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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已經被關得十分軟弱, 知道自己死期將近, 隻知道哭。就在這時, 他知道啞女懷上了,自己會有血脈留下來,這年頭的人不就看重這個麼?他忽然勇敢了一把。

也差不多是在這個時候,老鼠們聯係上了第三子。

老鼠們和錢家從來都不是合作關係。前朝國破時,老鼠們是想帶著第三子逃的,可是被錢家發現了端倪。錢家頓時起了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心,直接“偷”走了第三子,還暗中絞殺了不少老鼠。剩下的那幾隻老鼠,不得不逃去境外。

啞女懷上的時候,差不多也是老鼠們在境外經營出了一點勢力的時候。他們安排人假裝商隊,想方設法和第三子搭上了線。但淮封畢竟是錢家的地盤,錢家在這裡世代經營了多少年,第三子知道商隊想把自己救出去並不容易,但如果他從容赴死,叫人趁亂把懷有身孕的啞女救出去,這事就變得簡單多了。

於是事情就那麼發生了,第三子被毒殺,而啞女則被老鼠救走。

淮封那裡多水,商隊自然是坐船離開的。

啞女起先裝得很好。因為她懷著第三子唯一的血脈,在第三子死亡之後,她肚子裡的孩子頓時變得無比精貴。她假裝自己肚子難受,儘情折騰著照顧她的婢女和嬤嬤,招惹了不少怨氣。婢女們漸漸就不儘心了。在一天深夜,啞女忽然從船艙的窗戶裡翻出去,直接跳了河!她本是漁家女,水性自然不必說!

啞女跳河的地段有很多支流。誰也沒有想到,竟然真被她跑掉了!

老鼠們自然不甘心,可他們安排的商隊順著支流來來回回找了好些年都沒能找到啞女。有些人懷疑啞女早就死了,肚子裡的孩子自然也跟著沒了。但是又有一種說法,隻怕啞女當時被彆的船上的人救了,流落到了其他地方去……

於是老鼠們又在彆的地方搜羅起來。

錢家當時給啞女灌的藥是十分厲害的那種,啞女絕無可能被治好。因此她的特征還是很明顯的,一個來曆不明的啞巴,可能身邊還帶著一個父不詳的孩子,會一些大門大戶的丫鬟們都會的技能,比如繡花之類的……按照這些特征去找,不需要每條都符合,隻需要符合其中一條,老鼠們都會想辦法找過去。

等到老鼠們的老鼠洞越挖越深,他們手裡的棋子也越埋越多,什麼慈孤院啊、庵堂啊,裡麵都有了他們的人,這些年還真找到了一些符合某特征的人。

一部分老鼠說,經過驗查,那些符合某個特征的人都不是當初那個啞女,因此他們還在繼續搜尋。另一部分老鼠卻說,經過驗查,他們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找到了啞女及其後代,他們被相父接走了,一直由相父那邊照看、培養著,之所以還讓一部分人繼續搜尋啞女的消息,是想迷惑人心,確保小主的安全。

沈昱說:“這麼聽著……十有八/九是那個相父在騙人。隻怕他們根本就沒找到啞女。但一直找不到不利於穩定人心,因此他騙一部分說已經找到了。”

“我也是這麼想的。”顏楚音說。

“那豈不是基本上可以默認前朝遺孽都已經死絕了?”

“是啊!”顏楚音沒看過老鼠的口供,但聽家裡大人話中透露出來的意思,那個相父自稱找到了小主兒,可又說小主被他安置在了一個非常安全的地方,接受著很好的培養。這就導致除了這個相父之外,其他人都沒見過啞女後代。

相父扯謊的可能性很大!

“那……那個第三子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是末帝的什麼人?”沈昱問。

“隻說確實是末帝的子嗣。具體是什麼身份,還得看順國公那邊。”顏楚音說。順國公正率兵和鄰國打著,老鼠們的大本營就在鄰國,回頭把他們大本營搗毀了,估計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而順國公此一戰的目的,不僅僅是為了老鼠,主要還是想把鄰國打服了。鄰國一旦被打服,邊疆至少能安穩十二十年。

沈昱若有所思。

顏楚音嗤笑一聲:“啞女既然心懷怨恨,哪怕她跳河以後有幸活下來,肯定也會一碗藥把肚子裡的孩子藥沒了。這就是不修福德的下場!他們活該!”

錢家那邊應該還藏著一些和第三子有關的消息,比如他的來曆。

但如今大公主正懷著。錢家將第三子和野心藏了那麼多年,皇上也不爭這一時半刻的。等到大公主安安穩穩地生下了孩子,就是錢家付出代價的時候!

不提這些,顏楚音又說:“我估摸著這兩日就能收到杜明的信了。”

年前知道沈昱的生母是東得省鄂安縣人,顏楚音就有心要幫沈昱儘孝。但冬日裡行路難,而沈昱又要忙著三月裡的會試,沈昱本人是走不開的。正好顏楚音手裡有個打探消息的好手,是初代平國公身邊的親兵的後代,名叫杜明。顏楚音挺倚重杜明的,思來想去又征得了沈昱的同意,他就把杜明派出去了。

話這麼說著,果然第二日就收到了杜明的信。

顏楚音又跑了一趟丞相府,把信交給沈昱,讓沈昱親自拆著看。

杜明不愧是查探消息的好手,因為隻知道沈母是東得省鄂安縣人,具體什麼村的根本不知道,而一個縣下麵好多個村子呢,他愣是把情況梳理明白了。

當年東得省發生地動,因為生了疫病,鄂安整個縣的人都在拚命地往外地跑,而在他們逃亡的時候,賣女兒的情況並不罕見。官府雖然禁止買賣流民,可是禁不了民間買賣童養媳啊!因為這種情況嚴格來說算是嫁娶,不算買賣。

