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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床笏 八月薇妮 4271 字 6個月前

來也是,她一見到他,不知不覺就想到昔日在陳家跟範垣相處的種種,便流露出昔日的任性跟放肆,但是……但如今的範垣不是當初那個白身少年了呀。

琉璃暗自後怕,禁不住咽了口唾沫,心想:“下次見了師兄,我、我一定要對他恭敬些,不能再忘形啦!”

且說琉璃正在呆想,突然身後有人說道:“我當是誰,原來是純兒妹妹,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琉璃聽著聲音耳熟,回頭看時,卻不由怔住,原來竟是上次見過一麵的長房範承的表兄王光。

一見到他,琉璃想到上次的遭遇,低頭便想走開,不料才往左一步,王光便也隨著往左移動將她攔住。

王光笑道:“妹妹走的這樣快做什麼?方才不是跟四爺相處的很好麼?就跟我也多親近親近如何?”

琉璃沒想到他竟然看見自己跟範垣相處,卻不知道他看見了多少……總不會也聽見了範垣說話了吧?

正在心驚,王光盯著她水光氤氳的雙眼,突然不懷好意地說道:“都說是個癡兒,可你倒是知道哪條大腿最粗,又或者難道你並不癡愚?不然,怎麼就知道上趕著去巴著四爺呢?”

琉璃咽了口唾沫,跟這無賴下作的少年相遇,讓她有點緊張,有些不知該如何應付。

王光則看著她無知茫然的樣子,心中更加蠢動。

原來今日王光去長房尋範承,兩人閒話裡,不免說起這府裡的事。

王光因也聽說了皇帝派禦醫來給溫純調治的事,就說起來,道:“外頭都說皇恩浩蕩,不僅對範府另眼相看,就算範家才上京的一個親戚都絲毫也不怠慢。”

範承則笑道:“你們隻是瞎猜,其實連我也不明白,我聽父親他們說,也許是四爺為了討好大夫人,所以請太醫來給她診治,又也許真的是皇上皇恩浩蕩,特意派太醫來的,也未可知。”

王光回想上回亭子裡那一麵兒,喃喃道:“這丫頭倒是好大福分。”

範承道:“福分?誰知道。聽說前兒針灸,滿臉上都紮著針呢,不過這丫頭倒是癡的可以,疼的眼淚都掉了,卻硬是仍舊一聲不出。我看著病要治好是難的,興許隻是白忙一陣,做做樣子罷了,不過你所說的福分……也許不是應在這上頭。”

“哦?那是什麼?”

範承向著西北角努努嘴,道:“四爺對這癡兒很上心呢,不僅親陪著太醫前去,私下裡也往那癡兒房裡去,還不許丫頭在跟前兒,誰也不知在做什麼……這件事如今大夫人那邊還不知道呢,倘若知道了,指不定有怎麼樣。”

王光大驚,脫口道:“怪不得!”

“怪不得什麼?”

王光支吾道:“我隻是突然想起來,上次我瞧見四爺領著她不知去了哪裡,兩人倒是極親密的樣子。”

範承想了想到:“我知道了,必然是東城撞破的那次,四爺把她領了去書房裡了,……真是荒唐。”

王光聽了,又妒又恨,卻不敢再多說什麼。

範承倒也不敢過分再說,因問道:“是了,你上回到底是怎麼了,一聲不響地就走了,又這麼連月不來府裡?母親說你病了一場?”

