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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床笏 八月薇妮 4352 字 6個月前

:“當然,四爺親自來說已經完事了的,皇上不是罰他禁足了嗎?”

養謙正要說,突然看琉璃在旁呆呆看著自己,他就忙打住,隻笑道:“妹妹的臉色怎麼不大好?”

溫姨媽道:“這連日來陰晴不定,她豈有不操心的?”

養謙道:“既如此,妹妹快回去歇著是正經,我還要跟母親商議給你準備嫁妝的事兒呢。”

琉璃明知他有話說要避開自己,卻隻得答應,心中七上八下的,回屋去了。

這一夜琉璃悶上心頭,昏昏睡了過去。

次日也無心打聽養謙昨兒跟溫姨媽說了什麼,隻抽空跟溫姨媽說了個謊,假意要去逛街買東西,便帶了小桃乘車而行。

眼見距離範垣的彆院不遠,就叫車夫停下原地等候。

小桃不知她要往哪裡去,起初還當隻是閒逛罷了。

沿街走了片刻,經過一座茶樓,就聽那樓裡有人閒話道:“這首輔大人是不是要倒黴了,皇上都降罪了。”

另一個說道:“他也忒不可一世了,當自己是太上皇麼?也該管管了。”

小桃聽了個正著,驚得叫:“這是在瞎說什麼?”

琉璃忙拉著她快走出去,小桃兀自瞪著眼道:“姑娘你可聽見了?這些人滿口胡說八道。簡直該把他們捉起來用板子打嘴!”

不多時到了門首,門口一名仆人見了,忙請了進去。

小桃還問是什麼地方,琉璃道:“你留在這裡等我。”

早又有兩個伶俐丫鬟過來引著小桃去了,另一個便陪著琉璃往裡頭,走不多時,便來到書房的門口。

那丫鬟悄悄地傳了聲:“姑娘到了。”便垂首後退,悄無聲息地去了。

琉璃抬手在門扇上輕敲了兩下,隻聽裡頭道:“進來。”正是範垣的聲音。

***

門扇推開,琉璃往裡看了一眼,瞧不見人。

雖說來過一次這府中,書房卻還是第一次,琉璃懸著心,慢慢望內走了兩步,試探著叫道:“師兄?”

走到垂簾旁邊,歪頭瞧了瞧,才見範垣人在裡間一張長桌後。

琉璃鬆了口氣,忙走到桌前:“師兄,我來啦。”

範垣抬眸看了她一眼:“嗯。”

琉璃見他臉上仍無緩和之意,便把腰間一個小錦袋摘下來,從裡頭掏出兩枚橘子:“師兄,這個可甜了,我特意給你拿了兩個。”

範垣不睬。

琉璃才要把橘子放下,看他這幅模樣,便隻放了一個,另一個拿在手中,慢慢地剝開,又細細將上麵的脈絡摘去,捧到跟前兒道:“師兄,你嘗嘗。”

範垣這才勞駕似的看了過來,隻卻還是不接。

琉璃眨了眨眼,到底是知道他性情的,忙又將橘子掰開一瓣,送到他手上去。

範垣長指抬起,這才接著吃了,果然入口清甜。

他素日不愛吃甜膩之物,也討厭酸,又不愛麻煩去細細地剝皮,所以很少吃這種東西,如今吃著倒是可口的很。

琉璃打量他臉色,知道是愛的,忙又慢慢剝開幾瓣,伺候著他吃了。

這橘子裡的甜似乎沁入了範垣的心裡,連帶他的臉色都有些緩和了。

琉璃眼瞅的分明,才又鼓足勇氣道:“師兄,你心情好點了嗎?”

範垣“嗯”了聲,仍不多話,眼睛盯著手上的書。

琉璃小心翼翼地說道:“雖說是禁足,也不用太在意,總在這裡悶不悶,我陪你出去院子裡走走罷?”

範垣道:“不去。”

琉璃道:“那也不要一直都看書,彆累了眼睛,我陪你說會兒話吧?”

