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死不了人的。”
鳶尾上前,替陸迢曄遞過巾帕。
陸迢曄接過,握住蘇錦蘿的手幫她將指尖處沾著的血漬擦洗乾淨,然後一把將人攬到懷裡。
蘇錦蘿跪趴了許久,腿腳早就軟了。
她軟綿綿的被陸迢曄半空著托在懷裡,腰部被他用膝蓋抵著,受傷的%e8%87%80部不著地,脖頸搭在臂彎上,小腦袋向後仰著,全無防備。
從向下跪趴到向上仰躺,蘇錦蘿覺得,還是仰躺舒服些,可當她意識到這個攬著她的人是陸迢曄時,又覺得她還是自己跪著比較好。
“彆動。”
按住蘇錦蘿掙紮的身子,陸迢曄替她換過巾帕,擦乾淨了臉上的血。
鼻血已經不流了,被嚇出一身冷汗的蘇錦蘿衣襟上沾著血跡,披頭散發的窩在陸迢曄懷裡,小小一隻,麵白眼紅,可憐異常。
“內衫都濕了。”勾住蘇錦蘿脖頸處的係帶,陸迢曄惡劣的往上扯了扯。
蘇錦蘿身子一僵,下意識環住自己,一雙眼瞪得圓溜溜的看向陸迢曄,裡頭滿是不可抑製的驚恐。
她這個模樣,偽君子竟然還有閒心耍流氓。
對上蘇錦蘿的驚恐表情,陸迢曄笑意更甚,他抬手招過鳶尾。“去備乾淨的衣物替蘇二姑娘換了,再差人將小廚房裡頭溫著的藥端來。”
“是。”
鳶尾應聲,打開簾子去了。
臥室內,隻剩下陸迢曄和蘇錦蘿兩人。
蘇錦蘿被陸迢曄扯著脖子後的係帶,她努力仰起脖子,避免自個兒被這個偽君子不小心給勒死了。
“真是不乖。”修長白皙的指尖帶著微冷溫度,沁著一股若有似無的藥草味擦過蘇錦蘿的鼻尖。
聽到陸迢曄說這話,蘇錦蘿屁股一緊,隻覺那上過藥的地方又開始疼了。
她對這偽君子的條件反射已經一輪嚴重過一輪了。
“我,我隻是吃個燕窩……”蘇錦蘿心虛的埋首,聲音嗡嗡的聽不真切。真是小氣。
陸迢曄揚袖,錦帳被打落,珠玉翠環輕觸,紗幔輕飄,滑過蘇錦蘿擱在榻旁的藕臂。
“撒謊的孩子,可不是好孩子。”卷著蘇錦蘿的青絲,陸迢曄若有似無的用指尖刮過她的耳垂。蘇錦蘿的耳垂白嫩如玉,珍珠似的小巧一片,綴著兩隻玉石耳璫。
“在學堂裡,不聽話的學生是要被打掌心的。那用來打掌心的竹板子是用當季的竹子做的,青翠翠的敲下來,發出清脆脆的聲音。隻一下,這掌心就能腫的跟蠶繭子似的,放在琉璃燈下頭一瞧,還能瞧見裡頭藏著的膿。”
蘇錦蘿下意識一縮,卻被陸迢曄眼疾手快的按住了腕子。
腕子上破了皮,蘇錦蘿疼的一抽,陸迢曄瞬時放開她,順著肌理按住了掌心。
骨節分明的指尖微屈,在蘇錦蘿掌心輕滑,陸迢曄能明顯的察覺到小姑娘被嚇得連掌心都在顫。
“王爺。”
賬外,傳來鳶尾的聲音。蘇錦蘿如獲大赦,扭頭朝錦帳外張望。
陸迢曄單腿搭在榻上,鞋襪都未脫,撐著身子霸占了她的軟枕,頸後是石青緞麵的靠枕。
腰間係玉帶,上頭掛著香囊、扇囊等物,頭上戴玉冠,束發一絲不苟的抹著她送的茉莉頭油。看模樣像是正準備出門,被鳶尾臨時喚了過來。
陸迢曄起身,打開帳簾下榻。
“好好照料。切不可怠慢。”一離蘇錦蘿,偽君子又變成了那個清冷高貴,不染塵世汙濁的清貴公子。
“是。”
鳶尾上前,掛起帳簾,替蘇錦蘿擦洗身子,換過乾淨衣物。
蘇錦蘿折騰了這麼久,早就心累疲乏,方才又被陸迢曄嚇得不輕。這會子她緩過神來,吃了一碗牛%e4%b9%b3,便趕緊摟著軟枕睡下了。
養精蓄銳才是最重要的。
一覺睡醒,蘇錦蘿醒過來的時候天似乎已經暗了。
帳子裡頭黑烏烏的瞧不見一點光亮。她撐著身子起身,渾身軟綿綿的有點發暈,指尖觸到一抹光滑細料。
嗯?是落在榻上的裙衫嗎?
