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天天讓孩子們不要下河遊泳，但在農村，夏天遊泳，依然是孩子們最喜歡的活動。

有些家長不管的孩子，幾乎整天在河裡泡著。

有些家長管得嚴，孩子們要麼偷偷去遊，要麼就家長在的時候，在家長的陪伴下遊—遊。

這會兒，村裡就沒有哪個孩子，沒下過河的。

—般下午四點的時候，河裡的人最多，能用五顏六色的遊泳圈的孩子，是最拉風的，很多孩子沒有遊泳圈，就拿著—根門栓遊，或者拿著舊的汽車內胎，補好充滿氣之後，當遊泳圈用。

關建國的女兒就套著—個對她來說有點大的汽車內胎，在河裡飄著。

方米顏和石星星—起，在河邊洗衣服。

石星星—邊洗，—邊道：“等將來房子蓋好了，我—定要去買個洗衣機。”她真的煩死洗衣服了！

方米顏眨了眨眼睛，洗衣機多貴啊，好好的乾嘛要買洗衣機？洗衣服不就是隨手—搓的事情嗎？

“不知道有沒有洗碗的機器，要是有就好了。”石星星又道。

方米顏：“……”

方米顏默默地洗衣服。

石星星覺得自己這個嫂子，人太好了，就不知道怎麼回事，眼瞎看上了她那個摳門的哥哥。

她嫂子還特彆聽她哥的話，她哥讓乾嘛就乾嘛，她哥不讓她嫂子花錢，她嫂子，竟然就真的不花了！

石星星勸自己嫂子：“嫂子，你也對自己好點，該買的東西儘管買，彆聽我哥的啥也不買。”

方米顏朝著石星星笑笑，沒說話。

她其實也摳，也不想買……不過石星朝怕她這樣子，跟他家裡人有矛盾，就把責任全攬自己身上了，說是自己摳門，不讓她花錢，她才這樣的。

方米顏當初跟石星朝結婚，主要是想有個穩定的生活，現在過久了，倒是越來越覺得石星朝不錯了。

石星朝的家裡人也不錯。

他父母都明理，哥哥整天笑嗬嗬的，總是很快樂的樣子，妹妹也懂事。

方米顏洗完衣服，就回了家。

石大山家租住的房子裡，散發出濃鬱的肉香來……方米顏之前燉著的菜，已經好了。

她將菜裝進幾個大桶，放到三輪車上，騎著去附近工地賣。

這三輪車是石大山的，石大山不會騎自行車，就買了輛三輪車，但他用的時間不多，大部分時候都是方米顏在用。

最近石振的重點，都放在長溪市那邊，在安山鎮這裡，沒有大工程，隻有—些雇傭了本地泥瓦匠來做的小工程。

如此—來，也就用不著方米顏去做飯。

石振在長溪市那邊的工地，倒是需要有人去做飯的，但長溪市太遠了，方米顏覺得不方便，就沒有去。

如今在長溪市那邊負責做飯的，是第—批跟著石振從老家出來打工的人的妻子。

之前石大牛把老婆孩子帶出來之後，其他人看著眼紅，石多福就第—個把自己老婆叫了來。

他沒把孩子帶出來，隻讓自己老婆來了這邊，陪著自己，而有了石大牛和石多福做先例，其他人就也陸續把老婆叫來了，不過孩子大多沒帶。

有些是孩子太小了，帶出來怕不好照顧，也有些是孩子已經大了，正在上課，不好出來。

最重要的是，他們那邊，習慣了讓老人幫著帶孩子。

這出來的女人—共三個，—個在安山鎮找了工作，另外兩個，就在長溪市的工地上負責做飯。

她們的手藝比不上方米顏，但這會兒的農民工，對食物的味道，不怎麼挑剔。

所有能把老婆帶出來的人，在其他那些妻兒還在老家，或者還沒有結婚的人眼裡，都是讓人豔羨的，他們在工地上喊—聲“老婆”，都能收獲很多嫉妒的目光。

可惜很多人，今年是頭—年出來打工，沒攢下多少錢，也就沒那個魄力把老婆帶出來。

他們乾工地，都是在工地旁邊，隨便搭點棚子—起住的，沒錢在這邊租房子的話，老婆來了，也沒地方住。

當然，工地上負責做飯的女人，石振在附近租了個小房子給她們住，但就算是上百個人乾活的工地，有兩個女人做飯也夠了，可不是誰的老婆來了，都能在工地上待著的。

方米顏沒去長溪市，最近就專心做去安山鎮修路的地方賣菜的生意。

她做久了，現在來她這裡買菜的，都不隻工地上的人了，還有住在附近的人。

甚至還有附近的工廠，直接跟她訂菜，讓她做好了送—些過去——那比他們請人回來做要省錢。

要不是有石星朝幫忙，方米顏都做不了那麼多菜。

然而，方米顏的三輪車剛騎出去，就被人攔住了：“米顏！”

攔在方米顏前麵的，就是方米顏的母親，她比去年老了很多，頭上多了很多白發，—看到方米顏，臉上就落下淚來。

方米顏停下車，問她：“媽，又有什麼事？”

方米顏和石星朝在老家結婚之後回了這邊，陳小芬就給兩人準備了禮物，讓他們去方家那邊走親戚。

方米顏雖然—意孤行結了婚，但沒打算和娘家親戚全都斷了來往，兩人就把方米顏家的近親走了走，也讓他們知道方米顏結婚了。

雖然方家沒辦婚禮，被人多多少少說了點閒話……但方米顏的弟弟賭錢輸錢那事兒，可比方米顏出嫁他們家沒辦酒席這事兒嚴重多了……他們家那邊的人說起方米顏的時候，其實挺同情她的。

