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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床笏 八月薇妮 4362 字 6個月前

來,聽他語聲朗朗,琉璃不由伸出手去,在朱儆的臉上輕輕撫過:“儆兒……”

她喃喃地喚了聲,張手抱住朱儆。

不料頭重腳輕,眼前一黑,雙膝微軟,整個人順著大殿的門便滑倒下去,幾乎把朱儆也都帶倒了。

幸而旁邊一個人正盯著,見狀上前及時將她攬住。

而另一邊,陳衝也急過來扶住小皇帝,隻是琉璃雖然半是昏迷,雙手卻竟不肯放開朱儆,仍是抱的死緊,一時半會兒竟分不開兩人。

第65章 放肆

今日內閣之中正有一場要緊的會議, 西南土司的爭端一直懸而未決, 雖也派了官員去安撫鎮壓, 但因地形複雜, 各派勢力錯綜複雜, 始終無法從根本上加以解決, 連月來,各地的騷亂一直持續不斷。

內閣中為此也分成了截然不同的兩派,徐廉徐閣老為首的一派,仍是主張安撫為主,畢竟南邊的派係複雜,倘若武力圍剿, 耗費軍馬糧草不說,隻恐更激發更大的嘩變。

兵部尚書倒是想打, 隻不過雖有此心, 戶部尚書卻是同徐閣老一樣看法, 並且一早就揚聲了,若是大規模的開戰,戶部卻沒有那麼多的銀子去耗。

大家爭執了半天,口乾舌燥, 暫時休戰,侍從送了茶水上來。

其中一個隨從官就在範垣耳畔低語了一句。

範垣聽了, 微微皺眉, 繼而點點頭, 那人就退了。

徐廉早看出異樣, 因問道:“可是有事?”

範垣搖了搖頭,淡淡道:“沒什麼。”竟仍是讓大家繼續。

隻不過此後的會議中,範垣雖然在座,卻依稀總透出些心不在焉之意,起初隻有徐廉察覺,慢慢地在座幾位都注意到了。

眾人心中猜測,不知首輔大人是怎麼了,若說有緊急的軍情或者公文消息,很該當麵公之於眾才是。

如果不是那些,那又是什麼會讓向來冷靜自持的範大人失神?

而內閣之中也因此而沉默下來,範垣放眼四看,道:“都說完了?”

眾人應聲:“還請元輔示下。”

範垣淡淡道:“各位所說都有道理,連我也拿捏不準,我想即刻稟奏皇上,且看皇上的示下。”

大家聽了,反應各異,卻沒有人吱聲。

過了片刻,徐廉才笑道:“這是自然了,既然如此,範大人且去請示陛下,畢竟軍情如火,耽擱不得。”

範垣臉色一凜,果然立刻起身,同眾人行了禮後,便出門而去。

範垣離開,身後幾位閣老都摸不著頭腦,吏部的張尚書道:“這是怎麼了,皇上畢竟年紀還小,其他的事也罷了,這種軍國大事,內閣還沒商議出個子醜寅卯來,就要去請示皇上?皇上難道就能提出什麼絕世好計?”

旁邊兵部的林侍郎道:“首輔大人行事向來神秘莫測,隻怕他心中已經有了對策,也未可知。”

張尚書皺眉:“今日是內閣會議,就算是有了對策,也應該說出來大家聽聽,再做打算,總不成我們都是擺設?再說,去稟奏皇上,也該由次輔徐閣老一塊兒才是,怎麼就獨斷專行至此?”

徐廉笑道:“罷了,都不必爭了,難道你們都是第一天跟著首輔的?他雖獨斷些,卻不是胡亂行事的人,放心就是了。”

徐廉說了兩句,便邁步出門,叫了一名侍從來。

徐廉問道:“今日,宮裡可有什麼事?”

那侍從想了想,回答道:“並沒什麼要緊的事,隻不過聽說皇上又宣召了溫家的那位姑娘入宮。”

“哦?”

