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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帳春 田園泡 4313 字 6個月前

是一派翻箱倒櫃之相,不僅無半點人氣,因著天熱,那邊邊角角還結上了蜘蛛網。

“先收拾一間屋子出來,暫住吧。”蘇錦蘿聲音輕緩道。

“是。”雪雁領著婢子去收拾住所。蘇錦蘿提裙走上幾步,怔怔立在廊下,入目蕭瑟,心口微酸。

一朝之夕,從雲端跌入泥濘,任誰都能來踩踏上一腳。雪中送炭難得,錦上添花良多。

今日天色不大好,天際處的烏雲壓的很深,層疊巒嶂,尤如重山。蘇錦蘿聽到身後傳來蘇清瑜的聲音,伴著滾滾熱浪,樹蟬新鳴,到耳中已有些模糊。

“蘿蘿,”蘇清瑜疾奔上前,滿麵熱汗。他三兩步過甬道,跨上石階,到廊下,踢開腳下翻倒的一隻宮燈,“先與大哥回理國公府住段日子吧。”

天氣很悶,日光半明半滅,照的人晃眼。柳樹條絮垂枝,被曬得蔫搭搭的。蘇清瑜身上穿朝服,裡三層外三層的整個人都被浸濕了。顯然是剛剛下朝就過來了。

蘇錦蘿靜站在那處,緩慢搖頭。她取出帕子,替蘇清瑜擦了擦臉上的熱汗,仰頭開口道:“他說,讓我在家等他。”

“王妃……”玉珠兒正搬著實木圓凳出來,一個憋不住,立時便哭出了聲。

如今靜南王生死未卜,若是真出了什麼事,他們王妃小小年紀,便要當寡婦了啊!

玉珠兒一哭,屋內忙碌的女婢們俱都紅的眼,一瞬時,那股子“嗚嗚哎哎”的悲切聲,比惱人的蟬鳴更甚。

蘇錦蘿細細的替蘇清瑜擦完臉,然後收好帕子,塞給他。“大哥先去吧,待我這處收拾好了,再去理國公府瞧瞧父親與母親。”

“……母親和父親都很擔心你。”握住蘇錦蘿的手,蘇清瑜正色道:“理國公府,一直在你身後。”

蘇錦蘿呐呐張了張嘴,“大哥。”

“不想回便不想回吧。我派些靠譜的家仆、婆子來,這碩大靜南王府,隻剩下幾個老仆,若是出了事也不知該如何應對。隻是你住在這處,要事事當心,外頭的有心人數不勝數,尤其是如今局勢,什麼事都有可能會發生。”

“嗯。”蘇錦蘿點頭,紅了眼眶,那晶瑩剔透的淚珠子滾在眼眶裡,水霧霧,淚蒙蒙的好看。

“傻蘿蘿。”蘇清瑜撫了撫蘇錦蘿的小腦袋,欲走,卻是被人拽住了寬袖。

纖細素手緊緊的攥著朝服官袍,指尖粉嫩,瑩白如玉,因為用力,指骨微顯。一截細薄羅袖被拉起,露出纖細腕子,清淩淩的能清晰看到經脈青絡。

蘇錦蘿開口,聲音嗡嗡的帶著哽咽,卻依舊軟軟糯糯的就似紅豆餡的糯米團子。“大哥,你為什麼會進官場?”

蘇清瑜身形一頓,他並未轉身,良久後才傳來語調輕緩的說笑聲道:“自然是為求權。”

“可你從不在意財權。”蘇錦蘿向前邁一步,攔住蘇清瑜,又重複一遍道:“大哥,你為何會進官場?”

蘇清瑜麵色微斂,眸色輕動。

他抬手,撫上蘇錦蘿的臉,那白細如凝脂般的觸?感粘在指尖,就似上好的水白玉。

“父親老了,總要有人將理國公府撐起來。隻有咱們自己強大了,旁人才不會多嘴。”

蘇錦蘿明白蘇清瑜的意思。她與陸迢曄的婚事,明眼人皆在說是她高攀,大哥今日所做所為,為的不僅是整個理國公府,更是為了她的顏麵。

靜南王府出事,到如今,連先前言之鑿鑿的安陽公主都銷聲匿跡,不見蹤影,隻有大哥,急急趕來瞧她,生恐她不好了。

蘇錦蘿鼻尖微酸,“大哥……”

