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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忒狠,待我修行到家了,定要一雪前恥!可是誰想到……”

褚寒汀已忍不住大笑起來:“誰想到才出了洞府,你就踩死了我的花,這梁子可結大了!”

江瀲陽也跟著笑了起來。他們正自暢快,忽然間一陣地動山搖,還不待他們反應過來,戴先生的帳篷已整個陷入了地下。

☆、第九十八章

大漠裡氣象變幻莫測, 不論是地震還是流沙,都是瞬間就能要人命的。現在戴先生可不能死,剛才還在你儂我儂的兩人頓時變了臉色。江瀲陽與褚寒汀一前一後奔到方才帳篷的位置,還不等靠近,便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吸力。

江瀲陽腳步一頓,抬手將褚寒汀擋在後麵,皺著眉頭咕噥道:“麻煩。”

然後他回頭對褚寒汀道:“你給我掠陣, 我下去找那累贅!”

褚寒汀也知底下危險,不肯鬆口:“不成,為什麼不是我下去?”

江瀲陽一笑:“下頭還不知道是個什麼光景, 萬一我陷進去,得等著你救我呢。”

褚寒汀眉頭緊鎖,還要再說什麼,江瀲陽忽道:“兩百年, 總算有個能壓你的機會,難能可貴的是還不在床上!”

褚寒汀的臉上登時浮起一絲羞惱的薄紅, 江瀲陽哈哈一笑,就這麼片刻工夫,人已消失在了沙漩之下。

褚寒汀焦急地站在原地,走也不是, 等也不是。江瀲陽才沉下去片刻工夫,他卻像已等了許多年。大片細軟的黃沙在褚寒汀腳下汩汩流過,有些也會纏上他的腳,可他一直無動於衷。

也不知過了多久, 那巨大的沙漩中,忽然飛出了一根發簪。

褚寒汀想也沒想便飛身過去,一探手就將木簪牢牢抓住了。與此同時,一股大力從簪子上直墜過來。簪子的另一頭仿佛係了無形的繩索,綁在地心裡。褚寒汀竟拽不住它,忙將懸光往空中一拋。他整個人禦劍而起,意圖借懸光之力,與天災相抗。

可惜事與願違。懸光飛起才不過丈許高,便禁不住力道掉了下去。褚寒汀急得跟著直追過去,總算在懸光掉入漩渦之前,一把將它抓在手中。懸光不住地下墜,褚寒汀也跟著越陷越深。大片的黃沙裹著他,叫他什麼也看不清,可懸光在手,總令人安心不少。

也不知過了多久,褚寒汀總算勉強攀住了一處實地。他緩緩睜開眼,可也沒什麼用,因為四周實在太黑了。

褚寒汀急急喚道:“江瀲陽!你在不在下麵?”

回答他的隻有他自己的回聲,聽的人心就發顫——下頭還深得很呢。

過了好一會,江瀲陽的聲音才從下頭傳了上來,斷斷續續依稀是:“……你怎麼跑來了?莫慌,我這就上去了——”

話音才落,一個剛出土的江瀲陽便到了他身邊。江瀲陽的肩上還扛著個人,他一手抓住褚寒汀的手臂:“快走!”

這時候流沙已平靜了許多,江瀲陽腳下借力,他們一口氣到了地麵之上。下麵好不容易平靜了一點的流沙仿佛被他那一腳打破了平靜,複又迅速流動起來,露出了吞噬一切的猙獰麵孔。見狀,他們不敢多耽擱,禦起劍一口氣跑了一夜,直到天光大亮,眼前出現了一小片綠洲時,才敢落在地上。

天災麵前,他們兩人縱能自保,可再帶上一個凡人的話,不一定還能護得住他。

戴先生還有口氣,然而麵如金紙,可能也隻剩下一口氣了。

江瀲陽使了張符,替他清了清一頭一臉的沙土,這才把手搭在了戴先生哦哦腕子上。半晌,江瀲陽嫌棄地歎了口氣,道:“凡人的體質也太脆弱了。”

話雖如此,他也不能真看著戴先生在他麵前死了。江瀲陽略一思忖,從懷裡摸出一瓶幽蘭生,從瓶口抹下來一小撮粉末,混在水袋裡給戴先生灌了下去。

——幽蘭生雖是稀世靈藥,可整顆下去凡人是禁不住的,一點點粉末足夠用了。果然,沒過一會兒,戴先生便悠悠轉醒,看見滿眼綠色,說的第一句話是:“地獄竟是這個模樣麼?”