“還聽說,那溫姑娘仿佛病倒了,先前還緊急傳召了太醫院的方大人前去呢。”

徐廉眉峰微動,仍是溫和說道:“原來如此,有勞你告知了。”

那侍衛躬身後退,徐廉轉頭望著景泰殿的方向,默默地凝視了半晌,突然笑了。

***

範垣之所以急著要去見小皇帝,自然不是為了內閣商議之事,或者說……不僅是為了南邊之事。

來到皇帝寢宮,還未進門,就見有個人從內出來。

原本總是帶笑的臉上,這會兒罕見的沒有絲毫的笑意。

這人正是鄭宰思。

兩人猝不及防打了個照麵,範垣止步,鄭宰思也怔了怔,然後向著範垣舉手行了個禮。

目光相對,範垣發現鄭宰思的眼神有些冷。

隻不知為什麼,範垣覺著此刻在自己麵前臉色略微冷峻的鄭侍郎,才像是真正的他。

鄭宰思沒有開口,範垣也不打算跟他說話。

正要邁步進內的時候,鄭宰思突然道:“範大人。”

範垣略停了停。

鄭宰思說道:“您這會兒不是該在內閣麼,怎麼突然來此?”

範垣道:“我做事,似乎不必向著鄭侍郎交代。”

鄭宰思淡然地回看著他:“下官也沒有約束首輔的膽量,隻不過有一句話想提醒大人。”

範垣不語。

鄭宰思道:“既然得到手,總該好生對她,假如並不是真心善待,不如放開手的好。”

範垣忍不住冷笑出聲:“鄭侍郎,你是什麼意思?”

直到現在,鄭宰思才笑了笑:“下官突然有感而發罷了,並沒有什麼大道理,先前下官有一個心愛的東西,後來怠慢了幾日,那東西就再也見不著了,也不知是自己不見了,還是老天看我不珍惜所以把它收了回去……這會兒突然想起來,讓首輔大人見笑了。”

以範垣的機變心智,本可以輕而易舉地駁回這些話,但是鄭宰思的每一句,聯想昔日發生的般般件件,舌尖竟像是千斤之重,更加沒有再跟他鬥口之心。

但總是不甘心的。

範垣收回目光:“你放心,我絕不會放開手,且不管我是不是真心,會不會好生相待,也終究跟侍郎你沒什麼關係。”

範垣說完後,再也不看鄭宰思一眼,邁步入內去了。

內殿之中,小皇帝親自守在榻前。

“參見皇上。”範垣上前行禮,眼睛卻看向琉璃。

朱儆跳下地,瞪向範垣,雙眼中竟帶著些許怒色。

範垣隻顧打量著琉璃,遙遙地看她臉色如雪,早就暗中驚心,竟未曾留意朱儆如何。

直到小皇帝叫道:“範垣,你太過分了!”

範垣一愣,這才斂神:“皇上在說什麼?”

朱儆憤怒地瞪著他,握住琉璃的手,將她的手輕輕一抬,道:“這是不是你?”

範垣本不解這意思,定睛一看,心中震驚之餘,突然極疼。

原來琉璃的手腕上,竟圍著一團青紫,就像是曾被鎖鏈鎖住留下的痕跡。

範垣立刻想起昨兒在府裡,他盛怒之下的所做,當時他竟沒發現。

朱儆見他竟不回答,自然是默認了,小皇帝冷笑了兩聲:“虧得阿純總為你說好話,還勸朕要敬你信你。她到底做了什麼不對的,要你對她下這樣的狠手?且你不是要娶她的麼?這還沒有娶進門,就要把人折騰死了嗎?”

小皇帝聲音朗朗,這一句句猶如利箭一樣紛紛射了過來,讓範垣避無可避。

身旁還有兩位禦醫,跟陳衝等內侍,不期然都聽了個正著,大家或驚疑,或尷尬。隻好紛紛裝聾作啞。

範垣卻顧不上這些,情不自禁往前走了兩步,想要近距離看著琉璃。

朱儆卻張手擋著:“你彆過來!”

