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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床笏 八月薇妮 4320 字 6個月前

是我自願的。”

如果說之前在花園裡目睹的那場,冰火交加, 已經讓養謙元氣大,那現在琉璃的話, 就仿佛是錐心一擊。

養謙驀地站起身來, 瞪著琉璃, 魂魄都浮在頭頂上搖搖晃晃, 好像是河底的水草隨波動蕩, 無處可依。

琉璃的臉上像是在噴血, 心裡把範垣責罵了千百遍。

雖然難堪而窘迫,但橫豎先替他應下了這個罪名,免得讓養謙念念不忘地記恨著。

琉璃呐呐道:“哥哥,他……表哥他對我很好的。”

“他那叫對你好?”養謙氣極了,“他隻是心懷叵測……”

突然養謙戛然而止。

妹子竟然護著範垣,如果不是範垣在她麵前施了些手段,又怎會如此。

溫純打小兒一張白紙似的,範垣卻是個閱儘千帆,背後滿布狼藉的,要欺哄誘騙一個單純的女孩子,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養謙猛地又想起上次在書房偷聽兩人的談話,當時他就覺著兩個人的相處有些過於親密,現在想想,興許是從那之前就已經開始了。

養謙的火氣退散,又是心疼,又是焦急:“純兒,你是給他騙了,他如果真的是好人,今晚上就不會……做出這種事了。”

“他原本不這樣,”琉璃道:“因為我惹了他生氣。”

養謙窒息:這傻孩子,竟還怪起自個兒來了。

正要再苦口婆心地規勸點醒妹妹,外間有些響動,原來是溫姨媽回來了。

養謙忙對琉璃:“今晚的事,不要告訴母親。”

琉璃正也想這麼求他,沒想到養謙跟自己一樣想法,當即點頭。

說話間溫姨媽轉了進來,見養謙也在,笑道:“你姨母方才還問,你怎麼還沒來家呢。”又嗅到極大的酒氣,皺眉道:“是不是又喝醉了?臉色也不好。”

養謙的酒力早退了,低著頭道:“今兒同僚聚會,不免應酬,實際沒喝多少,隻是灑了些在袖子上。”

溫姨媽走到琉璃身旁,又看看她:“既然如此,怎麼也不先回去換件衣裳再過來,把你妹妹的屋子都熏壞了。”

養謙勉強一笑。

琉璃怕溫姨媽隻顧嘮叨會引的養謙忍不住,便道:“母親在姨媽那裡,說什麼說了這半晌?”

溫姨媽笑道:“我的兒,沒什麼,不過是閒話家常罷了。”

溫姨媽慈愛地端詳著琉璃,輕撫她油光水滑青緞子似的頭發,見一朵小絹花歪了,便給她整了整。

養謙在旁,忽地發現琉璃裙子上沾著一片草葉,便忙向她使了個眼色。

琉璃垂眸看見,忙把裙子撩了撩,將葉子抖落。

溫姨媽沒看清是什麼,正要打量,養謙咳嗽了聲道:“天兒漸漸熱了,倒要給妹妹再置買兩件時興的衣裳。”

一句話逗的溫姨媽開了心,也不顧打量地上,隻望著養謙道:“這話是正經的,我也正琢磨著呢,雖然你姨母想的周到,送來的衣裳首飾都不缺,可也不能全仗著人家,我們自個兒到底也要置辦些才是。”

琉璃說:“我的衣裳穿不了,不用另外再花錢置買了。”

溫姨媽握著她的手道:“好孩子,你如今不比往年,年紀大了不說,這裡又是京師,不比咱們那裡,隻管聽話,趕明我得了閒,咱們也出去逛逛。”

這日下午,蟬聲亂噪,日影爍金。

養謙頂著大日頭來見溫姨媽,言說房子已經有了著落,催促從範府搬出去的事兒。

溫姨媽正在給琉璃選衣裳料子,聞言有些意外:“這樣快?”

