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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床笏 八月薇妮 4368 字 6個月前

皇帝聽得十分高興,盤問個不停。

有一次,琉璃也破格帶他回去了一趟,雖然此後難免遭到了範垣的“斥責”,其實是規勸。

他的擔憂其實也有道理。

——南安王雖然退了回去,但朝中畢竟還有人心不死。

另外,南安王也在京師自有密探等,宮裡就已經過了幾番肅清,拔除了不少眼線跟細作。

範垣是擔心琉璃跟朱儆在外頭遇到什麼意外。

雖然,他並沒有直說這一點,隻拿規矩之類的說事兒。

琉璃還是從陳衝的口中得知真相的。

當時琉璃心想,假如範垣實話實說,她跟朱儆都能心服口服些,也許他是怕嚇到他們吧……

這個人,唉。

當然,這是題外話了。

關鍵的是琉璃想起來,她曾經告訴過朱儆,有關自己的一個小秘密。

當時她在陳宅的時候,有時候想出去玩兒,又怕過大門給陳伯等發現,給他們說著反而不得自由,所以她每每偷偷地從側角門出去。

角門的門檻是活的,隻要用力提動,就可以抬起來,她仗著人小,便可以從底下爬出去,然後再神不知鬼不覺地重新按好。

當時朱儆聽了哈哈大笑,樂不可支。

“不羞不羞,母後竟也乾過這種事兒。”他鑽到琉璃懷中,又是得意又是滿足地撒嬌。

琉璃想起這件小事,又突然想到養謙跟自己提過的……在陳宅側門出現的小孩子,直接驚出了一身冷汗。

如今歪打正著的,母子們終於相見了。

但沉浸在悲欣交集中的琉璃並不知道的是,這一幕,已被人儘收眼底。

第18章 爭奪

臥房門口,另有一道人影貼牆佇立。

其實此人來的比琉璃更早一些,先前琉璃推開屋門進內的時候,他便後退一步,悄無聲息地躲到了對麵房間中去了。

此刻才緩步而出。

悄然打量著眼前所見,這人皺緊眉頭,麵上流露驚疑不定的神色。

而屋內,琉璃對外間有人一無所知,隻顧抱緊朱儆,心潮澎湃,淚如泉湧。

她揉著小孩子肉呼呼的嫩臉,淚滑到唇上,又隨著動作印在了朱儆的額頭跟腮上。

小皇帝起初被驚呆了,過了會兒,才推了琉璃一把:“你是誰?”

他有些警惕而疑惑地打量著麵前的琉璃。

琉璃擦了擦眼中的淚。

這不是向朱儆表明身份的時候,那樣做的話,隻怕會直接把小皇帝嚇壞了。

琉璃定了定神,雖然才跟兒子見著,萬般不舍,但當務之急,是得把朱儆帶出去。

先前來的路上所遇到的巡查,當然不是為捉拿什麼江洋大盜,而是因為小皇帝失蹤。

範垣從昨兒忙的就是此事,國不可一日無君,這會兒他指不定有多著急呢。

之前陳伯是見過小皇帝的,但這次朱儆顯然是偷偷從側角門進來的,所以陳伯不知道。

隻要讓陳伯見了朱儆,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正在琉璃打定主意的時候,她突然聽到了一絲細微的響動,從門外傳來。

就像是一陣風吹動了門扇發出的響聲,很不起眼。

但卻讓琉璃毛骨悚然。

這畢竟曾經是她的閨房,她最熟悉不過的所在,每一樣擺設,腳下每一寸地方,都跟她息息相關。

所以琉璃一下子就聽出了這聲極容易被忽略的異響,不同尋常。

琉璃幾乎是立刻醒悟——門外有人。

起初琉璃本以為是陳伯跟溫養謙尋來,但若是兩人,是絕不會事先不發出任何聲響,養謙隻怕在進門的時候就要先叫她的名字。

而就在那一聲響後,室內外重新歸於沉寂。

興許是因為多年不住人的房子,沉寂裡透出些令人窒息的死氣。

小皇帝朱儆並未察覺異樣,兀自問道:“你到底是誰呀?”

