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杜偉亮的電話。

說晚上會回家吃飯。

杜偉亮一周時間中，能有一兩次在家吃飯就不錯了，所以每次回家吃飯，都會提前打電話。

蔡悅也沒多想，回去後就讓阿姨去買菜，還專門買了幾樣杜偉亮愛吃的。這邊阿姨剛出門，那邊杜凱也打電話來，說晚上會回家吃飯，像約好了似的。

到了晚上，杜家一家人都在。

一共四口人，還有個嬰兒在旁邊推車裡放著。

“蔡悅，我聽說你找到小寶了？”

聞言，蔡悅一愣：“你聽誰說的？”

不等杜偉亮說話，杜凱就說上了：“媽，你上餘家被安慧媽媽看見了，還有你們說的那事，什麼親子鑒定的，走丟了幾十年的。這還用得著聽人說？”

杜凱的話讓劉安慧很尷尬，這不明擺著在說是聽她說的。

在她的認知裡，這種背地打小報告肯定要遮掩一下的，誰知道杜凱這麼直衝衝就說出來了。也是男人就不如女人細心，對這種事有些粗枝大葉。

眼見瞞不過了，蔡悅也打算遮掩：“確實有這事。”

“那你怎麼就知道他是我哥，都走丟了幾十年，突然在現實生活中碰見了，還確定了身份。媽，你彆是被人騙了吧。”杜凱邊說邊嗤笑，好像確定這事就是蔡悅被人騙了。

每每看到兒子這樣，蔡悅就有一種後悔感。

把孩子送去美國，平時疏於管教，就會致使他們不懂什麼叫做尊重長輩。可能和美國國情有關，反正那邊晚輩對長輩的態度，讓中國的家長來看，就是不尊重，沒家教。

同時，她也很生氣，說：“在你眼裡，你媽就是個傻子，隨便什麼人都能騙？”

她又側臉和杜偉亮說話，把大概的情形講訴了一遍，從蔡阿姨提起杜甄長得像自己，到她實在日思夜想，就找人弄到杜甄的毛發，去做了dna親子鑒定。

“那給餘家人看的親子鑒定書？”

“是照著樣子仿造了一份。老秦說原版不能外流，就銷毀了。但那孩子不信，總覺得我好像是個騙子。”

換彆人來看，你就像個騙子啊，無緣無故找上門認兒子，還偷偷讓人弄到彆人的頭發去做鑒定。初始印象就不好，能信你才有鬼。

“他說他是被家人遺棄的，說和走丟的對不上。可老杜你想想，那麼點大的孩子，能記什麼事，而且他小時候那樣，肯定是聽孤兒院或者收養他的人家說的。”蔡悅看了丈夫一眼，說。

杜偉亮微皺著沒，似乎在思考什麼問題。

過了會兒，他說：“你這樣貿然上門確實不好，還是約個時間見麵談談。”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劉安慧卻有點懵了。

等回到房間，她才忍不住和杜凱說：“你怎麼把這事跟爸說了，如果你大哥真找回來……”

杜凱讓她讓開，在床上躺下來，掏出手機打開遊戲。

“你煩不煩啊，你以為所有人都跟你家那群小市民一樣。他就算真是我大哥，被找回來，我爸媽該給我的，一毛都不會少。”

再說，也不一定是，反正杜凱是不信有這麼巧合的事。

劉安慧會說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譏誚說：“你愛聽不聽，不聽拉到，還該給你的一分不會少？對比一個高學曆上進的兒子，和一個國外的三流野雞大學畢業，回來才多久，就換了四五份工作的兒子。如果我是你爸媽，我就不待見你這樣的。”

“我什麼樣的？”杜凱抬頭，瞪著她。

“你什麼樣，你自己不清楚？”