江瀲陽沒好氣地拍了拍他:“彆一活過來就連帶著我們都咒了,不過流沙而已,還留不住我。”

他說得輕巧,好像剛才疲於奔命的,與他們並無瓜葛。

戴先生愣了愣,低聲道:“那不是普通流沙。流沙沒有話本裡說的那麼可怕,陷進去也不一定會死。我們遇見的那一種,當地人叫它沙鬼作祟,每年春天風沙最大的時候,村子裡會有祭祀沙鬼的儀式;有人要進大漠深處,也會帶足祭品,求個平安。咱們這一次出來得太急,是我疏忽了。咱們能順利逃命,真是老天眷顧。”

江瀲陽對這番鬼神之說將信將疑,不屑地哼了一聲:“彆什麼都往老天身上推,你能逃出來是我眷顧。這樣吧,咱們在這休整一天,你緩一緩,然後再上路。”

戴先生苦笑一聲:“現在我可不知道該往哪邊走了。休整還是算了,早點帶你們找到西岱巔,咱們早點從這裡出去才是。”

褚寒汀皺了皺眉:“可你不是已分不清方向了麼?”

戴先生一窒。

褚寒汀又笑了:“好了,位置你不用擔心,我們昨晚一路往正西走的,隻有離西岱巔更近,等你休養過來,再好好辨一辨位置。再說,要走也總要等瀲陽再找一頭駱駝給你騎——昨天我們顧不上它們,現在早找不回了。”

他這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戴先生隻好感激地笑了笑。過了一會兒,戴先生又睡了過去,褚寒汀就與江瀲陽手拉手在這一小片綠洲裡信步遊走。江瀲陽道:“左右無事,跑一圈?”

褚寒汀一笑:“這樣小的地方,不如三圈?”

這裡四麵環水,不留神就會踩上一腳;他們二人三圈繞下來,也留下一圈斷斷續續的腳印。

江瀲陽暢快地大笑:“好像咱們已好久這樣玩過了。”

褚寒汀也跟著抿嘴,而後,他目光隨意地往地上一瞟,未綻開的笑意便僵在了臉上。褚寒汀疑惑地說道:“你看,咱們繞的這圈子,怎麼會凹進去一塊?”

☆、第九十九章

早些年褚寒汀身體還好的時候, 時常跟江瀲陽一同在天機山上“跑上幾圈”,隻是為了吹風。半山往上一點山風最是柔和;若是冬天,則要辛苦一些到臨近山腳的地方;而若要醒神,則是以棲風閣下頭為最妙。修士本就愛潔,褚寒汀則更甚。他在大漠裡泡了一日夜,罡風吹得他頭發絲裡都夾著沙子,好容易有了這麼塊綠洲, 自然要好好清理一番,最好再吹些不帶沙子的風。

可他們卻沒刻意跑出個什麼獨特的形狀來。

生怕離得近了看不真切,褚寒汀還特地踩了懸光, 飛到半空中向下俯瞰。這一眼看去,才發覺他剛才說的“凹進去一塊兒”還說得保守了;他們兜的這一圈,活像是被天狗咬了一口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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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寒汀落在江瀲陽身邊,三言兩語跟他說了這樁怪事, 兩人俱覺得疑惑。回到他們足跡“凹”進去的那一段看,分明與彆處也沒什麼不同。要等人真正走過去了, 才能發現那地方隱隱有種拒人於千裡之外的磁場,非得特彆留心才能發現。

江瀲陽一下子就來了興趣。他反反複複在那一段兜來兜去,卻怎麼也越不過界去;似乎有人在那裡布了個極精妙的陣法,又似乎那邊本來就什麼也沒有, 而是以江瀲陽的修為也看不出的、足以以假亂真的幻象。

褚江二人的表情一時間都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這兩個“似乎”,叫他們不約而同地想起不久前在天機山掀起好一陣妖風的那對師兄弟。

江瀲陽冷笑了一聲:“人都死了,竟還陰魂不散!”