“好了,都多大的人了,怎麼還哭鼻子呢。”蘇清瑜刮了刮蘇錦蘿的鼻尖,笑道:“待收拾好了,差人知會一聲,大哥帶你回府瞧瞧。你的錦璽閣大哥一直讓人照料著呢。一草一木,一花一枝,都沒動過。”

“嗯。”蘇錦蘿重重點了點小腦袋,依依不舍的將蘇清瑜送走。

屋內,雪雁等人已經將寢室收拾妥當。

這寢室,自然沒有先前的好,一派用物,皆簡樸許多。雪雁在內的四個丫鬟,也都一道擠在了側旁的耳房內,因為其餘屋子被封,她們根本就進不去。

“王妃。”玉珠兒扶著蘇錦蘿坐在竹塌,捧著一個竹簍子上前,臉上扯出一抹笑,雙眸紅腫道:“王妃您瞧,這是奔奔生的四隻小兔子,毛絨絨的,可好玩了。”

蘇錦蘿低頭,小心翼翼的撫了撫那四隻蜷縮在一起的小絨兔,笑道:“真可愛。”

“王妃,您午膳要用些什麼?奴婢去給您做。”雪雁上前,不知從哪處尋到一柄素絹扇兒,替蘇錦蘿打上。

天際的雲壓的越來越陰,隻是那雨卻不落,整個天地間猶如一個巨大的蒸籠,連素絹扇兒打過來的都是熱風。

寢室內外,槅扇、木門大開,連蘆簾都儘數被卷了上去,隻是這溫度卻依舊不低。

靜南王府的冰窖被砸了,雪雁等人無處取冰,隻好端了幾盆水進來灑在白玉磚上降溫。

雪雁手中的這扇麵本是白的,抄家時被人踩了幾腳,雖打了井水清洗,但終歸留了印記。

“都可以。”小廚房裡自然也是連那些燒火婆子都不見了蹤影。

主家遭了難,這些奴仆自然要跑,不然興許哪一日來一道聖旨,說要抄家,這個時候他們便是要躲都沒地方去了。

“雪雁。”蘇錦蘿想到這裡,神色蔫蔫的將雪雁等四個奴婢喚來身邊。

“如今王府這般境地,你們也都瞧見了。若是想走,我自不會攔著你們。你們的賣身契可以尋明遠去要。”

“王妃,您這說的是哪裡話。”玉珠兒哭哭啼啼的抹淚。“奴婢自小隨在您身邊,隻要有您一口吃的,什麼時候少過玉珠兒一口。玉珠兒生是王妃的人,死是王妃的鬼,王妃您若是要趕玉珠兒走,那玉珠兒還不若一頭撞死在這裡呢……嗚嗚嗚……”

“我沒說要趕你們走。”蘇錦蘿趕緊擺手解釋,“隻是如今王爺情況不明,若是聖上再怪罪下來,我,我怕你們跟著我一道遭罪……”

“王妃。”雪雁跪在蘇錦蘿麵前,仰頭開口。“王妃的心,奴婢明白,王妃也是為了奴婢們好。隻是,王妃以為的好,不是奴婢們以為的好,奴婢們隻要跟在王妃身邊,便是最好的。”

“對,我們要跟在王妃身邊。”

四個女婢圍上來,趴在蘇錦蘿麵前抽抽噎噎的點頭。

若說雪雁和玉珠兒硬要跟著自個兒,蘇錦蘿是能理解的。隻是如青與依彤跟她並沒有過多的情意。

“王妃,奴婢們身為下賤,能得王妃善待,是上輩子積了福。奴婢們不求與雪雁姐姐和玉珠兒姐姐般日日隨在王妃身邊,隻願王妃安好,如此,奴婢們也能安心。”

如青與依彤先前被蘇夫人派給蘇錦蘿做丫鬟,生恐這新來的姑娘不好伺候,卻沒曾想,這姑娘的性子是個頂軟綿好相處的。就連雪雁,雖總是板著一張臉,但從未苛刻過她們。

人心都是肉長的,蘇錦蘿心善,她們是要知恩圖報的。如青與依彤雖與蘇錦蘿不親近,但卻真心盼望著自家王妃好。如今這境地,她們怎麼能舍了人去呢?