範垣這才把書放下,抬眸看著她。

琉璃見他終於肯抬頭,被他鳳眸一掃,卻又有點窒息。

隻因為猜不到朱儆到底做了什麼孽,於是加倍的心虛:“師兄……你要打要罵都行,你彆隻悶著我呀,儆兒、儆兒他到底做了什麼?對你有沒有妨礙?現在還隻是罰你禁足,想必還能挽回,師兄你帶我進宮,我勸他去!”

範垣道:“你怎麼勸他?他難道就會聽你的?”

琉璃臉上又漲紅起來:“我、我……大不了我就告訴他,我是他的母後!”

範垣眼神一利:“你說什麼?!”

琉璃聽他口%e5%90%bb越發不對,眼中的淚不禁滾落下來,便哽咽道:“總之一定不會讓他再像是我當初一樣,不管用什麼法子也好,也不會再害了師兄的……”

範垣心頭滯了滯,便道:“你、你這樣想,是因為怕害了我,還是怕……害了我之後,沒有人真心護著那小家夥了?”

琉璃愣了愣,抬手擦了擦淚:“我、我……都有。”

“都有?”範垣重複了一聲。

琉璃點點頭,淚卻不由自主又隨著落下來:“我不想害了你,也不想儆兒有事。”

——雖然琉璃沒有跟範垣說過,但範垣明知,從來在琉璃的心中,小皇帝朱儆都是頭一位的。

他也是認了如此,然而這會兒聽琉璃這樣說,竟好像他跟朱儆是一樣重要似的。

心陡然發軟,範垣握住琉璃的手:“彆哭了。”

他歎了聲,終於說:“誰也不會有事,誰也不會害了誰。”

琉璃微怔,遲疑:“真的?”

範垣對上她微紅帶淚的雙眼,麵上流露思忖之色,很快卻又轉開頭去:“不過我還是有些惱,能不能消氣,隻看你賠禮賠的好不好罷了。”

琉璃忙道:“你要我怎麼做都成,但是師兄,真的不會有事嗎?”

範垣唇角微挑,卻又按捺:“我的話,從來是一言九鼎的。我又不像是那個小孩子一樣……總是不把自己說的話當回事。”

琉璃也知道他的能耐,他既然肯這樣說,自然有雲散月明的道理,頓時先把心放平:“我知道師兄是無所不能,最厲害的!”

“是嗎?”範垣橫了她一眼,“我怎麼不知道。”

琉璃忙拍馬屁:“我先前跟東城說起來,我們都說你一定會逢凶化吉,遇難成祥的。”

範垣淡淡哼了聲:“那當然了,如果不動一動心思,早給你們母子……”說到這裡,便又打住了。

琉璃見他眉心微蹙,忙又狗腿地說:“師兄,我再給你捏一捏頭吧。”

範垣聞言心動:“那也罷了。”琉璃用絲帕擦了手,便站在他身後伺候。

這次她因自覺理虧,便越發專心致誌,用上十分功夫。

範垣微閉雙眸,嗅著她袖底攏著的淡淡幽甜,夾雜著方才剝橘子的那柑橘清香,又回味方才橘子汁在舌尖上漾開的酸酸甜甜之意,瞬間竟四肢百骸都舒泰受用非常。

初冬的天氣寒冷,書桌前放置一個火爐,此刻例外俱靜,隻有炭火偶爾發出劈啵聲響。

琉璃一邊替範垣揉按,一邊留心他的神情,打定主意總要讓他轉惱為喜才好。

誰知過了片刻,卻見他額頭跟鼻尖上微微亮晶晶地,呼吸也有些急促。

琉璃正要詢問,範垣突然探臂,竟握住她的手,往自己身上一拉。

琉璃本站在他身後,猝然間被如此一拽,整個人傾身下來,竟像是伏在了範垣的背上。

“師兄?”琉璃懵頭懵腦,還疑心自己哪裡做的不對。

範垣緊攥著琉璃的手,聽著她近在咫尺的呼喚,刹那間%e8%83%b8口起伏,幾乎情難自禁。

***

範垣並沒有跟琉璃說明真相。∞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昨日在宮中,禦前又是一場唇槍舌戰。