王光撫著右手腕,隻說:“沒什麼,年前在地上被一塊兒冰滑倒,弄傷了手,所以一直不想動彈。”

範承笑道:“折了手倒是平常,千萬彆折了彆的什麼東西,那就事兒大了。”

兩個紈絝少年相視大笑。

上回王光雖被範垣重罰,但如今傷已經好了,心卻不死。

他彆了範承往外,且走且賊溜溜地往後宅處打量,尤其留意廊下,花園各處。

誰知並沒看見琉璃,卻給他瞧見了範垣往花園處走去,王光見了他,渾身發抖,手腕也隱隱作痛,本是要急忙溜之大吉,可見範垣似心事重重之態,又且往花園去,他想著跟範承所說的那些閒話,心癢難耐,鬼使神差地走到花園處,跟了片刻,果然見範垣同琉璃站在園圃中,不知私語什麼。

他雖沒聽見,但卻瞧清了琉璃向著範垣綻放的笑臉。

王光說了這些,見琉璃不聲不響,便又道:“我聽他們說是四爺看上了你,如今你哥哥又要春闈了,你們家便把你給了四爺,好討他的喜歡,讓你哥哥也好順順當當地得個官兒,可真是一舉兩得呀。”

琉璃屏住呼吸。

王光舉起自己的右手,原先折了的手腕雖然已經恢複,卻畢竟不像是之前一樣得心應手,形狀略見古怪。

王光道:“看清楚了麼?都是因為你,難怪他出手這樣狠,原來是跟你有私情,那麼多名門閨秀的都看不上,看上一個傻子?還是說……”

目光在琉璃身上逡巡片刻,王光%e6%b7%ab/笑道:“你有什麼過人之處讓他無法割舍?”

琉璃被這劈頭蓋臉毫無羞恥的話給懵暈了。

雖然經過上次涼亭之事,對王光的人品早有所悟,但聽他說出這許多破格沒底線的話,仍是大出意料。

在王府或皇宮裡,若有人膽敢絲毫不敬,早有太監出麵拉出去,就算在陳府,也從沒經曆過這種。

這些混話不僅羞辱了自己,羞辱了範垣,還羞辱了養謙跟溫姨媽。

琉璃說話不順暢,心中的怒氣卻難以平息,當即想也不想,掄手一個耳光過去。

王光猝不及防,半邊臉火辣辣的,他驚愕地看著琉璃,似乎不信一個癡兒會如此對待自己。

可此刻在他麵前,這原本看起來懵懵懂懂的少女卻突然變了,清澈明亮的雙眸裡透著凜然不可侵犯的森然冷意,雖個子比王光要矮,卻偏是一股睥睨傲然的懾人之意,就像是在什麼高不可攀的地方,俯視著他。

王光被這股氣勢所懾,竟情不自禁後退了一步。

正滿心錯愕之時,身後突然響起腳步聲。

第28章 相護

王光正在震驚無措之時, 猛然聽見腳步聲響, 他是被範垣教訓過的,正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便以為範垣去而複返, 當即嚇得臉色緊白,不顧一切轉身狂奔而去。

又過了會兒, 小桃從花圃中走了出來, 一眼看見琉璃,驚喜交加:“姑娘果然在這兒。”她疑惑地放眼四看,“怎麼方才聽見有人亂跑?沒有人麼?”

琉璃見丫頭來到,心情才稍微平複,隻是右手已經麻酥酥地毫無知覺了,從王妃到皇太後, 她從來不曾親自打過人, 這還是破天荒第一回 。

小桃因見左右無人, 便對琉璃道:“太太才回去,聽說姑娘一個人出來, 就打發我來找,以後可彆偷跑出來了。不然要挨罵了呢。”

二月九日, 溫養謙進場參與科考,此後又考了兩場,十七號正好考完。

養謙從南到北忙忙碌碌, 勤學不怠, 雖然自詡才情足夠, 隻是天下臥虎藏龍的人眾多,要在這激流之中占得一席之地又談何容易,因此他一向謙虛自謹,溫和內斂,並無任何驕矜之態。

十七號考完,十八號,養謙會了會一些認識的同科士子,大家在廣才樓上聚會吃酒。

席間有人評判起這次科考的諸人才學,優劣之類,不免也提到養謙,有人便大加讚賞。

突然又有人道:“照我看,溫兄這次必然是青雲直上,獨占鼇頭的。”@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大家都看過去,卻見說話的人姓秦,臉色微冷。

有認得的笑道:“雖然說溫大哥的才識的確在我等之上,可畢竟天下之才如過江之鯽,若說保準能蟾宮折桂,似乎有些太篤定了吧?”

