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頁(1 / 1)

波月無邊 尤四姐 4228 字 6個月前

難道這就是通往鮫宮的入口?崖兒有些遲疑,揚手下令轉舵,不得靠近那個漩渦。

“樓主。”魑魅叫了一聲,示意她來看。隻見一群鮫人在水崖上盤旋遊曳著,忽而高高躍起,把身體拉直成一線,猛地紮進了漩渦裡。

☆、第94章

要不要跟上, 暫且難以抉擇。這陡然出現的漩渦, 底部究竟通往哪裡,誰也不知道。也許鮫女明白他們的企圖, 有意捉弄他們也不一定。照地圖上看, 雷淵離羅伽大池還有一段距離, 跳進漩渦便直達孤山,實在讓人難以信服。

大家都有些茫然,立在船頭猶豫不決。凡人是絕對不敢闖進去一探究竟的, 大家又把視線轉向仙君,幾十雙灼灼的目光披掛在身上, 日子不太好過。

仙君知道, 到了這無邊無岸的地方, 會飛的紫府人就是波月樓的希望。可是……他結巴了下:“本君……水性不佳,每次入水, 至多能遊……”不好意思地張開雙臂丈量給他們看,“一庹。”

眾人的臉像經過了雷劫, 個個都泛著青白。原來神仙不是樣樣全能的, 那麼英明神武的紫府君, 居然是個旱鴨子。

崖兒納罕地望他, 當初在第六宮看他鳧水, 不是鳧得好好的嗎,現在怎麼又不會了?她拽了他一下,悄悄問:“是不是因為海上深不可測,你有點害怕?”

他一臉真摯, “我真的不會水,否則彆說區區的雷淵,就是歸墟我也敢下。”

所謂的歸墟,是這世界的萬淵之淵,四海八荒大江大澤的水都彙聚進那個無底洞,但歸墟內的水位絲毫不會有一分增減。若從高空俯瞰下去,便是個異於周邊顏色的深藍色的洞,那種震撼和恐怖,會讓人不寒而栗。

提起歸墟不過是想證明自己其實很勇敢,隻是身體機能束縛了他的發揮。仙君圓融地笑了笑,血肉之軀嘛,難免力有不逮,太完美了會讓人產生距離感。一覽眾山小有什麼意思,他還是喜歡和他們打成一片。

大司命低垂的眉眼,幾不可見地眨巴了一下。仙君當然說什麼便是什麼,但一位萬年道行的上仙會怕水,簡直是笑話。他不過不願意弄濕衣裳罷了,作為陪伴了他三千年的副手,對他實在是太了解了。

“歸墟好像曾經是龍王鯨的老家。”他打了個岔。

仙君說是啊,“老一代的龍王鯨很厲害,能潛入淵底。後來一代不如一代,到現在幾乎要滅絕了。”說罷向大司命微笑,“汵陽,本君記得你的水性極佳,以前和大禁比閉息,不是差點把大禁憋死麼。”

大司命掀了掀眼皮,他就知道,兜了個大圈子,最後總要坑他一把。現在想想,當時他被關進八寒極地,自己奔走求告欲哭無淚,簡直是傻透了。盼星星盼月亮,把他盼出來,就是為了繼續被坑,不是犯賤是什麼?

他露出了為難之色,“屬下這兩天……不大方便。”

正舉著水囊暢飲的魍魎嗆了一口,大聲地咳嗽起來。

胡不言見縫插針地恥笑他,“你又不是女人,有什麼不方便的!”

