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疼?”趙夔低頭問。
顧鸞一手捂著肚子,白著臉道:“可能早上吃壞了東西,二表哥,咱們先回去吧。”
“好。”趙夔上前一步,在顧鸞反應過來之前,一把將人抱了起來。
毫無預兆的親密險些嚇飛顧鸞的心,她左右看看,焦急地道:“二表哥快放我下來,我,我不是小孩子了,被人看見不好。”
趙夔一手抱著她腰,一手托著她腿,聞言,趙夔停下腳步,看著懷裡小姑娘驚慌的杏眼道:“你是我表妹,旁人能說什麼?”
顧鸞一邊掙紮一邊道:“表哥表妹也要避嫌,二表哥,你……”
“如果我要娶你,還需要避嫌嗎?”趙夔打斷她的話,語出驚人。
顧鸞震驚地忘了掙紮,她僵硬地抬起頭。
趙夔臉上並沒有什麼柔情,他看著顧鸞,再次重複道:“我會娶你做王妃。”
顧鸞本來還有點血色的臉,在聽清這句話後,徹底沒了顏色。
她千躲萬躲,為何還會被趙夔看上?是因為以前幾次接觸,她因為懼怕他生氣而做出的虛與委蛇嗎?
腦袋裡亂哄哄的,不知過了多久,顧鸞才勉強恢複一絲鎮定,她低下頭,試圖結束這個話題:“我,我肚子不疼了,能自己走。”他不抱她,就不用想什麼避嫌不避嫌的了。
趙夔頓了頓,然後如顧鸞所願,將她放了下去。
雙腳沾地,顧鸞腿還發軟,仿佛劫後餘生。
“去找玉佩,還是回涼亭?”趙夔麵無表情地問。
顧鸞想回涼亭,但為了證明自己肚子是真的不疼了,她認了,道:“去找玉佩吧,就是不知道是否藏在假山。”
“他右邊衣袖內側沾了山石灰,一定在這邊。”趙夔走在前麵,頭也不回地道。
顧鸞心不在焉地嗯了聲。
兩人一前一後走,顧鸞努力不去想前世,也不去想趙夔剛剛的荒謬之言。
奇形怪狀的假山林立,顧鸞低頭走路,趙夔負責尋找。
隆慶帝意在玩樂,小太監沒有把玉佩藏在特彆刁鑽難找的地方,因此,趙夔輕易地在一個假山山洞裡發現了隆慶帝的玉佩。
“二表哥真厲害。”顧鸞小聲奉承道。
“那你為何不願嫁我?”趙夔站在山洞內,臉龐隱在暗處,神色不明地問洞外陽光下的小姑娘。
顧鸞心跳一滯,沒想到他會繼續糾纏。
“說。”趙夔冷聲催道。
她不許他凶,他便再也沒有在她麵前動過手,甚至為了能順利娶她,趙夔還去黃河邊上奔波了數月。趙夔想過自己提親會遇到顧崇嚴等人的刁難,唯獨沒料到,他要娶的姑娘,會在他親口求娶後,嚇得麵無血色。
☆、第42章
顧鸞覺得很冷, 因為趙夔說他想娶她,而她不想嫁, 無論她找什麼借口,她與趙夔維持表麵和氣的計劃都要落空了。
但落空又怎樣, 顧鸞寧可被趙夔記恨她的拒絕, 也不想嫁給一個曾經殺死她的男人, 不想以後日日夜夜都活在擔驚害怕中,不想半夜睡著覺,睡著睡著突然發現有一隻手落在了她脖子上,任她如何哭求, 那隻手的力氣都沒有鬆。
她低著頭, 麵前是趙夔身上的蟒袍, 蟒是親王的象征,顧鸞心裡的趙夔,也是一條蟒。
“我……”
“阿鸞?”
就在顧鸞準備回答趙夔時,身後突然有人叫她的閨名。
顧鸞回頭, 看到了二十七歲的太子。
太子,假山, 裙擺被掀開……
顧鸞臉更白了, 垂在兩側的雙手控製不住地發抖。
山洞裡麵,趙夔看著顧鸞那張慘白的臉, 忽然覺得, 這個才十三歲的表妹, 身上藏著很多秘密, 譬如她對他與太子的懼怕。
但趙夔看得出來,至少現在,顧鸞怕太子比她多。
在太子靠近之前,趙夔走出山洞,擋在了顧鸞前麵,高大挺拔的身影瞬間將顧鸞籠罩。
看到他,太子麵露驚訝,笑著問:“二弟與阿鸞,我是不是打攪了什麼?”