幾乎每個村裡都有那麼幾戶人家是賣過女兒的。

好在後來朝廷在安排救災的時候,種種工作還算到位,所有逃亡的人陸陸續續都回了原籍,一個個也都重新登記了名冊,因此找人的難度降低了很多。

杜明先找上了衙門,拿出平國公府的印章,衙門那邊都是願意配合的。

先找出災前的人口冊子,再找出災後第一年的人口冊子,兩者進行比對。看看哪幾家少了十歲左右的女兒。隻要是少了的,全都記下來。這年頭,家裡添丁添口是可以按照人口免一定稅的,而衙門那邊卻很看重稅收,因為稅收是政績。兩邊這麼互相抗衡著,人口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這個出不了錯。

拿到名單,杜明再進行第二步篩查。

這年頭大家逃災的時候,往往都是一個村莊、一個宗族,所有人一起逃。不可能一家一戶單獨逃。因為獨自逃難肯定隻有一個死字,路上不僅有賊寇,還有狼和野豬等等的凶獸,唯有大家一起逃,勉勉強強還可能掙出一條活路。

而大家一起逃,肯定會有逃亡路線吧,這幾個村子主要是往這個方向去,那幾個村子主要是往那個方向去……沈家人當初在沈家莊附近不遠的地方從沈母的家人手中把她買下了,可以肯定沈母一家當年肯定是往沈家莊那邊逃的。沈家莊離鄂安有些遠了,想必他們當時已經逃了很久,手裡確實沒有糧食了。

這一下又把很多人家排除掉了。

最後杜明手裡隻有五六個村子、二三十戶人家需要核查。

到了這時,杜明不敢掉以輕心,索性就一家一家地查了過去,果然就找到了沈母的娘家。沈母的親生父母已經全都不在了,如今當家的是沈母的哥哥。

哥哥手裡還有一張沒去衙門做過登記的賣身契。這種賣身契,官府那邊是不認的,但老百姓大都不懂法,他們認。賣身契上清清楚楚地寫著,沈家用多少多少糧食買了沈母做童養媳,從此以後,沈母此人就歸沈家所有,吳家(沈母的娘家姓氏是吳)不得將她領回去。契書上麵按了沈家人和吳家人的手印。

杜明隨信把賣身契寄了過來。

他還說,吳家那邊從血緣上來說算是沈昱表弟的一個四五歲的孩子(沈母的弟弟所生),從外貌上來說,和沈昱稍微有點像。像得不多,但確實能夠看出幾分相似。據村裡的老人說,這個孩子長得像他太爺爺。太爺爺年輕時生得可俊俏了,方圓十裡好多姑娘想要嫁的,雖然去世多年,但至今仍是個傳說。

巧了啊,吳家大姑娘(也就是沈母)當年也長得有點像這個祖宗。◤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如此,應該是沒有找錯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杜明辦事很有一套。

他隻在衙門那邊亮過身份, 真去村子裡查探時是做了喬裝的,沒有人知道他從京城來,是平國公府的人。更不會有人知道他是在幫丞相家的公子尋親。

沈母的娘家人怎麼說呢?也不是真的就徹底忘記了沈母。

據說沈母爹娘去世前嘴巴裡還念叨著這個閨女。而沈母的哥哥, 也就是吳家現在的當家人,之所以一直留著那張賣身契, 也是想著什麼時候能去沈家莊看看。但沈家莊那麼遠,逃災那年逃了差不多半年才走到沈家莊, 真去沈家莊找人, 一路上的花費不是個小數。於是這事隻能剩著。總想著什麼時候家裡在錢財上鬆快一些了, 再去沈家莊認親。結果家裡樣樣都需要花錢,早兩年要娶媳婦, 後來要蓋新房, 再後來媳婦生孩子了, 眼看著孩子又大了……都要錢!

手頭一直沒什麼盈餘, 也就一直沒去沈家認親。

而隨著時光的流逝, 很多感情會慢慢轉淡。如今吳家大哥的長子都已經娶妻生子了, 吳家大哥抱著孫兒, 去沈家莊找妹妹的那種心已經淡得差不多了。

暫不說吳家當初逃災時賣了沈母這件事了, 在那種極端情況下,也許賣女兒是他們走投無路時的無奈之舉, 隻是想掙條活路而已。隻看吳家後來沒找沈家認親,不能說吳家人有多壞, 他們若不缺錢,估計早找到沈家莊去了。但也不能說他們有多好, 要真憐憫閨女, 便是做了乞丐, 也該一路討飯找過去啊!

杜明心裡就有了判斷。既然吳家人是這種態度, 那麼查清楚沈母的來曆就行了,但沒必要把沈母和沈昱的情況說給吳家人聽。吳家人這輩子都不可能知道那位被賣作童養媳的吳大姑娘生了一個出息的孩子!他們沾不到沈昱的光。

沈母的那張賣身契,是杜明用了巧辦法弄到手的。吳家人什麼都不知道。

而這些情況,杜明都在信裡說清楚了。

沈昱看完了信,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感覺。見顏楚音眼巴巴地等在一邊,那些莫名的情緒忽然就消散了,笑著說:“杜侍衛做得很好,我想好好答謝他!”

“行啊!”顏楚音給沈昱出著主意,“杜侍衛已經娶妻生子,他家裡沒分家,有侄子侄女好幾個!回頭找點帶有你批注的啟蒙書,杜侍衛一家肯定喜歡!”

像杜家這種連著好幾代一直受平國公府重用的,他們不缺銀子,也不缺前途,因此沈昱真想感謝杜明,不如送一些寓意好的、外頭輕易買不到的東西。

比如說沾了文曲星仙氣兒的筆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