又問:“你怎麼在這兒?”

“你明明不是陳家的人,我從沒見過你。”

稚嫩的聲音在耳畔一疊聲地催問。

可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刹那,不知為什麼,琉璃在不寒而栗之際,一下子想起之前帶朱儆出宮來此的事。

那會兒範垣警告不許帶小皇帝外出,因為……興許會有刺客。

下意識地,琉璃跳了起來,張手擋在了朱儆跟前兒。

她死死地盯著門外,緊張的不知所措,但又因為身後的人是她的骨血相關的兒子,在這種不知所措中,卻又生出了一種一定會好好保護住他的決然。

朱儆終於發現了她的舉止反常:“你乾什麼?”

他從榻上跪坐起來,從琉璃身後往門口張望:“是誰來了?”

隨著一聲笑,門口果然有個人走了出來。

琉璃跟朱儆幾乎同時看見了這人,兩人的反應卻各不相同。

琉璃意外之餘,略鬆了口氣。

朱儆卻直接脫口叫道:“鄭侍郎,是你啊,你怎麼在這兒?”

這突然現身的人,竟然是吏部侍郎鄭宰思。

青年身著冷灰色常服,滿麵含笑,眼神斜飛,笑%e5%90%9f%e5%90%9f道:“陛下,您竟然躲在這兒,可知道如今外頭正翻天覆地的找您呢。”

鄭宰思說話間,淡淡地又瞟了站在朱儆身前的琉璃一眼。

琉璃見是他,便緩緩地將手臂放下。

溫家的人上京不久,琉璃又並不常露麵,鄭侍郎當然不認得她。

但琉璃卻認得他,因為這個風流不羈的探花郎,是比範垣更加風頭無兩的人,畢竟範垣不像是鄭宰思這樣恃才傲物,狂誕不羈。

當初先帝在殿試之前,後宮裡曾跟琉璃說起過鄭宰思。

那會兒,武帝道:“這人十分的放誕,實在不像是鄭家弟子。”

琉璃道:“自古有大才的人,行事往往不歸常理,這也是陛下聖明寬仁,才有各色能人異士應試入朝,為國效力呀。”

武帝笑道:“朕嫌便嫌他愛信口開河,說什麼要麼‘紫薇花對紫微郎’要麼‘探花人向花前老’,聽聽,倒不必朕殿試安排了,他要自己點他自己為狀元郎了呢。”

琉璃也笑說:“這自然是他對自己的才學有十足信心才如此。世間大多內斂蘊秀性格的人,像是這種個性的,卻是百年難得一見呀。”

武帝原本看中了鄭宰思的才學,鄭大才子也的確有狀元之才,但因他的這首詩,便想挫挫他的銳氣,免得讓他以為功名如探囊取物。

本想讓鄭宰思嘗嘗落第的滋味,聽琉璃這般說,武帝才改了主意,殿試那日,故意說把他從一甲第二的榜眼,改成了第三的探花。

瓊林宴的時候,琉璃第一次見過這位鄭才子,在一乾循規蹈矩的新科進士中,鄭宰思更顯得不拘一格,眾人都插著杏花,他卻斜斜地簪著一朵白玉蘭,趁著清俊的臉,卻越發顯得麵如冠玉,雅淡風流。

鄭宰思說完,朱儆道:“找我乾什麼?我不回去。你怎麼找到這裡來的?範垣知道了嗎?”