那笑容曖昧,但在趙夔看來,十分猥瑣。
“太子慎言,否則傳到父皇耳中,後果自負。”趙夔冷聲道。
太子臉色變了變,他當然知道趙夔、顧鸞在陪父皇玩遊戲,他得到消息後迫不及待地尋過來,隻是不想讓趙夔單獨與顧鸞相處。
“抱歉,是我說錯話了。”太子大方道歉,然後看向趙夔身後,柔聲問:“阿鸞怎麼一直躲在你二表哥身後?”
顧鸞深深呼吸幾次,垂著眼簾走了出來,恭敬地朝太子行禮:“阿鸞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貪婪地盯著對麵的小姑娘,重生快十年了,他無時無刻不在思念顧鸞,無時無刻不在盼望顧鸞快點長大,現在,顧鸞終於到了可以談婚論嫁的年紀。太子渴望將小姑娘擁到懷裡一解相思,但太子最先注意到的,是顧鸞蒼白的臉色。
太子並不認為顧鸞會怕自己,因此他猜測,在他過來之前,趙夔一定是想欺負顧鸞了。
“阿鸞身體不舒服嗎?”太子彎腰,關切地問。
這樣的地點,這樣的兩個人,顧鸞什麼心思也不想費了,低著頭道:“我不喜歡假山,那些石頭奇形怪狀的,看著害怕。”
太子愣住,居然有人會害怕假山?
趙夔卻突然明白,為什麼自從靠近假山後,顧鸞的臉色就不對了。
“回涼亭吧,阿鸞找到了玉佩,看父皇賞你什麼。”趙夔轉身,將手裡的玉佩遞給顧鸞,希望父皇的獎賞能分散小姑娘對假山的害怕。
顧鸞一句話都不想說了,看似乖乖地接過了玉佩。
趙夔引著她往回走。
太子緊跟在旁邊,笑道:“正好我也有事稟報父皇。”
顧鸞第一次沒有反感太子的跟隨,與太子單獨在一起,她擔心太子動手動腳,與趙夔在一起,顧鸞又擔心趙夔追問她不願嫁的理由,三人行剛剛好,顧鸞隻需要保持沉默就是。
一路沉默中,三人回了涼亭。
隆慶帝、二公主兩組也陸續返回。
隆慶帝先問太子來做什麼,聽完太子的稟報,厭煩政事的隆慶帝煩躁地道:“讓內閣看著辦,彆來煩朕,什麼都等著朕拿主意,朕要內閣做什麼?”
太子識趣地告退,臨走之前,太子悄悄看向顧鸞。
顧鸞坐在三姐姐顧蘿身邊,像個玩累了隻想待在家人身邊的小妹妹。
太子再掃眼趙夔的衣擺,心裡做了某個決定。
他一定要搶在趙夔之前得到顧鸞。
太子走後,隆慶帝看著找到玉佩的兒子與心儀的兒媳婦,想到個好主意,派人去他的小金庫取了一對兒龍鳳翡翠手鐲來,這對兒手鐲能入隆慶帝的眼,是因為翡翠裡的水狀紋絡分彆形似龍、鳳,價值連城又寓意吉祥。
隆慶帝先遮著龍紋手鐲,將鳳紋手鐲賞給了顧鸞。
手鐲太珍貴,顧鸞試著婉拒,隆慶帝硬是套在了她手上。~思~兔~在~線~閱~讀~
等顧鸞姐妹告辭了,華妃也帶著二公主走了,隆慶帝才笑眯眯地將龍紋手鐲遞給兒子,意味深長地道:“收好了,這兩隻是一對兒。”
趙夔沒有父皇的好心情,看著手裡的翡翠鐲子,他腦海裡全是顧鸞抗拒他的小臉。
.