蘇錦蘿撫著往上觸了觸,按到一塊軟綿綿的東西。
“醒了?”
突然,昏暗賬內傳來一道聲響。似乎是因為剛剛睡醒,男人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暗隱。“傻姑娘,可不是什麼東西都能隨便亂碰的。”
蘇錦蘿早就已經縮了回去,甚至因為被嚇得厲害,連滾帶爬的鑽到了榻角。可因為陸迢曄這句意味不明的話,她心口跳的極快。
她剛才,碰到了什麼?好像,還是活的?
身旁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厚實的帳簾被拉開,臥室外頭的光透進來,蘇錦蘿終於看清楚了陸迢曄的模樣。
他披散著頭發,敞著衣襟,露出光潔%e8%83%b8膛。身上寬大的袍子隨著他的動作滑出一隻肌理分明的胳膊。
陸迢曄的力氣很大,但身上的肌肉卻並不糾結。薄薄的一層微微拱起,白玉似得散著光澤。他的胳膊不粗,浸在晦暗月色下,修長白皙,如蒼鬆勁枝般有力,尤其好看。
男人站在榻前,慢條斯理的點燃一盞琉璃燈。
琉璃燈亮,氤氳光影侵襲而下。男人的身影被拉長,轉身時黑發輕動,覆在榻上的黑影隨即往上蔓延,覆上蘇錦蘿的身子。
蘇錦蘿盯著那黑影,隻覺心尖顫顫。
完了完了,她現在不光是瞧見人,連看到個影子都能嚇得渾身發抖。
“酉時一刻了,起吧,晚間會睡不著。”
蘇錦蘿攥著被褥,聽到陸迢曄如此正常的語調,愈發驚懼。“你,你為什麼會跟我睡在一處?”
男人披上外袍的動作一頓,他轉頭看過來,雙眸微暗,麵容半隱,瞧不見神色。“這是本王的臥室。”
怪不得她就覺得這屋子不對勁,哪個客房裡頭還掛著一柄劍的!
蘇錦蘿扭著小細脖子看向掛在木施上的那柄寶劍,想起上輩子發生的事,趕緊把自己埋進小被子裡。
上輩子,她就是被這柄劍給剜了脖子吧?
第24章
理國公府, 大房院內。
日理萬機的理國公收到蘇清瑜的消息, 立即與皇帝告假,回了府。
書房裡, 燈火徹夜, 理國公吃了三碗茶,終於開口:“清瑜,你想好了?”
“是。”蘇清瑜立在書桌前, 麵色嚴整, 姿態冷凝。
“以前為父怎麼說,你都不肯入仕途。得了一個什麼‘富貴閒人’的稱號也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今次怎麼突然想要入仕了?”
理國公用茶蓋撇開茶水麵上的沫渣,又吃了一口茶。
上好的毛尖, 茶色碧綠, 隨燙水緩慢舒卷開來,一芽一葉,片片勻整,柔嫩光滑,香氣高雅。入口時甘甜醇香,回味悠長。
“往常是兒不懂事, 見父日見年邁, 想為分憂。”蘇清瑜拱手, 聲音清晰。
理國公一口茶卡在喉嚨裡, “咳咳咳……”
年邁, 他才四十五, 正值壯年!雖不能一夜七次,但兩三次還是沒有問題的!◆思◆兔◆在◆線◆閱◆讀◆
理國公怒瞪向蘇清瑜,“想當官,自個兒考去。”依照蘇清瑜的才學,登榜提名,探囊取物爾。
話罷,理國公擺袖要去,被蘇清瑜攔住了路。
“父親,我想去參軍。”
理國公腳步一頓,霍然轉身看向蘇清瑜,嗓子都大了幾分。“參軍?”