養謙道:“原先也說過,我考完了後就搬的,已經不算快了。”

溫姨媽道:“話雖如此,隻不過那是咱們原先的打算,畢竟先前沒進府裡來,不知道人家高門大戶的是怎麼個對待法子,可如今你姨母真心把咱們當是一家人,幾位表兄弟姊妹的又極友愛善待……”

養謙見母親竟然不想搬似的,著急起來:“母親莫非想留在這裡了?”

溫姨媽見他急得這樣,便笑道:“怎麼就值得這麼焦急?我其實早跟你姨母透過要搬家的話,你姨母隻不肯答應,先前為你高中,這府裡又熱鬨的那樣,如今你才放了翰林,咱們就搬走,顯得像是過河拆橋,不肯親近了一樣。不如就再等幾日,等我找個最適當的機會就搬,如何?”

養謙因為昨晚的事,簡直一刻也不想留在範府,聽溫姨媽這樣說,他琢磨了片刻:“母親的意思我豈會不知道?隻不過,我跟妹妹年紀都大了,這府裡的表兄弟姊妹又多,整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時間久了難免生事……”

溫姨媽聽了這句,臉色微變,忙把手中布料放下走過來:“怎麼忽然說這種話,是有什麼事不成?”

養謙忙道:“母親彆急,其實沒事,隻是我自己多想而已。”

溫姨媽凝視他,忽地說道:“近來我倒是聽聞,長房的二姑娘似乎……你們真的沒事?”

養謙萬萬想不到母親竟疑心到自己身上,而且還是在說他跟範彩絲。

養謙哭笑不得:“這是哪裡來的話?我自己怎麼都不知道的?母親都聽了些什麼?我跟那位二姑娘,一個月裡統共見不到兩回,上次見還是……”

他擰眉想了想,“大概半月前在妹妹房裡,我因見她在,話都沒說幾句就走了。”

溫姨媽見他否認,才道:“罷了罷了,沒有事最好,我也不知從哪裡隨便聽來的,其實知道你不是那種輕狂性情的人,隻不過先前二姑娘常常有事沒事地就跑來咱們這裡,似乎熱絡太過,我才多問一句……大概是我聽錯罷了。”

溫姨媽出了會兒神:“那好吧,你說的也有道理,現在沒有事,保不準以後呢,這朝夕相處的,到底要謹慎……晚上我再跟你姨媽說一說,看看她的意思就是了。”

養謙見母親果然動意,這才徐徐地鬆了口氣。

***

且說範垣這邊兒,其實從上次鄭宰思破例來見琉璃,範垣心中便存了個結。

又聽說忠靖侯府上門提親的事,更加煩惱。

範垣知道,這種事以後隻會更多,隻怕京城裡有些頭臉身份的提親者將絡繹不絕。

所以那天晚上,燥熱的晚風令他越發無法安神,才特意去找琉璃。

他本是想輕描淡寫詢問幾句,順便探探琉璃的意思。

不料……竟是高估了自己的自控力。

也許他不該晚間來找人,倘若白天的話,看著那張仍有幾分陌生的臉,心性還可以收斂,如此夜色朦朧花香四溢,仿佛冥冥中有什麼在誘惑著他。

一旦遇上陳琉璃,仿佛所有不可思議的事情都會發生。

比如讓他接二連三的失控,比如……偏偏給溫養謙撞見。

此後因沿海有事,所以連日在內閣,終究得空回來,先去見了許姨娘。

許姨娘礙於自己身份的緣故,不敢跟範垣過於親近,隻是看著他仿佛比先前清減了幾分,不免詢問。

朝堂上煩難的事範垣一概不提,免得母親擔憂,多半隻淡淡地說無事。

許姨娘也知道緣故,何況那些事她也不懂,但兒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於是她便也多撿著家裡有趣的可聽的事情,跟範垣說。

