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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帳春 田園泡 4288 字 6個月前

姑娘,您不能隻喝紅糖水呀。”玉珠兒皺著一張臉道:“所謂良藥苦口利於病,您還是趁熱將這藥吃了吧。”

蘇錦蘿搖頭,目光落到槅扇處。

槅扇上覆著的厚氈被掀開一角,有幾絲寒風卷著細雪從那處滲進。明日就要過年,理國公府內格外忙碌,就連她的院子裡頭都喜慶了起來。

房廊上掛滿紅紗籠燈,丫鬟婆子換上新製的過年衣物,庫房裡堆滿了蘇清瑜派人送來的年貨,還有孫氏時不時讓元嬤嬤帶回來的一些好東西。就連錦璽閣外頭的對聯都被蘇清瑜給新換過了。

一派去舊迎新,喜氣洋洋之相。

“姑娘,待您吃完了藥,咱們再歇,好不好?”見蘇錦蘿又要闔目往被褥裡頭躺,玉珠兒趕緊上去把人給扶住了。

蘇錦蘿軟綿綿的靠在玉珠兒臂彎上,神色蔫蔫。

“姑娘,大公子來瞧您了。”雪雁打了簾子,將蘇清瑜請進來。

蘇錦蘿掀了掀眼皮,半點精神氣也無。

“王爺慢坐,我去裡頭瞧瞧蘿蘿。”

清晰的聲音順著珠簾傳進來,蘇錦蘿眉目一凜,立時抻著脖子往外頭瞧了一眼。

珠簾微動,隱約透出一個頎長身形,著白狐裘,挺拔如鬆般立在大堂內,立時就襯得整個大堂狹窄許多。

“蘿蘿。”

蘇清瑜打開珠簾進來,就見蘇錦蘿瞪著一雙眼,小臉煞白。

她穿著一身絹布小襖,青絲披散,逶迤而落,淩亂的碎發遮在白瓷小臉上,更襯得那雙眼睛水靈靈的黑亮。

香香和奔奔團在被褥上,聽到動靜起身,兩雙長耳朵豎起來,短短前爪掬起,翹著白絨毛,黑烏烏的圓眼睛直直看向蘇清瑜。

“大哥……”蘇錦蘿捂著肚子,聲音軟綿綿的喚了一聲。

蘇清瑜立時一陣心軟,麵色焦急的大步上前,將人攬在懷裡,一臉心疼的替蘇錦蘿擦了擦臉上的細汗。“這是怎麼了?”

蘇錦蘿的臥室裡頭燒著三個炭盆,開了槅扇通風,她身上的汗是被嚇出來的。

隔著一層珠簾,陸迢曄負手而立於那處,明明連相貌都看不清,但蘇錦蘿卻覺得,他那雙眼能透過珠簾將她直直看穿。

“他,他怎麼來了?”

蘇錦蘿顫巍巍的指向陸迢曄,白嫩手指都在打顫。

蘇清瑜沒瞧出不對勁,混以為是蘇錦蘿身子不舒服。他替蘇錦蘿掖了掖被角。“蘿蘿可知道在咱們皇城有句話?”

“什麼話?”蘇錦蘿仰頭,纖細的身子被裹在被褥裡,露出一截纖細脖頸,軟綿綿的似乎一折就斷。

“性美若玉帛,容俊如神袛的靜南王,除了生孩子,什麼都會。”

蘇錦蘿眨了眨眼,然後恍然大悟的點頭,“原來不舉是真的啊。”

蘇清瑜一把捂住蘇錦蘿的嘴,然後看了一眼站在外頭的陸迢曄。她這傻妹妹喲,人家習武之人的耳朵多靈光。而且這重點是不是錯了?

大堂內,陸迢曄褪下`身上的白狐裘,攏袖落座於榻上,手邊一杯香茗,散出氤氳熱氣,金芽舒卷,茶香四溢。朦朧間,男人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茶氣散去,露出一張清冷麵容,微垂眼瞼,朱痣色豔。

“今日是讓靜南王來替你瞧瞧身子的。那些白胡子老頭的醫術我可信不過。”

蘇錦蘿請大夫看身子這件事,蘇清瑜一知道,立時就厚著臉皮去請了皇城第一名醫的高徒,靜南王。

第20章

“大哥,我真的沒事,而且男女授受不親……”蘇錦蘿攥著蘇清瑜的寬袖,小小聲的說話。仰頭時露出一雙黑烏烏的大眼睛和尖細的小下巴,一張白瓷小臉,看上去楚楚可憐的尤其精致。