褪去了戀愛美好的光環，真進入對方生活中，就會突然發現，其實這個人也就那樣。甚至以前的光環越重，失望就會越大，生出的厭惡心也就會越多。

杜凱將手機砸在床上：“劉安慧，你想吵架是不是？願意過就過，不願意過就離，你當我待見麵對你？”

“好你個杜凱……”

……

主臥裡，蔡悅眉毛一陣抽[dòng]。

“老杜，不是我說，我真的受不了他們了。等小寶找回來，我就讓他們都搬走，我還想多活幾年。”

杜偉亮歎了口氣，沒有說話。

蔡阿姨給林芬打了電話，說杜偉亮親自約他們全家吃飯。

林芬掛了電話，就跑到新房子那邊去了。

萌萌正在床上練翻身。

家裡開了暖氣，所以他就穿了層夾棉的連身衣。他哼哧哼哧使勁兒，才艱難地半側過來，剩下的就沒勁兒了，十分尷尬地用一種很搞笑的姿勢歪在那兒。

杜甄看不過眼，想上去給他幫忙，被無良的媽媽拉住。

“彆去，讓他自己來，每次都幫他，他自己就不會翻了，”又湊過，去拿了個小玩具逗兒子，“萌萌，你看這是什麼，小鴨鴨，想不想要，想要翻一下就拿到了。”

她把小黃鴨放在離兒子右側不遠處，萌萌伸著手去拿，就是夠不著，於是又哼哧哼哧起來。

林芬就是這時候到的。女婿開了門，一走進來就看見女兒虐待自己乖孫，當場炸毛。

“餘紈紈，你是故意的吧，天天欺負我乖孫，你再這麼欺負萌萌，我就欺負你！”

“媽，我哪有欺負萌萌，我是教他翻身嘛。”餘紈紈委屈說。

“你媽小時候教你翻身，也不是這麼教的。”

“那你不信你問杜甄，他在邊上看著，我還能欺負萌萌，說得好像我不是親媽一樣。”

母女兩人的目光都在杜甄身上，他眨了眨眼，遲疑了一下說：“哦，萌萌該喝水了。”

然後轉身，走出房間。

過了會兒，他拿著隻裝了水的奶瓶進來。

萌萌正靠在外婆懷裡舒服著呢，小東西似乎知道撐腰的來了，特彆委屈，抓著外婆的手就捏著不放。

以上，是林芬自己翻譯的。反正萌萌就成了委屈的小可憐，餘紈紈就是後媽，被林芬訓了一頓，想跑都沒辦法，因為杜甄已經提前跑了。

趁萌萌抱著奶瓶喝水的間隙，林芬把蔡阿姨打電話來的事，說了一下。

“說是杜偉亮親自出麵請咱們全家吃飯，為之前蔡悅的冒昧做出道歉。說得文縐縐的，還不就是想拉著杜甄去做那親子鑒定。杜甄，這件事你是什麼意見？”

在這之前，林芬都沒有這種心思，因為讓她來看，蔡悅腦子有問題，可現在杜偉亮都出麵了。

杜偉亮是個教授，還是個比較有名氣的教授。林芬會知道這些，是因為王美琴經常在弄堂裡吹，說杜偉亮在學術界是什麼地位，曾經做成了什麼什麼工程，反正就是聽起來很牛。

這樣一位教授，總不可能是腦子有問題。

也就是他們必須正視，麵對。

看杜甄沒說話，林芬一揮手說：“這事急不了，你好好考慮考慮，反正我跟蔡阿姨說了，晚點給她答複。”

因為林芬還忙著在家包餃子，很快就離開了。

臨走時，再三交代女兒不準再虐待她乖孫。

餘紈紈把萌萌抱起來，吧唧親了口說：“小壞蛋，會告狀了是不是，等會兒媽媽趁你奶奶爸爸都不在，再收拾你。”

問題人家爸爸就站在旁邊，餘紈紈偷偷瞄了杜甄一眼，他半垂著眼皮，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杜甄抬眼就看見兩雙一模一樣的大眼睛，正骨碌骨碌地看著他。