秦書生道:“能不能蟾宮折桂,一來看的是才學,但第二看的是什麼,你們怎麼忘了?”

大家麵麵相覷,秦書生道:“你們不想想看,溫大哥是誰家的親戚?”

溫養謙向來脾氣極好,聽到這裡才明白這人的用意,便斂了詫異跟怒火道:“我的確是從南邊上京來,暫時住在姨母家裡,這卻跟考試有什麼關係,這是禮部跟吏部監考,卷子也都是密封批閱,難道我溫某人一介無名小卒,還能靠著什麼親戚就手眼通天?”

秦書生道:“卷子最後還是要交給內閣的,內閣首輔大人,聽說是您的表兄,不知是也不是?”

這倒是無法否認的,溫養謙心中暗氣,道:“我跟各位相交,不過是意氣相投,又念在都是同科之誼,沒想到卻以這樣陰暗心思猜忌我。莫說我跟首輔大人交情泛泛,就算真的跟他有什麼親戚交好,我也隻靠自己的真才實學,絕不會做那些營營苟且的事,請秦兄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之腹!”

秦書生冷笑道:“正因為跟你同科,所以才自認倒黴,我們在座的哪裡有你這樣的門第,如果讓你靠著首輔的關係把我們壓下來,我們卻向誰說去?”

養謙拍案而起:“一甲三人,二甲九人,三甲一二百不等,不知秦兄能中第幾?我溫養謙一個人,把你壓到哪裡去?何況據我所知,自來沒有內閣乾涉進士選拔的傳聞,不知道秦先生是從哪裡聽來的這些無稽之談,你這樣公然胡說八道,煽動人心,是想怎麼樣?你若有膽,敢不敢跟我去大理寺公堂對簿?把你如今的懷疑大大方方說出來,讓多官監督?”

秦書生見他句句銳利,不敢再正麵對抗,隻嘀咕道:“仗勢欺人罷了。”

養謙環顧在座:“我不知什麼勢不勢,隻知道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我相信朝廷科試公正嚴密,所以才想躋身其中,一試才學,跟天下英才們一較短長,不管是青雲直上還是名落孫山,都是我命而已!如果你覺著科考本就不公平,又何必屈尊降貴的來參與?不要陰陽怪氣的隻是抱怨,俗話說‘沒有金剛鑽,彆攬瓷器活’,這句話奉送給秦兄!”

養謙說罷,拂袖離席,又有幾個相好的學生,紛紛地過來勸說,挽留,又有人責備姓秦的。

這一桌人亂糟糟的,不妨門外有幾個人經過,其中一人聽著裡頭說話,笑道:“這人就是範首輔的表親?倒像是個清明有主見的,很不落流俗。”

旁邊一人道:“這人的確不錯,我是見過的。”此人卻正是鄭宰思鄭侍郎。

先前那說話的,是個身量中等的中年人,清臒,三綹長髯,往門縫裡一瞥道:“既然如此,小鄭你可替我留意。”

鄭侍郎低笑道:“閣老不怕他是首輔的親戚?”

這人答道:“你聽他方才話中的意思,顯然跟範垣的交情等閒。未必肯以親戚之故攀附於他。”

鄭宰思道:“說的是,既如此我留心就是了。”

兩人說罷,邁步去了。

是日黃昏,春雨霏霏,養謙扶醉而歸,進了門,先去給母親請安,因不見琉璃,便問起來。

溫姨媽隻說琉璃早早睡了,叫他不必去探。

養謙答應,便想等明日酒醒了再去見妹子,又想這段日子一直忙於考試,並沒有好生照應妹子,便打定主意明日一早兒,帶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