蘇清瑜搖頭,難得擺出一張嚴肅麵容來。“不行,若是蘿蘿今次不看,那大哥可不會安心。而且靜南王是難得的君子,不會做出什麼不好的事來。就連當今皇後都曾邀他治過疾呢。”

蘇錦蘿抿唇,默默的垂眸,連眼裡的光亮都消失了。

“蘿蘿,乖,聽大哥的話。明日就要過年了,你可不能在這個時候出岔子。”過大年的時候,整個理國公府內外尤其忙亂,若是蘇錦蘿這個時候出岔子,連大夫都不好找。

蘇錦蘿支支吾吾的不說話,蘇清瑜歎息道:“大哥可好不容易才將人請來了,就隔著帳簾把個脈而已,蘿蘿莫怕。”

蘇清瑜言辭懇切,對那靜南王陸迢曄看上去又是萬分信任的模樣。蘇錦蘿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拒絕。

她蹙眉細想,片刻後起身,偷偷瞧了一眼珠簾外,隻見那人坐在椅上,正低頭抿茶,似乎並未注意到裡頭,便湊到蘇清瑜耳畔處說了一句話。

蘇清瑜聽罷,皺眉,眸色立時鋒利起來。他聲音略沉道:“蘿蘿,是誰與你說的這些話?”

“沒,沒有人跟我說。”蘇清瑜的臉色是真的變得很差,蘇錦蘿惴惴不安的絞著手指,心裡惶惶然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她難道要告訴大哥說,這些話,其實是她上輩子真實聽到的嗎?那個受人人讚美,人人羨慕的靜南王,其實才是最有野心的一個人。

要不是蘇錦蘿死的早,怕還能看到他揭開偽善麵具,篡位奪權的一幕。

“蘿蘿,這種話,你可還與他人講過?”這樣大逆不道的話,輕則皮肉之苦,重則招致殺身之禍。他的蘿蘿真是太單純了!

蘇清瑜斂眉,將錦璽閣內的丫鬟、婆子上下逡巡一圈,最後將目光落到元嬤嬤身上。

元嬤嬤躬身垂眸,趕緊將一眾丫鬟、婆子領了出去。

“沒有,隻與大哥說過……”

蘇錦蘿囁嚅著聲音,小腦袋垂的低低的,一副小媳婦模樣。

蘇清瑜漸緩表情,鄭重道:“那就好。蘿蘿,記住,這種話,不能隨意亂講。”

“我知道了。其實,其實我在與大哥開玩笑呢。”怪她太不謹慎,冒冒失失就將這話告訴了大哥。看大哥與陸迢曄的關係,顯然是被那個偽君子騙的不輕。

蘇錦蘿扯了扯蘇清瑜的寬袖,繼續道:“是我自個兒不想吃苦藥,所以拿這話誆你了。”

“你呀。”蘇清瑜伸手刮了刮蘇錦蘿的鼻尖,“你這小東西,連大哥都騙。”話罷,蘇清瑜起身將元嬤嬤喚了進來。

元嬤嬤打開珠簾上前來,畢恭畢敬的與蘇清瑜行禮,“大公子。”

“這幾日,錦璽閣可有什麼異常?”蘇清瑜負手立於那處,頎長身影後顯出蘇錦蘿半個小腦袋。

元嬤嬤細想片刻,然後搖頭,“並無異常。”

蘇清瑜皺眉,“好好照顧二姑娘,有事一定要差人來尋我。”

“是。”元嬤嬤將頭垂的更低。

蘇清瑜轉身,揉了揉蘇錦蘿的小腦袋,幫她將帳簾覆上,然後起身請了陸迢曄進來。

蘇錦蘿縮在被褥裡,聽到外頭的珠簾輕撞聲,嚇得渾身發顫,牙齒打磕,連雙下巴都被擠出來了。

“咯咯咯……”

陸迢曄撩袍坐到榻前實木繡墩之上,聽到賬內傳來的“咯咯”聲,眉目輕動,臉上顯出幾分興味。

“二姑娘的賬內,似乎是藏了偷食的老鼠?”

