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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床笏 八月薇妮 4339 字 6個月前

範垣方道:“純兒在宮裡留了將一天一夜,家裡未免記掛,且她在宮裡久留也不妥,臣鬥膽,就順便帶了她出去可好?”

朱儆皺起眉頭:“她的病還沒好呢,何必這樣著急。”

範垣道:“方才已經能出去玩樂了,想必沒什麼大礙。”

朱儆想到昨日兩人鬨的不快,範垣居然轉頭就敢討人,正要跟他嗆聲。陳衝帶著笑說道:“皇上,來日方長,索性等溫姑娘的病養好了,再叫她進宮來,那時候才放心地多留幾日,豈不好?”

朱儆聽了這話,想了想,便對範垣道:“那好吧,不過朕也要先問問純兒的意思。”

範垣心頭一沉。

陳衝聽小皇帝如此說,才要叫人去傳琉璃進內,不料朱儆道:“不必,朕自去問她就是了。”說著便邁步出來,徑直往鳳棲殿而去。

朱儆進了殿內,嗅到藥氣撲鼻。入內,才見趙添正伺候琉璃又喝了一碗藥。

朱儆道:“純兒,你覺著怎麼樣了?”

琉璃隻說無礙,朱儆道:“方才少傅說要帶你出去……我沒答應他,隻先問問你的意思,你想出去麼?如果你不願意跟他出去,朕立刻叫他先走。”

其實評心而論,琉璃的確不想跟著範垣出去。

就算她知道久留宮中不妥,但要出去,寧肯自己一個人,或者讓養謙陪著就是了,這會子實在不想跟範垣相處。

可是朱儆原本就因為她手上的傷對範垣有些芥蒂了,假如這會兒說不走,朱儆豈不更加懷疑?

琉璃略一思忖,便道:“皇上,我還是出宮吧。”

朱儆麵露失望之色:“啊……你想出去呀。”

琉璃聽出小孩兒不舍的口%e5%90%bb,便微笑道:“我這風寒雖不是大毛病,可最怕傳了人,這會兒還是先出去,等我好了,皇上再傳我進來可好?”

朱儆說道:“我不怕。”

琉璃道:“我怕的,要是皇上因而有個頭疼腦熱,以後我就再也不敢見你了。”

朱儆眨了眨眼,無奈歎道:“既然如此,那好吧。你就先隨著他出去,不過你得答應朕,如果他對你不好,你一定要跟我說,我替你教訓他。知道嗎?”

琉璃很想再抱一抱他,卻隻是柔聲道:“知道啦。”

當下,琉璃便又穿了一件厚毛的大氅,嚴嚴實實地從頭裹住了,趙添又給她傳了個肩輿來,朱儆見她往大殿外走,禁不住又道:“你可好好養病,快些養好了。”

琉璃回頭,笑著向朱儆點點頭,再回過頭來,淚已經順著眼角悄無聲息地掉了下來。

殿門外,範垣已等候多時,見琉璃走了出來,不禁往前兩步,卻又停下。

琉璃不敢看他,隻垂眸望著腳下。

等上了肩輿,小太監們抬著往外,範垣就跟著隨行。

琉璃知道這樣太過逾矩了,要是在她以前皇太後的身份倒也罷了,現在……沒有個一品輔臣陪著走路,而一個毫無身份的小丫頭卻坐在轎子上的道理。

隻是她也沒有精神再計較這些了,人在轎上,隻得閉目養神,讓自己不去想更多。

這一幕,自然也更落在宮中許多人的眼中。

眼見著範垣同那一頂轎子遠遠地離開,終於消失在視野之中,環翠宮的廊簷下,嚴太妃的身子僵硬,這一陣凜冽北風吹拂之下,好像她整個人也跟手按著的玉欄杆冰凍到一起,難以分開。

隨侍嬤嬤忍不住道:“娘娘,咱們該回去了,在這裡站了這麼久,隻怕真的要凍出毛病來了。”