“好,都留下來,都留下來……”蘇錦蘿將四人攬在一處,小臉上顯出一抹笑。

明遠候在戶牖旁,仰頭看了看天,起身去將書房的槅扇關緊。

晌午,雷聲鳴鳴,雨打芭蕉。

蘇錦蘿帶著四個丫鬟用了些粗糙飯食,便躺在竹塌上睡了過去。

這一覺,直睡到掌燈十分。

寢室內點了燈,不亮,生恐擾了蘇錦蘿。

蘇錦蘿起身,坐在昏暗屋內發呆。

雨聲未停,起起落落的雨珠子豆子大,砸在槅扇上,“劈啪”作響,濕了紗窗。

“雪雁,你說王爺在牢裡,是不是吃的很差?”

蘇清瑜送來的家仆帶來數筐新鮮蔬果,一進府就忙活開了,雪雁等人也騰出手來伺候蘇錦蘿。

“這,奴婢不清楚。”雪雁搖頭。

蘇錦蘿撐著下顎,靠在紗窗前,也不管迎麵打上來的雨星子濺的她睜不開眼,隻喃喃道:“他慣是個怕熱的。我昨晚去看,那牢房建在下頭,隻點幾盞油燈,又不通風,住在裡頭,連換口氣都熱乎乎的。”

“王妃……”雪雁用絹扇,替蘇錦蘿擋住麵前的雨珠子。◎思◎兔◎在◎線◎閱◎讀◎

“這雨越發大了,您還是進裡頭歇息吧。若是壞了身子,那可如何是好?”

蘇錦蘿點頭,由雪雁扶著離了紗窗。

“雪雁,我想,再去瞧瞧王爺。”走了兩步,蘇錦蘿蹙眉,小嘴緊抿,在思索。

“王妃,您難道還要去尋方大人?”雪雁麵露驚惶,她趕緊關緊門窗,見四下無人,才道:“王妃,不是奴婢多嘴,那方大人瞧著……是個心術不正的。”

方淼長了一張嚴肅硬朗的俊朗麵容,平日裡慣是個自製有持的,但如今雪雁出此言,是有依據的。

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雪雁比蘇錦蘿更早明白方淼對她的心思。雖不至於心術不正,但他對蘇錦蘿的心思,再難掩。

“不找他。”蘇錦蘿搖頭。對於雪雁的擔憂,蘇錦蘿明白,現在,是他們兩人更要劃清界限的時候。

蘇錦蘿不能讓陸迢曄在牢裡,還聽到些自家王妃跟旁人有染的風言風語。先前尋方淼,是她無計可施,如今看來,依照陸迢曄這個人的城府,區區一個牢房,他怎麼可能沒法子。

“雪雁,去幫我將明遠喚來。”

“哎。”

第68章

這是蘇錦蘿第二次進牢房。

“王妃, 這邊。”明遠在前頭引路,壓著聲音說話時, 目光四處兜轉, 警惕環顧四周。

正是深夜,牢裡的人似乎都睡了,隻有個彆犯人目不轉睛的盯住蘇錦蘿,麵露垂涎。

他們太久沒見過女人了。

蘇錦蘿裹緊身上的玄色披風,與明遠到陸迢曄的牢房前。

小婦人雖一身披風, 遮了臉麵, 但那身段卻依舊明顯。尤其隨著年紀漸長,整個人如含苞待放般越顯清%e5%aa%9a。

眉梢眼角, 嫵%e5%aa%9a中透著股純稚清冷,嬌嬌憐憐的立在那處, 便想讓人捧在手掌心裡寵。

男人正坐在鋪滿稻草的木床上閉目養神,聽到聲響,轉頭,看向立在外頭的蘇錦蘿, 細薄唇角輕勾,清冷麵容之上顯出笑意。

“爺。”明遠開了牢門,將手裡的掐絲小食盒置在木桌上, 然後躬身退了出去。

蘇錦蘿取下`身上的披風,她穿一件藕荷色紗裙, 因著悶熱, 後背都被浸濕了, 纖細粉頸處淌著熱汗,青絲粘在肌膚上,黏膩膩的更襯得一雙小臉白瓷粉嫩。

白玉耳上戴著一對玲瓏墜兒,發髻上是那支紫屏瑤。瑤簾輕動,清靈空響,暗%e5%aa%9a的紫色,在昏暗牢內越顯曖昧。

蘇錦蘿不自在的撫了撫那支紫屏瑤,小腦袋有些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