蘇錦蘿抬手,把軟被咬在嘴裡,“嗚嗚”搖頭。那是她被嚇得連牙齒都打顫了,哪裡是有什麼老鼠呀。▓思▓兔▓在▓線▓閱▓讀▓

而且一聽到陸迢曄說話,蘇錦蘿就感覺渾身不對勁。她身上癸水來的正猛,陸迢曄一說話,蘇錦蘿就感覺更強烈。

修長手指搭在素白凝腕上,雖隔著一層繡帕,但蘇錦蘿卻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其清冷的溫度。

屋內燒炭盆,點熏爐,槅扇被拉開一角,透過帳簾縫隙,蘇錦蘿隱約看到陸迢曄人模狗樣的坐在那裡,正在給自己切脈。

男人的手很好看,光潔修長,白皙如畫,怎麼看都是一雙保養的十分好,隻適合拿筆的手。可是蘇錦蘿知道,這個人的劍很快,比風還要快。

蘇錦蘿呼吸之際,能聞到陸迢曄身上散發出來的梅香。隔著帳簾,往她的鼻子裡頭衝,霸道無痕,與陸迢曄外表給人的感覺天差地彆。

蘇錦蘿想,這人每日裡定是用的冷梅熏香,意在展示他高潔無垢的品性。可在蘇錦蘿看來,這隻是他偽裝成君子的一層麵具。

脈似乎切了很久。如此“親密”接觸,蘇錦蘿縮在被褥裡,眼前發暈,恨不得立時把自己的手腕給抽回去。但那人卻緊緊鉗製著她。

陸迢曄用一根手指把脈,一根手指勾住蘇錦蘿的腕邊,固定住她的位置。任由蘇錦蘿如何掙紮,都逃脫不了。

“我,我不想把脈了……我沒病……”

軟綿綿帶著哭腔的聲音從帳子裡頭傳出來,陸迢曄輕勾唇,麵上依舊是那副無懈可擊的清冷模樣。

“古時,扁鵲四見蔡桓公。一見時,扁鵲言: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將恐深。桓侯曰:寡人無疾。二見時,扁鵲言:君之病在肌膚,不治將益深。桓侯不應。三見時,扁鵲言:君之病在腸胃,不治將益深。桓侯複不應。四見時,扁鵲望桓侯而逃,桓侯詫極,差人詢問,扁鵲言:疾在腠理,湯熨之所及也;在肌膚,針石之所及也;在腸胃,火齊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屬,無奈何也。今在骨髓,臣是以無請也。五日後,桓侯遂死。”

“諱疾忌醫,最終致死。”

聽到陸迢曄這麼大段話,蘇錦蘿更是被嚇得瑟瑟發抖。

她光是聽到這人的聲音都能嚇得渾身哆嗦,更彆說是聽到這麼恐怖的事了。難道這個人是在說,她要命不久矣了?

這人不但是個偽君子,還是個庸醫,她明明好的很!

“二姑娘來了癸水?”

陸迢曄終於放開蘇錦蘿的腕子,慢條斯理的從寬袖內抽出一塊帕子將手擦乾淨。明明是在說這般女子的私密話,但陸迢曄的表情卻全無半點變化,眉眼清冽如泉,好似在說今日天霽般平常。

蘇錦蘿雖怕,但卻難免也紅了臉。被男子當麵提及癸水,她就是臉皮再厚也撐不住啊。

一離開陸迢曄的鉗製,蘇錦蘿趕緊把手給抽了回來,然後捂住自己“砰砰”直跳的小心肝繼續雙下巴式驚恐。

陸迢曄身穿月白寬袍,斂眉坐在槅扇光影處,鴉青色的睫毛搭攏下來,在眼下顯出一塊陰影。眼瞼處的那顆朱砂痣又清晰又明了,就像是黑白畫上的一點紅墨,看的蘇錦蘿心尖顫顫。

今日陽光晴好,男人的臉一半沐浴在亮光裡,一半掩在陰影處。

抬眸時,透過縫隙,與蘇錦蘿那雙驚恐眼眸對個正著。

賬旁,元嬤嬤聽到陸迢曄的話,露出一副欲言又止之態。這畢竟是女兒家的私密事,靜南王怎麼如此大刺刺的就說了出來?

“嬤嬤,直說無妨,靜南王不是外人。”蘇清瑜道。

蘇錦蘿捂住臉,對於自己瞎了眼的哥哥實在是無從拯救。

元嬤嬤猶豫道:“大公子,畢竟是二姑娘的閨房事,這……若是被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