嚴太妃笑了笑:“那又怎麼樣,不過是又多吃一味藥罷了。”

嬤嬤道:“娘娘倒也要保重些身子才好。”

嚴太妃轉身,誰知身形一晃,原來站了這半日,果然幾乎凍僵了。多虧那嬤嬤及時攙住,身後兩名宮女也上前扶著。

四人緩緩地往太妃的居所而去,嚴太妃走了幾步,回頭再看一眼,偌大的宮城之內,再也看不見那一點赤紅的影子了。

且說範垣陪著琉璃出了宮,小太監放下肩輿,行禮後自退了回去。

琉璃見前方停著範府的馬車,左右並沒有彆的車駕,隻得低頭往那邊走去。

範垣也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側,隻在琉璃將要上車的時候,範垣才抬手,輕輕地扶住了。

當範垣握住自己的手肘之時,琉璃卻驀地又想到那天給他握住手腕的情形,一時手腕上又隱隱作痛起來。隻能強忍著,忙上了馬車。

不料還未坐定,就見範垣也隨著坐了進來。

琉璃睜大雙眼看著他,終於又默默地將臉轉開。

骨碌碌,馬車開始前行。

兩個人都沒有出聲,那車行的聲音就顯得格外清晰。

直到琉璃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她忍著不去看,等察覺範垣挪到自己跟前的時候,要躲開已經晚了。

範垣一聲不響,把膝上的袍子輕輕地整了整,才問:“是打算一輩子不理我了?”

琉璃假裝沒聽見,更加不肯再看他一眼。

隻聽範垣道:“那為什麼還要跟我出宮?”

琉璃仍是不回答。

“是怕皇上因此心裡對我有什麼?所以才委曲求全的對麼?”

他居然都猜到了。琉璃眼睛一眨,心裡隻覺著酸楚。

突然手上一涼,原來是範垣握住了她的手,琉璃本要掙開,範垣已經把她袖子輕輕挽起,望著原本皓白如玉的手腕上那一抹未散的青紫:“還疼不疼了?”

琉璃深深呼吸,才竭力平靜地回答:“多勞首輔大人詢問,這並沒什麼要緊的,也請您放手吧。”

範垣挑眉,頃刻笑微微地問:“是在跟我拿娘娘的款兒?”

琉璃本是心中難過,所以故意跟他這樣生分,如今聽他笑問,卻幾乎忍不住臉紅起來。

她麵對鄭宰思的時候,還能記起自己是皇太後,但每次見到範垣,仿佛就變成那個陳家琉璃,而他……是一成不變的永遠的“師兄”。

琉璃微窘的時候,範垣已經舉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地親了親。

這次他的動作竟極儘溫柔,也極儘曖昧。

琉璃一顫,剛要把手抽回,範垣卻又一本正經地問道:“那不知……我這樣冒犯太後,又該當何罪?”

第68章 逆鱗

琉璃本想冷著對範垣, 卻禁不住他兩句話, 臉上早紅了起來。

但想想他昨兒那狠辣的樣,又著實不甘心再像是先前那樣同他說笑。當下縮回手,皺眉道:“四爺請尊重些, 不要口沒遮攔。”

範垣見她才露出兩分笑意卻又打住,便又笑了笑說:“我怎麼不尊重, 怎麼口沒遮攔了。”

琉璃白他一眼,不做聲。

範垣見她臉上仍紅著,就伸手在她額頭上試了試, 卻仍覺著有些熱,便道:“這一次是受了風寒?”

琉璃低下頭, 範垣望著她沉默的模樣, 突然道:“你們倒果然不愧是母子。”

琉璃聽他的語氣淡了下來,且又提到儆兒,便轉頭看他:“你說什麼?”