小皇帝朱儆前所未有的少言寡語,仿佛是因為方亦儒死諫的舉動而受到了驚嚇。

尤其近來又有許多彈劾範垣的奏折,以及替他開解的,另外還有南邊的土司爭端,北邊的戰事紛擾,就算是先帝在的時候隻怕也要頭大,何況是小皇帝。

內閣之中,除了徐廉跟範垣兩人極少表態,其他五位閣老不約而同都下了場,其中吏部尚書張閣老,戶部尚書宋天放兩人一唱一和,說的話柔中帶剛,主張要徹查此事,不然的話會引發朝野不安,矛頭直指範垣。

範垣當然知道他們的背後是誰,在徐廉開口之前,他也選擇按兵不動。

直到徐廉開口道:“眾位稍安勿躁,此事已經爭執了這許多天,如何處置,倒要看皇上的示下。”

朱儆這會兒才開口:“徐閣老你覺著該如何處置?”

徐廉很謹慎地說:“臣不敢妄說,畢竟此事關乎首輔大人……又跟戰事牽連,事關重大,還是請皇上明示。”

朱儆看向範垣,道:“彆的且先不提,那封信你作何解釋?”

範垣道:“臣隻是為了明確北地的情勢,隻有明了那邊的境況才好安排應對之策。”

朱儆問:“那為什麼跟你通信的雎也會起兵?不是你們約好了的?”

範垣道:“雎也起兵,跟雎也之子起兵,之間相差甚遠。”

宋尚書忍不住道:“巧舌如簧,他們乃是父子,兒子起兵,難道老子能置身事外?”

範垣道:“蠻人之間的父子君臣,跟我們中原大不相同。何況就算是中原之人,龍生九子各有不同的也見的多了,我聽說宋大人之子在岷州大肆斂財,強搶婦女,照宋大人的說法,這必然是你的授意了?”

“你、你胡說什麼!”宋尚書色變,又忙對徐廉跟朱儆道,“這隻不過是無稽之談,絕不是真的!臣也不知此事。”

範垣並沒有趁機痛打落水狗之意,但宋尚書也因此偃旗息鼓了。

徐廉至此才又說道:“首輔,大家議事,何必又把不相乾的事牽扯入內?”

範垣道:“並非故意,隻不過聽了宋大人的高論,一時由感而發。”

徐廉笑笑:“那就算雎也之子起兵跟他無關,可畢竟起兵是事實,如今已造成人心惶惶,不知首輔有何妙計平定?”

範垣泰然自若道:“隻要各位大人不要自亂陣腳,自相殘殺,三天後,必有消息。”

“三天?”宋尚書忍不住,“三天後,京州隻怕已經淪落蠻人手中了,範大人,這不是你的緩兵之計吧?”

範垣不言語,隻是向著他露出了“平靜和善”的凝視。

宋尚書隻覺得後背一陣發涼,忙縮了縮脖子。

眾人說到這裡,便聽到朱儆開口:“好了,朕已經心裡有數,知道該如何處置了!”

大家聞言均都一震。

這連日來的吵鬨,小皇帝始終沉默寡言,徐廉幾乎都要請禦醫來給小皇帝診一診,看看是否是那日被嚇出病來。

大家躬身聽旨意。

隻聽朱儆道:“言官所呈的罪狀,朕經過深思熟慮,覺得言之有理。”

徐廉聞言不動,他身邊的宋尚書卻不由得意看一眼範垣,卻見範垣的反應仍是一如既往的“麵無表情”。

朱儆道:“首輔本該安基定邦,如今卻鬨得滿城風雨,朕很不高興。而且正如言官所說,之前首輔對朕的確不夠恭敬,動輒大呼小叫,讓朕很沒有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