褚寒汀搖搖頭:“可也不見得就是他們的手筆。”

江瀲陽哼了一聲:“不管是不是他們作怪,也不管這後頭藏的是什麼, 既然遇見了,我就非要掀開這張畫皮不可——剛好那姓戴的走不動路,正好能讓我有功夫好好看一看!”

江瀲陽說一不二兩百年,一旦做了決定,就很難改變心意,何況褚寒汀自己也覺得好奇,便索性隨他去了。他私下覺得這綠洲裡不像有什麼陣法,倒更像是高超的幻術。可不管是陣法還是幻象,不是真的就總有破綻。隻要他們找到這個破綻,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他們二人儘量沿著無法突破的邊界重新走了一圈,畫出一道“界線”來。這才發現真幻銜接得天衣無縫,其間甚至還“切割”了一棵樹——那樹的半邊有真實的觸?感,另外半邊卻無法觸及。褚寒汀不由感歎了一句:“此人的手法真是鬼斧神工。”

江瀲陽卻不服氣地“哼”了一聲:“雕蟲小技!若不是怕弄壞了裡頭的東西,懸光一劍下去,什麼東西還能這樣裝神弄鬼?”

褚寒汀嗔道:“你倒看得起我。”

江瀲陽從後頭抱住他,半開玩笑地說道:“那是當然。你可是我整個天機山的靠山啊。”

褚寒汀笑著拍了拍他的手:“那你先放開靠山,靠山現在想要看看,這畫皮後頭藏了個什麼壞東西。”

褚寒汀索性在邊界附近坐了下來,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他麵前是條溪流,再往深處看,有豐沛的水草,再遠些甚至還生了低矮的樹木。細細看來,幻像後麵還是與真實世界不同的——幻象一望無際,綠洲綿延數裡;可他們身後的真實世界,墊墊腳就能隱隱望見黃沙的邊沿,就像是無情被人吵醒的大夢一場。褚寒汀信手撿起一塊鵝卵石,往對麵丟過去,那石頭恰好落在界線處,微微一拱,就迅速化作齏粉,剩下一丁點碎渣隨風飄在褚寒汀的手上。

褚寒汀一愣,想不到“對麵”看似溫和無害,任他與江瀲陽如何試探都無動於衷,卻對一塊小石頭露出了猙獰的獠牙。可見它是個欺軟怕硬的東西。褚寒汀冷笑一聲,又拾了塊石頭,運起五成真元附在上頭丟了過去。

果然,這一次那石頭就像後繼乏力似的,堪堪停在了邊界處。

這下褚寒汀心裡有數了。他對江瀲陽使了個眼色,江瀲陽便知他心意。褚寒汀斂住一身真元,竭力把自己偽裝成一個受了蠱惑的旅人,慢慢朝幻境中走去。

它似乎不會對一個普通人百般隱忍,褚寒汀走了沒兩步,就覺得自己仿佛要被一口吞進去似的,腳下一飄,無端離幻境近了許多。

大概離幻境還有三丈來遠時,褚寒汀像是忽然反應過來了似的,劇烈地掙紮起來。他掙紮時頓了頓,甚至還後退了兩步,“手急眼快”地攀住手邊的樹。然而很快,那棵手腕粗的樹立刻從中間斷開,褚寒汀開始被更大力地往幻境中吸去;他拚命把真元往內府裡收,隻靠蠻力掙紮,讓自己看起來更像一個弱小的凡人,隻把手悄悄按在懸光劍柄上。

有那麼一瞬間,幻境的吸力小了許多,褚寒汀趁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