範垣看著小皇帝認真肅然之態,勉強站住:“阿純……她怎麼樣了?”

朱儆道:“你不要在她麵前,她隻怕還多活兩日!”

範垣聽了這句,更加刺心。

多虧陳衝是個會事的,忙上來說道:“皇上,溫姑娘還病著,千萬彆說這些不吉利的話。”○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朱儆張了張口,果然有所避忌:“那罷了,總之彆叫他過來。”

陳衝苦笑,暗中向著範垣使了個眼色,請他往外走了幾步。

兩人來到外間,範垣道:“純兒怎麼樣了?為何出了事?”

陳衝就把請琉璃進宮,誰知才見麵就暈了過去一節說了,道:“太醫方才診斷,是昨兒著了風寒,又失了調養所致。”

範垣想到昨天在府中,自己也心知肚明,琉璃這突然而來的病,隻怕跟自己“恐嚇”她脫不了關係。

果然,陳衝又小聲說道:“隻是姑娘手上的傷是怎麼了?且方才昏厥中,還時不時地哭,喃喃不清地不知說什麼呢。倒像是受了什麼……”

範垣無言以對。

陳衝察言觀色,就知道必有內情,便陪笑道:“想必是彼此賭氣也是有的,隻不過皇上對溫姑娘格外投緣,先前看見她手腕上的傷就立刻著了急,多說首輔大人幾句,你可不要在意。”

範垣默然搖頭。陳衝說道:“如今皇上一時半會兒隻怕無心理會彆的……且又是氣頭上,大人就先不必進去探視了,奴婢替您多照看著,若有消息立刻叫人告知,如何?”

範垣道:“也隻能如此了,多謝。”

陳衝見他神情裡透出了鬱鬱沉重之色,跟平日的冷靜淡漠大不相同,自然知道他心裡也不好過,又安撫道:“您放心,溫姑娘不至於有事。”

***

琉璃直到下午才醒了過來。

睜開雙眼,先映入眼簾的,竟是陳衝,陳太監臉上驚喜交加。

琉璃因為發熱,此刻已經忘了現世種種,淡淡隻道:“口渴。”

陳衝忙回頭叫端水過來,他一動,又有一個人湊了過來,圓嘟嘟的小臉,兩隻亮晶晶的眼睛裡滿是擔憂。

琉璃直直地望著朱儆,身上的病痛頓時不翼而飛,隻喃喃喚道:“儆兒……”

隻因她才醒,嗓子又渴又啞,含糊不清。

忽然朱儆叫說:“純兒你醒了?”

琉璃聽見叫的是“純兒”,不是“母後”,心中一陣恍惚。

刹那間,前生今世種種猶如電光火石在心頭閃過。

琉璃怔怔地望著近在咫尺的朱儆,神智清醒,隻覺著喉頭苦澀非常,雙?唇重又緊閉。

正陳衝端了水過來,親自一勺一勺喂了琉璃喝了。

琉璃喝水的時候,朱儆就站在旁邊,目不轉睛地盯著看,琉璃望著他天真無邪的小臉,心中不禁淒惶。

直到琉璃喝了水,陳衝又送了一碗藥過來,琉璃恢複了幾分力氣,當下坐了起來,自己接了過來喝了。

朱儆見她抬手的時候又露出手腕上的傷痕,便皺緊眉頭,咬牙道:“純兒,你不用怕,朕會替你教訓範垣的。”

琉璃一愣,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說起這個。

朱儆伸出小手,輕輕地在她手腕上一碰,歎了口氣:“他的心真狠,敢這麼對你,虧得你還一直為他說好話呢,哼,早知道這樣,上次就不該放過他!該把他拿下!”

“皇上!”琉璃的心猛然繃緊,失聲叫了出來。

朱儆嚇了一跳:“怎麼了?”

琉璃定了定神,方又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