他轉過眼來看他,“我差點忘了,金狐一族是唯一會下水的狐族。胡不言,你表現的時候到了,還是你去吧。”

這下子胡不言笑不出來了,畢竟他的法力連自保都不能,萬一下了漩渦,水麵闔上了怎麼辦,真的會被淹死的。他乾笑著,看了看三十五少司命,“要不然……你去?反正你孑然一身,不像我,拖家帶口。”

三十五少司命是個耿直的孩子,他一拍%e8%83%b8口,“我去就我去……”

可惜中途被大司命製止了,就那幾百年道行,夠什麼瞧!他剛才推諉,不過是想刁難胡不言一下,結果這個傻乎乎的少司命不會看眼色,竟然撞到槍口上來了。他歎了口氣,向仙君拱手:“含真的道行不足以應付突發倩況,還是屬下去探路吧,如果底下安全,再傳消息上來。”

仙君慈愛地笑了笑,“為難麼?為難就算了,還是本君去吧。”

大司命說不,“其實也不太為難。”說完沒再遲疑,拔身而起,跳進了湍急的漩渦裡。

眾人都扒在船舷上看,心在%e8%83%b8腔裡隆隆地跳,緊盯著那漩渦的入口,害怕它就此消失,吞噬了下麵的人。

諸如這類螺旋形的水流,總能觸發一些怪誕的聯想。水上的任何變化都比陸上更恐怖,恐怖在於未知和不可控。如果現在樅言在多好,他們這幫人再識水性,到了這種情況下也無能為力。樅言從水澤裡來,他出入江海如入無人之境,隻可惜運氣不太好,厲無咎也知道他的妙用,三番兩次地打他的主意,到底把他擄走了。

崖兒害怕出事,不住追問仙君:“大司命能夠應付吧?”

仙君長長呃了聲,似乎不太確定,“應該能吧,好歹有三千年的修為。這雷淵之水要是能淹死上仙,那一定是成了氣候,可以請天帝派人下來治理了。”

大司命這一去,時候有點長,大家等了半晌也未見他回來,心裡都七上八下。如果四海魚鱗圖還在,就能看到這大池上水紋的走勢,水下暗礁遍布,地形應當十分複雜。還有那些不時會移動的山和島嶼,每一次大規模的遷移,都會改變水流的走向。

水流因山體移動而改變……仙君回過頭看向那個漩渦,“孤山也許真的在這裡。”不過可能並不是想象中的矗立於水麵,應當是有彆的玄機。

他心下疑惑,便騰身而起,站在更高處俯視水麵上的情況。果真如設想的一樣,這漩渦不是唯一的一個,向北幾裡還有一串。當然聲勢不如這個浩大,但船若是駛進那片區域,恐怕就有去無回了。

漩是真深,他騰雲在正上方觀察,隻覺中心變成一個墨藍的空洞,仿佛通向世界的另一邊。滄海桑田,世事變幻,萬餘年前的雲浮大陸是蠻荒之地,現在經過開墾,繁華不容逼視,而這大池還如遠古一樣,充滿了猛惡和凶險。

仔細看,有點頭暈。仙君撫了撫額,覺得沒去是正確的。回到船上腿還隱隱發軟,他向崖兒訴苦:“我的身體大不如前了,不單虛弱,還恐高。”

神仙恐高不是笑話嗎,看來孩子的存在對他影響太大了。崖兒當了母親卻沒有懷過孕,不太了解孕期會有哪些症狀,但看他這樣,便覺得他實在不容易。她摸了摸他的手,“都是我不好,害你退化成這樣。”

他聽後抿唇一笑,“為什麼自責?這事你一個人也辦不成。知道我辛苦,加倍對我好就是了。”說罷回頭望了眼,“不過你要想清楚,是否真的打算開啟鮫宮。裡麵究竟藏著什麼?當真隻是寶藏麼?齊光這世為人,雲浮幾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要那麼多錢乾什麼?”