鄭宰思揣著手兒道:“首輔大人此刻應該還不知道,不過待會兒就不知道了……陛下,還是讓臣先送您回宮吧。”

朱儆拍著床榻:“朕不回去,我要住在這裡,就讓範垣當那個皇帝好了。”

琉璃止不住一驚。

鄭宰思挑眉,卻又瞟向琉璃:“陛下,這種話千萬不可再說,臣聽著還不打緊,若是給首輔大人知道了,隻怕又有一場風波。”

“朕不管,”朱儆憤憤憤地撅起嘴,索性往床上縮了縮,嚷道:“反正我不回去,他從來瞧不慣我,上次還差點兒把圓兒也都殺了,我不要再見到他,有他就沒有我!”

鄭宰思還要再勸,卻突然發現琉璃雙眼泛紅,正盯著朱儆。@思@兔@網@

鄭宰思便問:“這位姑娘是何人?”

朱儆也才又想起來:“對了,你是誰?”

一大一小兩個都瞪著琉璃。

偏這會兒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果然是養謙的呼喚:“純兒!”以及陳伯的抱怨:“總不會跑到這裡來了吧?”

鄭宰思笑道:“陛下,看樣子是瞞不住了。”

說話間,陳伯跟養謙果然一前一後跑了進來,當看見屋裡頭這許多人後,兩人都驚呆了,養謙因不認識鄭宰思跟朱儆,忙先跑上前把琉璃拉住:“純兒,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又看向朱儆跟鄭宰思:“這、這兩位是……”

陳伯目瞪口呆之餘,向著榻上的朱儆跪了下去:“參見皇帝陛下,萬歲萬萬歲。”

溫養謙聽了,猶如耳畔響了一個霹雷:“什麼?”

朱儆從榻上跳下來,把陳伯扶住:“不必多禮。快快請起。”

陳伯顫巍巍地起身,望著麵前的小孩子,忍不住也老淚縱橫。

鄭宰思挑了挑眉,望著養謙道:“我認得你,你是那個……首輔大人家裡新進京不久的南邊兒的親戚,姓……溫的,對不對?”

養謙忙道:“正是。您是?”

鄭宰思笑道:“我在吏部當差,鄭宰思。”

養謙大驚:“原來是鄭侍郎,久聞大名,失敬!”

因確認了鄭宰思的身份,養謙駭然看向朱儆:“這位……”

鄭宰思笑道:“陛下微服跑來此處,應該是因為太過想念皇太後所致。”

養謙渾身一顫,忙也跪了下去:“不知是皇帝陛下,草民無狀,請陛下恕罪!”又忙拉琉璃下跪。

琉璃怔了怔,忙掙脫開來,不肯跪下。

養謙十分駭然,而鄭宰思瞧著琉璃,目光裡越發透出了意味深長。

朱儆卻道:“原來你們是範府的親戚?”也看向琉璃。

陳伯道:“陛下,這位是溫公子,姑娘是他的妹子。”

朱儆脆生生對養謙道:“不知者不罪,你起來吧。”他又走到琉璃身旁,道:“你……”小皇帝仰頭打量著麵前的少女,想到先前她從門外衝進來,把自己緊緊抱住的情形。

朱儆本能地覺著異樣,但……又不知該怎麼說起,隻道:“你是怎麼找到這兒來的?是特意來找朕?朕……瞧著你有些眼熟,以前見過你不曾?”

琉璃鼻子發酸,眼中蘊淚,低下頭不肯回答。

鄭宰思上前道:“陛下,此地不宜久留,還是儘快回宮,讓眾人安心吧。”

朱儆道:“說過了,我就不回去!”

這會兒,卻又有整齊的腳步聲迅速靠近似的,陳伯不解:“今天是怎麼了,來這麼多人?”

才出了屋門,就見迎麵範垣帶了幾名近身的侍衛快步走來,陳伯下了台階,哼道:“首輔大人今日怎麼得閒?”

範垣見他人從琉璃昔日閨房出來,也不回答,推開門徑直走了進內。

範垣第一眼先看見了小皇帝朱儆。

看見朱儆後,心就定了。

範垣的目光才又往旁邊移動,於是瞧見了鄭宰思,然後是溫養謙,以及他身側的琉璃。

這真是個出乎意料的搭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