餘紈紈咳了下：“那到底去不去呀？杜甄你想不想找親生父母？”她一麵說，就轉身去把萌萌放在床上，看起來很若無其事，實際上連杜甄都能看出來。

“去。但是我從沒想找過。”

餘紈紈腦子裡冒出問號，怎麼感覺這兩句話有點相駁？

沒想找過，但是去，杜甄想乾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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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晚上吃飯的時候, 杜甄給林芬答複，說去。

林芬也比較傾向事情有個結果最好，免得蔡阿姨又帶著她那妹妹上門, 鬨得大家都煩心。

她就給蔡阿姨去電話了, 並約下見麵時間。

到了當日，餘家一家人都去了，包括萌萌。

杜家人已經提前到了, 穿得都很正式, 杜偉亮和杜凱穿著西裝，蔡悅穿了身紫色金絲絨的旗袍, 一改前幾次見麵的憔悴，看起來很端莊大方。

與杜家人相比，餘家人就隨意多了，手裡還抱著孩子,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全家聚餐。

“坐，請坐。”

杜偉亮主動站起來招呼，蔡悅也站了起來。倒是杜凱，依舊坐在那兒，不過眼睛一直看著杜甄。

杜凱是見過杜甄的，就是那次結婚時敬酒，這個男人給他的感覺就是很淡漠, 隻有看見餘紈紈時，眼中才帶著些情緒。

不可否認，在麵對這兩人時, 杜凱的情緒是複雜的。

他本意沒想和劉安慧結婚，可劉家卻鬨得他生活一片大亂，結婚的時候沒有喜悅，隻有些應付差事的煩躁，再加上之前在婚車上和對方吵了一架，他心情更加鬱悶。

所以當時看見這一對，尤其餘紈紈出乎他想象的甜美，他甚至有些怨恨劉安慧，如果不是她出現，應該就沒這麼多事。

可這個念頭就像流星，一閃即逝。讓他更沒想到的是，這個人竟然是他走丟的哥哥。

杜凱不禁又想起劉安慧罵他的那些話。對比一下，他似乎真不如對方？

他皺起眉。

那邊，在經過簡單的客氣後，就都坐下了。

杜偉亮的眼睛一直放在萌萌身上，蔡悅也是。

“老杜，你看他像不像小寶小時候。”蔡悅眼裡含著淚花，激動又壓抑。

恰恰也是她的聲音，杜偉亮回過神，複雜的眼神轉為清明。

“之前的事，我也聽蔡悅說過了，很抱歉她的無妄之舉給你們帶來了困擾，但也希望你們能體諒下我們的心情。”

杜偉亮取下眼鏡擦了擦，滿腹感歎：“那是我們第一個孩子，當時蔡悅還正在上學，為了這個孩子，她吃了很多苦。本來一家和和樂樂的，誰知那天蔡悅帶孩子去遊樂場玩，遊樂場裡的人太多，她就轉個身買東西的空檔，孩子走丟了。

“她當時慌了神，就四處找，我們全家人知道後也都去找，還報了派出所，還是沒有找到。這在她心裡成了幾十年的心病，每次做夢總會夢見那個孩子，經常一夜一夜睡不著覺，所以她有什麼冒昧的地方，我在這裡像你們鄭重道歉。”

話都說成這個樣子，不管怎樣餘家都不該再怪罪了。

尤其林芬，少不了在心裡嘀咕，怪不得蔡悅表現得那麼不正常，原來孩子是被她弄丟的，自責了幾十年。

這麼一想，也原諒了對方，可憐天下父母心。

“其實我們也沒有什麼怪罪的地方，就是覺得有些困擾。”餘建國說。

“但還是感謝你們能諒解。”

餘建國和林芬都點點頭，杜偉亮擺出這麼誠懇的姿態，倒弄得他們有些尷尬和不好意思了。

“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