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你?憑你那個小公司?”
盛鴻年揚眉, 問:“你覺得我不行?”
修鋼坐正了, 用食指的指尖敲著桌子,慢悠悠地問:“你公司流動資金有多少?固定資產有多少?你的團隊做基建項目的經驗有多少?你的後台是誰?你跟政府的關係怎麼樣?”
盛鴻年看著修鋼,不說話,嘴角依舊彎著,笑卻是冷的。
“鴻年,我並不是懷疑你的能力。”修鋼攤手,說“我是質疑你的實力。開發區基建項目是一塊肥肉, 但也是一盤大棋, 這裡麵利益勾連關係複雜的程度超乎你想象。撇開這些關係不談,你有多少資金可以投進去?政府在招標要看實力, 你具備足夠的實力嗎?你想要撇開商家獨自去做這個項目, 我很佩服你的想象力,可不好意思, 我認為你是癡人說夢。”
盛鴻年站起身, 邊係著西裝外套的扣子邊說:“我這個人, 彆的沒有,運氣倒是一直不錯的,也許我會美夢成真呢?”
說完盛鴻年朝服務員招招手,服務員趕過來,盛鴻年問過餐費,從褲兜裡掏出錢夾。
修鋼也起身, 問:“看來你是決心要做?”
盛鴻年也不回答他,隻是從錢夾裡抽出一張鈔票遞給服務員,說:“不用找了。”
“那你打算怎麼做?”修鋼不死心地問。
“蛇鼠有道,就不勞你費心了。”盛鴻年說,把錢夾揣到褲兜裡,下巴朝門口一點,問修鋼,“走嗎?”
修鋼打量盛鴻年,問:“你是還有事要問吧?”
“是還有件事。”盛鴻年說,“一件小事,邊走邊聊吧。”
修鋼便跟盛鴻年一起走出茶樓。兩人走得都非常快,盛鴻年口氣隨意地說:“我聽說,十年前葉建平是死於車禍。”
“是。”修鋼說,扭頭看盛鴻年,見他一徑地看著前麵,麵貌神色均無異常。
盛鴻年抬起手腕看了眼表,隨口問:“詳細經過是怎樣?”
修鋼站住了,盛鴻年往前走了兩步,發現修鋼沒有跟過來,便也站住了。
兩人隔了三米左右的距離,對視著。
盛鴻年努力讓神色平常無異,修鋼的眼神卻愈發銳利。盛鴻年心知以修鋼的城府是瞞不住的,便換了個思路,索性攤開來跟他說:“葉清歡跟葉建平是父女關係的事,還有她十年前為什麼去澳大利亞的事,我都已經知道了。至於誰告訴我的,你應該也能猜得到。我隻問你當年事發的詳細經過。當然,想不想講隨你。可就算你不說,我早晚也會查得到。”
修鋼默了半晌,問:“所以,這就是你跟商家對抗的理由?”
盛鴻年撇了撇嘴,說:“我這輩子,本來是不打算再跟商家掛上任何關係的。你們走你們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不管我還是葉清歡,都不想回頭去想那些不好的事情。可你們偏偏又來招惹我們。既然已經犯到了我頭上,我也不能當孬種。你說呢?”
“你一個人跟商家鬥?要美人不要江山?像你爸爸當年一樣?”修鋼譏諷。
“這話隻說對了一半。”盛鴻年把手往褲兜裡一抄,笑得不可一世,語調輕緩卻猶有千鈞之力:“我不是我爸爸。我盛鴻年,不管是江山,還是美人,我都得要。”
修鋼怔住了。
盛鴻年往前探了探身子,盯著修鋼問:“所以,你是說?還是不說?”
修鋼又看了盛鴻年半晌,忽然笑了,說:“你還真是像你爺爺,好吧,我說。”
修鋼如此輕易鬆口讓盛鴻年詫異,他本以為還要多費些口舌的,可既然修鋼願說,當然最好不過。
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表示洗耳恭聽。
修鋼卻朝外頭丟了個眼神,示意繼續走,盛鴻年了然,兩人繼續相攜往外走,修鋼開始說。
“葉建平確實是車禍死亡,可他開的車子不是他自己的,是商思博的。”
盛鴻年霎時間蹙眉,似乎嗅到一股不尋常的味道。
修鋼繼續說:“八年前,臨近春節的時候,葉建平跟商思博同時出席一個公司的年會。年會進行到半程,商妙清懷孕不適,打電話叫葉建平回家。可不巧葉建平的車出了故障,商思博就把自己的車借給葉建平用。”
“葉建平開著商思博的車,一出停車場就被人撞了。肇事車輛時速達到了一百八十公裡。那場車禍非常慘烈,肇事者跟葉建平當場死亡。事後查,肇事者是個癌症晚期患者,案底清白,不管跟葉建平還是商思博都沒有過瓜葛。唯一值得注意的地方,是他跟前妻有一個兒子,是個腦癱兒,寄養在鄉下老家。”
盛鴻年擰眉。修鋼瞅了盛鴻年一眼,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我們也想到了,會不會是有人想要害商思博,卻誤害了葉建平。可警察查過,商先生查過,商思博也找人查過,都毫無線索。最後警察給出的結論是肇事者久病纏身,產生了反社會心理,開車撞人自尋死路,湊巧那天葉建平開車出來被撞上了。因為無據可查,商家也隻能接受這個解釋。”
“商先生一直有追蹤那個肇事者鄉下老家的情況。可這些年來沒有任何異常,沒有人去找他們,銀行賬戶也沒有異常款項流入。他前妻跟他離婚六七年了,早就沒了聯係。去年他父母先後因病去世,他的腦癱兒子被送到了福利院。線索都斷了。”
兩人已經走到了路邊,修鋼聳肩,說:“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葉清歡從澳大利亞回來的時候,正是商家最亂的時候。葉建平的死不明不白,商思博對任何人都存著疑心,商家人人自危,自然沒人會理會她。後來她拿著葉建平的骨灰回了文溪,再後來就回了澳大利亞,一年後跟商家切斷了關係。”
聽著修鋼的敘述,盛鴻年的臉色越來越差,他回想那時候他在乾什麼。
八年前,是他們分手的第二年。
過年的時候他從美國回來,到文溪給父母掃墓,然後遇到了她。
他在美國獨自療傷兩年,想要放下她。很難,可他儘力去做。可他見到她第一眼的時候,就知道一切努力都是白費的。
她站在雪裡,那麼美,他用了十二萬分的努力克製才沒有撲過去抱住她。
然後,正月十六,他邀她跟葉清洛到他家參加他的同學聚會。那晚他強要了她。
現在想想,她十八歲的生日剛過,親生父親剛去世不久,被商家逼得走投無路的時候,他沒有給她任何安慰,反而對她做了最可恥的事……
換做是誰都會把他這樣的混蛋劃到老死不相往來的那部分去吧?
