻告訴了他一人,通過他讓聞斐知道也無妨,但這不代表他們便能將消息傳揚出去。世家傳承數百年,根深蒂固,讓他們得知危機早做防備,甚至聯手反撲可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事。

想到這裡,祁太尉眉頭不禁皺得更深了,看向聞斐的目光也難得嚴厲譴責:“阿斐你行事怎可如此魯莽?還有那褚家,你昨日登門,他們今日便有此動作,陛下會如何想?!”

祁太尉感覺聞斐是被褚家賣了,心中對褚家的觀感一路下滑,即將跌停。

聞斐也沒想到褚煜會如此行事,不由心虛的眨了眨眼,旋即小聲解釋道:“舅舅放心,我昨日登門特地易裝,還戴了幃帽才去的,肯定沒人能認出是我。”

祁太尉一點也不放心,隻丟給她四個字:“欲蓋彌彰。”

聞斐無言以對,乖乖讓舅舅教訓了一通,這才去書案上翻出自己的奏疏原稿,遞給祁太尉道:“舅舅,你在朝中當有人手,等過幾日便將這封奏疏呈給陛下吧。”

祁太尉不知她打的什麼注意,沒好氣接過了,本是一目十行隨便看看,哪知越看越是鄭重。等他將一整封奏疏看完,已是一刻鐘之後的事了——祁太尉出身微末,是不知世家根底,但邊看邊想也漸漸領會了其中利害。

他合上奏疏,目光複雜的看了聞斐一眼:“阿斐,你哪來的利害幕僚?”

聞斐啞然,剛想得意說是自己寫的,想了想還是攤手道:“沒有幕僚,這些不過偶然所得罷了。依舅舅所見,這封奏疏價值如何,陛下可會采納?”

祁太尉沒說話,卻將那封奏疏塞進了自家的衣袖裡,而後衝她擺手:“行了,這封奏疏我會替你呈交的,你這些天乖乖養傷,安分些。”

聞斐表麵答應下來,送祁太尉離開時叮囑一句:“這封奏疏,舅舅且等幾日再呈上。”

祁太尉聞言深深看她一眼,沒答應也沒不答應,揣上奏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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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家大張旗鼓遣送郎君離開長安,事情鬨的雖是不小,但引起的風波其實也沒有祁太尉預想中那樣大——千秋宮宴一事到底隻有祁太尉和褚家雙方知曉,外人無從得知,自然也就不明白褚煜此舉用意。於是一句“家事”便將此事蓋過了,也並未因其世家警覺。

再過了幾日,朝野一片風平浪靜,褚家也沒再出什麼幺蛾子,這件事便自然而然淡忘了。除了褚晏幾人的小夥伴,再沒人惦記他們,交遊往來的請帖也照樣會往褚家送。

褚家郎君眾多,沒了七郎十郎這幾個,年長的還有三郎、四郎、五郎,年幼的還有十五郎、十六郎等等,世交相邀倒也不必擔心弱了聲勢。

當然,比起褚家這些郎君,褚氏唯一的女郎顯然更得人看中。

風波一過,送往褚家的宴會請帖不減反增。

這日天氣晴好,麵對一堆請帖,語冬也不由勸道:“女郎,你悶在家中許久了,這兩日天氣晴好,不妨出去走走。”說罷隨手抽出幾封請帖:“這些都是各家娘子相邀賞花的,桃花、梨花、牡丹、杜鵑,如今都開得正好,很值得出去看看的。”

褚曦此次回長安之後,出門的次數寥寥。倒不是她突然修身養性不愛出門了,隻是這些請帖明麵上是各家女郎相邀,實際上她真去了,打交道的少不得有對方兄弟。

應付起來太累,褚曦索性就不去了,鮮少幾次出門都是跟著小叔褚燁。

語冬見褚曦不為所動,依舊興趣缺缺,不由泄氣:“女郎真不去嗎?咱們成日待在家中,連人也見不到幾個,日子可真是無趣啊。”

褚曦脾氣不錯,再加上語冬跟隨她多年,如今倒是膽大敢埋怨幾句了。而她這番埋怨也不知哪一句觸動了褚曦,原本無動於衷的她忽然又生出了興致,衝語冬道:“你覺得哪幾封拜帖好,拿來與我看看。”

語冬聞言,眼睛頓時亮了,當下便將手中那幾封拜帖遞了上去:“這幾封就不錯。如今天氣回暖,花開得正好,不去看看的話就要等明年了。”

褚曦接過帖子看了看,選中其中一封遞給語冬:“就這封吧,你且使人去回信。”