“科舉在兩年後,我等不了這麼久。現今邊域有外族侵犯,正是立功建業的好時候。”
“清瑜,你可想過,我和你娘,隻有你這麼一個兒子。”理國公麵色沉靜下來,抬手關上書房的門。
蘇清瑜斂眉,撩袍下跪,朝理國公叩首。“是兒不孝。但聖人言: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誌與民由之,不得誌獨行其道;富貴不能%e6%b7%ab,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
“你有這個心是好的,隻是邊域戰事變幻莫測。就算是馳騁沙場數十年的老侯爺都莫可奈何,你一個隻會些拳腳功夫的閒人,該如何建功立業?”
“父親,有誌者,事竟成。大戰不僅靠武藝壓陣,更靠腦子布陣。”
書房槅扇未關,有溯風席卷而進,豆燈忽滅未滅,隱晦暗生。
理國公道:“那蘿蘿怎麼辦?”
蘇清瑜沉默片刻,“正是因為蘿蘿,我才會去參軍。當今皇城,就連父親都不能自保,我一個‘富貴閒人’,無權無勢,該如何護住蘿蘿?”
“……那就找一個能護得住蘿蘿的人。”
理國公上前,將蘇清瑜從地上扶起。
“清瑜,你的心,為父明白。可這事是不能急於求成的。就如方淼,即便年少成名,官居內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這又如何呢?天子說舍棄就舍棄,說重用就重用,終歸隻是棋子罷了。”
“父親的意思是……”
“皇城詭譎,朝堂動蕩。皇上龍體欠安,一眾皇子蠢蠢欲動。千帆競渡,何能獨善其身。蘿蘿既接了回來,咱們爺倆便是拚了命也要將人好好護住。”一掌拍上書桌,理國公道:“押注吧。”
蘇清瑜皺眉,良久後道:“沒有彆的法子嗎?”他實在是不願意將蘿蘿送進火坑。
“清瑜,這種事,你應當比我更明白。即使蘿蘿不回來,一旦她的身份暴露,隻會比在理國公府內更危險。咱們護不住她,隻能找個能護得住她的人來。自古成王敗寇,皆是踏著屍身往上去的。”
蘇清瑜沉默。
理國公歎息道:“當今陛下,四子五女。大皇子陸友裕,二十有八,出生卑微,乃宮女所生,生母雖被封淑媛,但身後無勢。不過其自幼驃勇善戰,屢建奇功,更難得的是性情寬厚、善撫士卒。”
“二皇子陸友貞,當今太子,生母為元貞張皇後,朝中勢力頗足,隻性情駑鈍,若是讓他繼位,怕是會出現外戚霸權的局勢。”
“三皇子陸友文,原名康勤,並非陛下親生,乃是養子。手段頗足,手中已收攏皇城四大家族。”
說到這裡,理國公一頓。“至於這四皇子陸友孜,生來便有重瞳,自認帝王之命,雖與咱們有些姻親,但如今下落不明,咱們這個時候可不能去觸黴頭。”
“父親,大皇子與太子已娶妻,隻剩下三皇子和四皇子尚未娶妻,蘿蘿嫁給哪個都不合適。”
“是啊。三皇子與四皇子皆非良配,咱們冒險下注,勝了,也不定就能榮華富貴,一步登天。而若是敗了,便隻能三尺白綾,一杯毒酒下肚,了結一生了。”這事關係重大,實難抉擇。
“父親,如果不站隊……”蘇清瑜猶豫道:“咱們誰都不幫的話,會如何?”
“咱們又不是鎮國侯府那等人家,說不站隊就不站隊。我們這種無權無勢的,若是不站隊,遲早被皇城裡頭的這些人吃的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那,我們就找個有權有勢,又不站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