在亦安又見到她的時候,他曾怨憤過她對他的不理不睬,現在想想,當時她沒甩手給他兩個巴掌就是對他最大的尊重了。
他不擇手段地接近她想要得到她,她竟然還能原諒他接受他,他是修了幾輩子的福分才得她的眷顧青睞?
這輩子,他最重視的女人是她,傷害最重的也是她。就算是無意的,他也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他忍不住在心裡罵自己。
“鴻年,我想你明白,商先生對我有知遇之恩,我不能違逆他的命令。可在允許的範圍內,我會儘全力幫你。”修鋼低低地說,“這是我欠你的。”
盛鴻年立刻被修鋼這句話勾去了注意力,問:“你什麼意思?”
修鋼隻說:“總之,你記著,我不會是你的敵人。”
說完之後修鋼走了。
盛鴻年看著修鋼的背影,心裡很疑惑,然而現實逼迫他必須放棄去考慮修鋼的問題,他摸出手機給關憶北打電話,約關憶北晚上見麵。關憶北說晚上在醫院值夜班,走不開,盛鴻年便決定去醫院。
然後他又給趙司同打電話,吩咐他叫財務總監加班把公司財務情況整理一份報告出來,包括美國總公司跟中國分公司的。
“你想乾什麼?”趙司同問。
“有個政府的基建項目,幾百億的投資額,有沒有興趣做?”盛鴻年問。
“基建?我們沒做過啊。”趙司同說,“基建項目周期長,需要資金多,也需要有經驗的人,還有跟各部分的關係疏通,錢、人、路子,這三個條件我們都不具備,怎麼做?”
“都會有的。”盛鴻年說,抬手招了一輛出租車,拉開門坐進去。
“從哪兒有?風刮來的?還是夢裡有的?”趙司同嘀咕。
“他們做出了財報,你先過目,然後給我。無論多晚,今天我要看到。”盛鴻年說,關上車門,跟司機說了關憶北醫院的地址。
出租車到了關憶北所在的醫院,已經過了晚飯時間。盛鴻年下車後跑進醫院,找到了關憶北。關憶北把他領到醫生休息室,問他來意。盛鴻年直截了當地問:“我記得你家跟季家是世交?”
“上一輩的關係,我爸跟季明誠是戰友。”關憶北推了推眼鏡,問,“你想乾嘛?”│思│兔│在│線│閱│讀│
“季明誠現在退了吧?權力都交給他兒子季秋陽了吧?”盛鴻年問。
“是啊。”關憶北說。
“那你跟季秋陽關係怎麼樣?”盛鴻年追問。
“還不錯。”關憶北說,“小時候常在一起玩,現在大家都忙,聚的機會少了。不過他媳婦林化懷二胎了,現在恰好在婦產科住院待產。”
盛鴻年眼前一亮,問:“那他也在嗎?”
“在。”關憶北說。
“引薦我去見見他,能行吧?”盛鴻年問。
“我先打個電話問問。”關憶北說
……
夜裡十點,葉清歡正在陪潘素拍夜戲,演到一場哭戲,這時候盛鴻年的電話來了。她接聽後,他迎頭就說:“我想你了。”
葉清歡正坐在人堆兒裡,被他這麼一說臉皮發麻,忙用手捂住手機,前後左右看了一圈,人人都在看潘素演戲,如癡如醉的,沒人留意到她。
她便低聲問他:“你怎麼了?”
“你什麼時候回來?”他不答反問。
葉清歡站起身捂著手機從片場走開,繞到僻靜處,說:“下周會回去一次,呆不長,一兩天。”
“下周?還要那麼久?”盛鴻年不滿地嘀咕。
葉清歡輕輕“嗯”了一聲。
“我想帶你回文溪。”盛鴻年低歎,幽幽地說,“現在就想。”
葉清歡有點明白他的意思,咬了下嘴唇,說:“等劇殺青吧。”
“什麼時候?”盛鴻年問。
“十月初,國慶節的時候,應該就差不多了。”葉清歡說。
“還要兩個月啊……”盛鴻年嘟囔。
“劇殺青後,我想休個長假,回文溪陪媽媽待一陣子。”葉清歡小聲跟他說自己的打算。
盛鴻年終於滿意地笑了,說:“那好,我陪你一起。”
之後兩人又聊了一陣,才把電話掛了。盛鴻年把椅子轉過來,看向靠在桌邊站著的趙司同。
“膩歪完了?”趙司同酸溜溜地問。
盛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