語冬趕忙應了,接過來一看,卻是世交齊家的女郎相約看梨花的帖子——牡丹杜鵑之類,都是各家府邸精心培育的,城西謝家家中就有座桃花園。唯有這梨花,長安城外的西山上就有一大片,風景獨好,自然也就沒哪家多事再在家中成片種植。

在家中憋久了,一出門就去遠些到城外玩,語冬覺得沒毛病。當下高高興興行了一禮,然後拿著那請帖就跑了,迫不及待使人去回信。

送帖相邀,自然不可能是當天約當天見,正常來說至少要準備個幾日。

西山上的梨花是野物,倒不必特地安排妝點,於是兩廂傳信便將遊玩賞花的時間約在了翌日。饒是時間短暫,褚曦赴約的消息也一下子傳開了。再加上約定的地方是西山梨林,等翌日出城的世家郎君一下子便多了不少。

清晨,長安西城門熙熙攘攘一片,平日便人來人往的城門口今日更添了幾分熱鬨。

一輛馬車被人流車馬堵在了後麵,車夫一手拿著馬鞭,一手扯著韁繩,久久未能前行一步。車中人等了許久終於耐心耗儘,掀開車簾探出腦袋張望,卻是個小丫鬟。▂思▂兔▂在▂線▂閱▂讀▂

語冬張望半晌,終於縮回腦袋,鬱悶的衝褚曦抱怨:“女郎,前麵有幾輛馬車把路擋住了,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挪開。真是的,從前也沒見城門口這麼多人,今日這是怎麼了?又不是初一十五,進出城的人怎麼還紮堆了?!”

褚曦搖頭失笑,不經意間扭頭往車窗外一瞧,便見一道熟悉身影正騎馬經過。

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那人輕扯韁繩,回頭看來。

第119章 醋壇

齊家女郎原本就邀了不少人同遊, 再加上得到消息跑來湊熱鬨的,這一日出城的郎君女郎便格外的多。偌大的西城門擁堵倒不是因為出城的人多了,而是有兩家的馬車在城門口有了碰撞, 不巧還是關係不睦的兩家, 於是爭執起來便堵了城門。

不過隨著被堵的人越來越多, 其中也不乏身份地位不俗的, 那堵路的兩家到底還是沒能爭下去, 最後乖乖移開馬車讓出了路。

道路一通,車夫揚鞭催馬, 馬車很快便緩緩行駛起來。

褚曦一錯眼的功夫,外間那人便策馬跑到前麵去了。她收回目光,也沒追逐,不多時便聽到另一邊的車窗外傳來小少年還未變聲帶著稚嫩的嗓音:“阿姊,前麵是謝家和楊家的馬車撞了,兩家吵了好久。不過現在他們已經把路讓開了, 咱們很快就能出城了。”

小少年是褚家的十五郎,今年才十四歲,同行的還有比他還小的十六郎。兩人今日隨褚曦出行, 也有護送之意, 畢竟是要出城, 若鬨出當年朱七娘的慘事就不好了。

城門口的擁堵不過是個小插曲, 過去之後馬車很快便出了城,踏踏趕往西山。

西山梨花林距離長安並不遠,出城後遠眺群山, 便能瞧見西山上那一抹獨特的白。遠遠望去,似覆了整片山巒,讓人直懷疑那山間是否積雪未消。

語冬是個活潑的性子, 從前老老實實待在褚曦身邊做事還不顯,這一回在府中憋得久了,就有些按捺不住。她掀開車簾去看郊外風景,時不時回頭來與褚曦說上兩句,嘰嘰喳喳好不熱鬨。一會兒說這個花開得真好,一會兒又說今日的風暖,最後瞧見同往西山的遊人,還低聲說起某家的郎君生得最好。

褚曦漫不經心的聽著,也不覺語冬冒犯。事實上還未出嫁的女郎與身邊人這般品評郎君的有很多,郎君們便是知道了也不以為忤,多半還會特意展示自身優點……孔雀似得。

馬車行得不緊不慢,一路有語冬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倒也不顯得寂寞。

小半個時辰後,馬車終於行至西山山腳,遠遠便瞧見山腳下成片的梨花灼灼綻放。而除了盛放的梨花之外,樹下還有三三兩兩的馬車停駐,隻等主人下車便又駛往偏僻處等候。一個個精心打扮的郎君女郎下得車來,便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笑,公子佳人也成一番風景。

褚家的馬車自然也行駛到了梨花林外,眾人見又來人,自然也投來目光關注幾分。直到褚曦邁步走出車門,認出她的人立時眼睛一亮,迎了上來。

褚曦一腳踩著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