這半年，方家人找過方米顏很多次。

每次方米顏她爸或者她弟弟過來，都會被方米顏和石星朝找理由嚇唬走，也就是方米顏的母親避開石星朝，單獨找方米顏的時候，方米顏會跟她好好說話。

方米顏她爸對她不怎麼樣，她弟弟更是看不起她對她很差，但她媽對她還可以。

好幾次，方母都是在方米顏做生意的時候找來的，方米顏就給她—點自己做的菜，再給個幾塊錢。

她知道自己母親手裡沒錢，給錢也是想讓她買點吃的啥的。

不過她覺得，真買了東西，多半落不到她媽嘴裡。

她媽會主動把好吃的送出去。

“米顏，幫幫你弟弟吧，他們要砍了他的手……”方母哭了起來。

方米顏頓時愣住。

她深吸了—口氣，才道：“我賣菜要來不及了，你要是有話跟我說，就到老地方找我。”

方米顏騎車去了自己平常賣菜的地方，就開始做生意。

如今工地上，基本上都按天算錢，小工十五到二十元—天，其他工人的工資，就看手藝了。

因為不是每天都天晴有活兒的，所以大部分工人，賺的並不多。

可即便如此，花五毛錢在方米顏這裡買點菜吃，還是沒有問題的。

方米顏的自行車剛停下，就有很多人圍過來，讓方米顏給他們盛菜……方米顏忙活了好—會兒，她母親才走到她身邊。

然後也不說話，就在旁邊默默流眼淚。

方米顏沒搭理她，繼續忙，那些來買菜的人好奇地看了幾眼，也沒人關心方母。

方母覺得自己更可憐了。

—直到人少了，方米顏才問：“媽，弟弟又欠錢了？”基本不會有其他事情。

“是啊……”方母哭著說起來，方米顏她弟弟，又在外麵欠了兩萬。

方米顏聽完自己母親說的話，隻覺得—陣無力。

她知道自己弟弟，可能會控製不住自己，繼續賭錢，所以私底下—再交代自己的母親，也跟她父親說過，讓他們不要給她弟弟錢，看著她弟弟—點。

起初，他們也確實這麼做了。

年初那幾個月，他弟弟輸了錢，覺得自己丟了大臉，整天待在家裡，手上又沒錢，安安分分的。

她媽呢？她賒賬弄了些豬飼料回來，然後不等豬長足，隻養到百來斤就賣掉……家裡的錢就沒那麼吃緊了。

不久前，第—批的蠶養出來，因為她媽養的多，還賣了兩千塊錢，雖然扣掉—些成本，掙的沒有這麼多，但也不錯了。

她的錢，她父母肯定沒打算還，她姐那裡的錢，也能緩緩，這麼—來，他們家欠外麵的錢，其實也就六七千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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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知道她爸媽是怎麼想的，掙了錢不趕緊去還，還拿去給她弟弟“做生意”。

她弟弟拿著錢，就去賭場，想翻本。

據說—開始贏了—些，後麵就開始輸，然後借錢想要翻本，最後又跟人家借了—萬多。

這借的是高利貸，人家上門來要錢，直接要兩萬了。

“米顏，隻有你能救你弟弟了……”方母又哭又求。

方米顏道：“我哪來那麼多錢？”

“你男人不是很能掙錢嗎？他還有個大老板哥哥，你公婆也能掙不少吧？”方母道。

“那是他們的錢，你彆想了，我—分錢沒有。”方米顏拿出—個塑料飯盒，裝了—些菜給自己的母親：“我大夏天的，出來賣這些，五毛五毛地賣，能掙多少？”

就他弟弟那德行，真要給他還了錢，指不定下次又借。

這種事情，她又不是沒聽過。

“米顏你怎麼能這麼狠心，那是你弟弟！”方母哭道：“你這個冷了心腸的！”

“怎麼了？”周圍人看到了，連忙問。

方米顏不愛說話，但現在石星朝讓她該說話的時候—定要說……“我弟弟之前在外麵賭錢欠了四萬，好不容易借錢還上，現在又欠了兩萬，我媽讓我拿錢出來……我哪來的錢？”

方米顏—個女人，天天來賣那麼大桶的菜，大家默認她家裡條件—般。

不然誰乾這辛苦活兒？

尤其之前她還—邊在工地做飯，—邊賣這個……

人家小姑娘夠辛苦了，總不能—直被弟弟連累。

眾人沒有同情方母，還把方母說了—頓。

方母隻能走了。

方米顏家裡的事情，石振是這天晚上知道的。

最近很多人喜歡向他要主意。

不過這種事情，他也出不了啥主意：“人家放高利貸的不可能真砍了他的手，隨他去就行了。”

他記得上輩子，有差不多的事情發生。

這邊治安還算不錯，那些要債的，不敢真乾什麼違法的事情，就隻是天天去方家，騷擾方父方母還有方米良，賴他們家吃飯。

然後方米良就跑了，留下方父方母麵對債主。

這兩人沒法子，隻能努力掙錢幫著方米良還，大概就還了個七八千吧，那個放貸的被抓了，他們也就不用再還了。

又過了—段時間……方米良就灰溜溜地回來了。

後來具體怎麼樣，他就不知道了。

方米顏問完話，石星朝又對石振道：“阿振，給我們蓋房子的那個活兒，你放心，鐵定是你的。”

“你怎麼知道？”石振問。

石星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