顧鸞、顧蘿上了回府的馬車。
顧鸞滿腹心事,顧蘿瞅瞅顧鸞手裡的匣子,又羨慕又期待地道:“阿鸞,給我看看你的鐲子。”
顧鸞隨手遞給了她。
顧蘿小心翼翼地取出手鐲,舉高了看,驚歎道:“裡麵的紋絡好像鳳凰啊。”
顧鸞沒心情看。
顧蘿見她沒精打采的樣子,想了想,猜到顧鸞是被寧王嚇到了,不禁有些幸災樂禍。將手鐲還給顧鸞,顧蘿試著打聽兩人尋找玉佩時相處的情形。
她不提還好,她一提,顧鸞突然記起來,如果不是顧蘿非要與她換,她就不用單獨麵對趙夔了。
“以後我不會再與三姐姐一起進宮。”看著顧蘿,顧鸞平靜地宣布道。她本來就不喜歡這個三姐姐,今日開始,她與顧蘿連虛與委蛇都不會再有。
顧蘿吃了一驚,不解問:“我哪裡得罪你了?”
顧鸞扭頭,不想與她說話。
回到侯府,看到母親,顧鸞滿腔的害怕與委屈都冒了出來,強忍眼淚將母親拉到內室,一進去,顧鸞就撲在母親懷裡哭了。她不能說實話,就隻說三姐姐將她推到了寧王那邊,她哭,是因為她也害怕寧王殿下。
俞氏心疼壞了,哪有那麼巧的事,女兒一進宮就遇見了寧王?寧王對女兒有心,說不定他直接去隆慶帝麵前求了,隆慶帝向來溺愛寧王,腦袋一昏就瞎攙和!
將受了委屈的女兒哄睡著了,俞氏馬上去見蕭老太君了,一五一十地轉述了女兒進宮後的遭遇。
蕭老太君沉思片刻,不容商量地道:“你與侯爺都有哪些人選了?彆挑了,撿裡麵最出色的公子趕緊把婚事定下。”
她還活著,有她在一日,皇帝外孫就得忌憚她三分,一旦她走了,就憑外孫那脾氣,指不定直接賜婚了!
蕭老太君絕不會眼睜睜看著寶貝小曾孫女嫁入火坑的。
俞氏將她與顧崇嚴目前看好的三家說給蕭老太君聽,一家是帝師陳太傅家的嫡長孫陳璋,今年十八歲。陳太傅是兩朝元老,曾任隆慶帝的授業恩師,上了年紀後,陳太傅請求辭官,隆慶帝準其賦閒養老,仍保留太傅的殊榮。
對陳太傅,隆慶帝也是很敬重的,雖然陳家其他男人官職都不高,可陳家在京城的名望卻居高不下。可以說,俞氏與顧崇嚴很滿意陳家的地位,隻是那陳璋人品端正、學富五車,就是長得有點普通了,不太配得上顧家最貌美的小仙鳥。
剩下兩家,齊公子樣樣都好,就是家裡沒什麼能讓寧王顧忌的權勢,宋公子的家世、容貌都無可挑剔,但他的母親乃京城有名的悍婦,俞氏擔心女兒嫁過去婆媳關係不好相處。
蕭老太君聽完,比較屬意陳太傅家,因為隻有陳家,隆慶帝與趙夔才會忌憚,不敢再搶。
傍晚顧崇嚴回來後,蕭老太君將孫子叫過來,吩咐道:“你安排安排,找機會讓阿鸞相看相看陳公子,如果阿鸞看得上,那就陳家了。”男人有才學本事就好,容貌差些不算什麼,隻要彆醜到不堪入目就行了。
知道隆慶帝也有心撮合女兒與寧王,時間不等人,顧崇嚴馬上同意了蕭老太君的決定。
四月裡,俞氏去找小女兒談心了。
聽說母親要安排她去相看陳家公子,顧鸞好半晌沒反應過來,她才十三,父母就要為她訂婚了?
顧鸞不知道父母急切的原因,但想到訂了婚就有理由不出門了,隻等及笄後嫁到陳家就好,從此徹底擺脫太子與趙夔,顧鸞就忍不住地心花怒放。怕母親誤會她著急出嫁,顧鸞強忍歡喜,佯裝羞澀地道:“是不是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