忽然提到了溫家眾人,許姨娘道:“上回還說問姑娘不像是癡兒,沒想到果然竟不是,也是老天有眼,並沒虧待這麼可愛純善的女孩子。”

如果是彆的事,範垣自然不會上心,突然聽提起琉璃,才問道:“您怎麼就定了似的說不是,外頭都說是太醫高明呢。”

許姨娘道:“那次她送我回來,看著她的眼神、行事,我就知道。再者說,太醫的醫術再高明,治療人身上的傷痛疾病倒是能,但若說短短幾個月就能把癡兒治好,還變得這樣伶俐聰慧人見人愛,那可是不能的。除非原本就不是個傻的。”

範垣不禁微微一笑。許姨娘卻又歎道:“這數日我隱約聽說,夫人那邊要給溫家姑娘擇婿,這樣的的女孩兒,也不能什麼樣的人家才能配上,你才回來,大概還不知道,前兒忠靖侯家派人提親,因為他家那小侯爺性子不好,夫人還給婉拒了呢,有夫人看著,定然是會選個不錯的。”

範垣心頭有些刺撓,垂了眼皮不語。

許姨娘見他默然,試探道:“垣兒,你……你也老大不小了,可有沒有意中人呢?”生恐問的唐突讓兒子更不喜歡,許姨娘又陪笑說:“你瞧,溫家的小姑娘都要擇婿了,如果你也能……”

範垣聽到這裡,才回答道:“您放心,我……我也已經有了。”

“什麼?”許姨娘吃驚不小。`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礙於範垣的身份,許姨娘很不敢、也不願去管束拘謹他,對他的終身,之前雖提過幾次,他隻是淡淡地似乎很不上心。

後來,又弄出了那些聲名狼藉的傳聞,一來二去,就更加耽擱了下來。

這還是範垣第一次在許姨娘麵前如此表示。

“你是……相中了哪家的姑娘?還是有了哪個意中人?”許姨娘小心翼翼地問,這會兒心底的“驚”卻又把“喜”給壓了下去,生怕範垣一出口,又是個驚世駭俗的答案。

範垣卻並沒有回答,隻是說:“不急。橫豎再過一段時候,您就知道了。”

許姨娘聽了這句,又是忐忑,又是喜歡,又有點莫名的惶恐。

突然間就像是鐵樹要開花似的,讓人有種如墜雲端不敢置信的感覺。

範垣離開了許姨娘院中,負手往前而行。

走不多時,卻見有個人從前方的抄手遊廊下走來,因為天熱,手中拿著個刺繡花鳥的蠶絲團扇,且走且遮著臉擋著那撲麵而來的熱氣。

範垣駐足凝視著那緩步而來的女孩子。

這一刻,他突然間又想起第一次見到陳琉璃時候的場景。

陳翰林指著那爛漫的女孩兒道:“這是小女琉璃。”

琉璃笑道:“他叫什麼?”

陳翰林笑著斥道:“無禮,他叫範垣,你以後得叫他‘師兄’。”

琉璃吐吐舌:“我不,但凡是父親的學生,都得叫我師姐的。”

“胡鬨。”陳翰林仍是寵溺的笑。

女孩子則翻了個得意洋洋的白眼。

範垣疑心陳琉璃是瞧不起自己。

直到他看見陳翰林的另一個學生小徐。

小徐人高馬大,下巴上胡須都有一寸長,乖巧又有點羞澀地喊琉璃“師姐”。

可琉璃還是叫了他“師兄”。

想想不覺有些驕傲,在陳翰林的弟子裡,他算是第一個——琉璃肯心甘情願叫師兄的人。

天生自矜的性情,讓範垣沒有問為什麼。

還是那次偷聽到琉璃跟小章的對話,才明白了原因。

那會兒小章問:“憑什麼我們都是師弟,就他是師兄呀?”

琉璃道:“你不服?”

小章道:“就是不服。”

琉璃的拳頭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