世上沒有人會嫌錢多,一個龐大的機構要運轉,手下得養活無數人。崖兒道:“你聽說過厲無咎的身世麼?他是精舍王朝的皇子,自小因病弱被驅逐出了精舍聖地。一個出身那麼有根底的人,難道不想重塑輝煌麼?眾帝之台再了不起,至多稱霸雲浮,也許他想重回精舍聖地,也或者想一統整個生州也不一定。”

他慢慢點頭,語氣難言惆悵,“自小病弱……是在八寒極地落下的病根。將近三千年啊,一次又一次被冰錐刺穿身體,又冷又痛無處可躲,這種罪不是誰都能受的。”

其實創建這樣的刑罰,本身就很殘忍。殺人不過頭點地,可犯了錯的罪仙卻求死不能,連重入輪回都變成了恩賜。

算了,想得太多,心便無處安放,還是來談一談實際的問題吧!他牽了她的手說:“如果鮫宮裡有錢,滿載而歸後都給你的手下吧,你跟我回蓬山好麼?我要帶你去找大帝和佛母,為你求不死藥。”

她笑道:“還有這樣的捷徑麼,不用修煉就能長命百歲?”

長命百歲太簡單了,他隨手就能給。可他希望她永生永世,不死不滅,他要和她做長遠夫妻。

“雲浮不是有句話麼,朝中有人好辦事。”他看她的時候,眼裡帶著月華春露般的光芒。那低垂的眼睫,即便已經多了妖嬈的味道,麵對她時永遠是平和的,甚至帶著一點天真和嬌羞,低聲道,“我不讓你修行,修行太苦,還要曆劫,萬一雷劈歪了怎麼辦?你以前說過,喜歡繁華熱鬨,那就把王舍洲搬到方丈洲去,這樣你總願意留在蓬山了吧!”│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為了把她留下,也算無所不用其極,她眉眼彎彎問他:“方丈洲可是九州的仙島,你要把妓院都搬過去嗎?”

他說有什麼關係,“他們住不慣可以走,沒人規定地仙必須住在方丈洲,原本他們就是為了蹭蓬山的靈氣,死皮賴臉留下的。”

所以一旦撕開了表麵的偽裝,就可以活得旁若無人了。阿傍蹦出來插話,“連妓院都有,那帶我一起去吧!”

崖兒瞪了他一眼,“彆老是在那種地方流連,找個女人,好好過日子吧。”

說得有道理,但已經背離了殺手的初衷,殺手是不能有牽掛的。

阿傍笑了笑,“樓主和以前不一樣了。”他兩臂搭著後脖子,暢快地舒展了一下筋骨,“看來波月樓以後要從良了,我們這些人,英雄無用武之地嘍。”拖著長音說完,慢悠悠溜達開了。

崖兒怔了怔,才發現很多事確實偏離了原來的軌道。昨日種種越來越遠,忽然浮起繁華落儘的滄桑感。

風帆轉了方向,停在距離水涯十幾丈遠的地方,船舷邊上等待的人越來越少,隻餘紫府弟子,和錨樁邊上的蘇畫。

三十多歲的女人,風韻猶存,孔雀裙飛揚起來,像千萬雙顧盼的眼睛。日光靜靜灑落,她的側臉在光暈下潔白無瑕,視線懸望著漩渦的方向,雖然什麼都沒說,輕蹙的眉依舊看得出她的憂慮。

三十五少司命不時偷偷瞥她一眼,關於大司命對她的感情,他看得清清楚楚。以前大家對蘇畫的印象都不好,覺得一個女人過於世故和自我,就像大司命對她的稱呼,不負老妖精的盛名。可是漸漸熟絡後,又覺得這女人也不錯,世上誰不為活著而掙紮?波月樓那樣的地方,曆來是弱肉強食的鬥獸場,她不世故、不自我,能活到今天麼?

所以啊,不要讓話癆洞悉太多內情,因為你不知道哪一天,他會給你來個兜底的大爆料。

三十五少司命覺得應該為有口難言的大司命做點什麼,趁著他不在,敲敲邊鼓,等他回來說不定有大驚喜。

打定主意,他搓了搓手,“蘇門主?”

蘇畫嗯了聲,“有何賜教?”

她對紫府的人態度雖比以前好多了,但隱約還是不待見的,回答起來也有些生硬。少司命不擅長和女人聊天,乾脆單刀直入,“其實我家座上很喜歡你,在蓬山的時候魂不守舍,還派君野探望過你。”

蘇畫愣了下,莫名地看著三十五少司命,“君野?”

他點點頭,“就是送信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