範垣笑笑:“上回演武場那件事, 也是在我訓斥過皇上之後,他就病倒了,如今……你也是。我真的就像是瘟神不成?沾了誰誰就倒下了。”

琉璃愣住了,她倒沒有細想過。如今聽範垣這樣說, 倒果然有些類似。

範垣道:“先前訓斥皇上, 我不後悔。雖然他因而病倒了,這絕非我所願。”

琉璃不言語, 範垣繼續說道:“可是害得你又受了驚嚇, 病了這場, 我、我……”

琉璃愣愣的,想等他說出那句話。

範垣卻偏偏並沒說出口,琉璃有些惱,禁不住咳嗽了兩聲。

範垣抬手在她背上輕輕撫過,雖然並沒說出來,動作裡卻充滿了愧悔之意。

琉璃不領情,當即舉手擋開,範垣卻順勢又將她的手團入掌心:“琉璃。”‖思‖兔‖在‖線‖閱‖讀‖

琉璃聽他溫聲喚自己名字,眼中酸澀:“千萬彆再這麼叫我。我以後也不叫你師兄,隻叫你首輔大人,叫你四爺,你、你也彆……”

“我也彆這麼叫你,我叫你太後,叫你娘娘?”範垣不疾不徐地接口,“你猜彆人聽見,會不會覺著我瘋了。”

琉璃又覺著酸澀,又覺著好笑,卻又忍著不笑:“我現在是溫家阿純,你就叫我阿純。”

範垣本帶了三分笑意,此刻也便不笑了:“不。”

琉璃道:“為什麼不,我就是。”

範垣握著她的手,低頭看著那細嫩的手指。

同樣都是女孩子的手,但卻有些不同,琉璃的手要圓潤些,而溫純的手卻細巧些,他之前握過琉璃的手,每次握住了,感覺那暖乎乎的一團溫軟,心裡都無比踏實。

現在他握著這本是陌生女孩子的手,心裡卻隻想著先前跟琉璃相處的感覺。

範垣道:“你是琉璃,你也是師妹。”

琉璃道:“是你不許我叫你師兄在先,當然要公平些。”

“你說的沒錯,那時候我的確不想你叫我師兄,”範垣索性閉上雙眼,“因為、我不僅想當你的師兄。”

“師兄”這個稱呼對範垣而言無疑是生平最特彆的,也凝聚著那段在陳家的時光,如此純粹而美好。

至於以後琉璃嫁了後,他自然是渴望她再叫自己一聲“師兄”的,畢竟那代表著他們之間無人能夠替代的、獨一無二的關聯。

但他又害怕。

並不僅僅是為了掩人耳目,範垣更害怕的是,每次聽見琉璃這樣喚自己,於他來說,就好像心底的那份念想也又給喚的蘇醒起來,搖搖擺擺,蠢蠢欲動。

偏偏琉璃怔問:“那你想當我的什麼?”

“你不知道?”範垣凝視著她。

琉璃仿佛知道,又不敢認,便否認地搖頭。

範垣傾身過來,像是要透過她的雙眼看到心裡去,他喃喃在琉璃耳畔低語:“我想你做我的妻子,我想聽你叫我……”

就像是有一團火,隨著他的話突然燒了起來。

不知是不是因為方才又給風吹,所以風寒又重了的緣故,琉璃身上也越發滾熱,耳畔似乎也有隱隱地轟鳴聲。

琉璃本打定了主意不跟範垣多話,但一旦開了口,就好像再也忍不住。

她聽著耳畔的嗡嗡之聲,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便忙打斷他:“又騙我!我不聽這些……胡說的話。”

範垣:“怎麼就胡說了。”

“這麼快就忘了?前天還說你後悔認得我。”琉璃咬了咬唇,刺痛讓她的神誌又清醒了許多。

範垣道:“偏偏是這些沒要緊的話,你記得倒是清楚。”

“這才是最要緊的。”琉璃扭開頭去,“我不敢再跟四爺說什麼,萬一又惹怒了你,真的就把我……”

範垣的心縮緊,然後張手,用力將琉璃擁入懷中。

琉璃猝不及防跌在他懷裡:“你乾什麼,放開我!”

耳鬢廝磨,範垣嗅著她發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