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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姚和風時很用心。因為怕他們二人壓力太大了,等到沈德源休沐時,他就想要帶他們出門走走。能從整場會試中撐下來的,不僅需要有好腦子,還需要有個好身體,所以適當的鍛煉是很有必要的。他和蘇氏一合計,索性就帶著全家人一起去了城外的寺廟。寺廟多建在山上,爬山有利於放鬆心情。而且邊靜玉與姚和風還能順便去寺裡拜個神上個香,好尋個吉利、圖個安心。

在一般情況下,像沈家這樣的官宦之家都喜歡去皇家寺廟。但因為沈怡曾經拜過空山寺的武僧為師,他們一家就去了空山寺。空山寺對於隨喜沒什麼要求,窮苦人往功德箱裡放一個銅板,這也是隨喜了。因此,老百姓們都更喜歡去空山寺。如此一來,在爬山的眾人中,沈家人就顯得比較特彆了。

其他人都穿著粗布衣裳,臉上帶著滄桑。而沈家人卻都是白白淨淨的。

好在蘇氏提前做了些準備,他們穿上身的衣服雖然比一般人精致,但料子也隻是棉布而已,並非是平時常穿的錦緞。大家便以為他們一家人是鄉下有些積蓄的土財主,並不知道這是朝廷的一部尚書並他的家眷,這裡頭還有近來名聲大噪的新誠伯,有侯府的公子,有知州的公子(姚縣令升官了)。

有中年婦女羨慕地看著沈思、沈怡、邊靜玉與姚和風四人,見蘇氏態度和善,便道:“您是個有福氣的,生了四個兒子,腰杆兒怎麼都是直的!”又看著虞氏說:“兒子們個個成器,兒媳婦也孝順呢!”

蘇氏笑得合不攏嘴,說:“借您吉言了。”

沈怡對著邊靜玉擠了擠眼,邊靜玉作為沈家“編外”的兒子,被鬨得有些不好意思。

爬山爬到一半,就見到一塊大石頭。大家都習慣在這兒歇歇腳。

邊靜玉忙從隨身的籃子裡取出一塊布,和沈怡一起撐著布在石頭上鋪了,才叫女眷坐下。其他的爬山的人不如他們講究,都是直接用袖子在石頭上拍兩下就坐下的。大家不管認識不認識都在聊天。

石頭上已經圍了好些人,沈家人坐下時,他們正聊得熱火朝天。

“……我覺得,新誠伯怕是有些仙緣的,否則怎麼就叫他發現玉米了?”

“我也是這麼想的!都不是一般人啊!這樣的仙緣豈是一般人能有的?”

“你們知道些什麼!我二伯娘的表姑姑的乾娘在貴人府裡當差,她說啊,新誠伯還沒有出生時,他娘夢到了一個老神仙把一根仙草放到了她肚子裡,她一醒來就發現懷孕了。瞧瞧,這能是一般人嗎?”

“喲!了不得啊了不得!”

“那是!新誠伯出生的時候,滿屋飄香。他們院子裡花不管當季不當季的,全都開了!”

……

沈家人麵麵相覷。勞動人民的想象力是驚人的,蘇氏都不知道自己生沈怡時竟然這麼大的動靜。

蘇氏道:“哪有這麼誇張,新誠伯能發現玉米都賴皇恩浩蕩。他就是個尋常人。”

在一幫把沈怡吹上了天的人中,蘇氏這說法可謂是清麗脫俗。大家紛紛轉頭看她。

除了沈家人,再沒有人信蘇氏的話。

二伯娘的表姑姑的乾娘在貴人府裡當差的那位道:“您又不認識伯爺,哪能知道他的不一般呢?”

蘇氏:“……”

說出來嚇死你們,我不僅認識你們說的伯爺,他還是我生的。

第80章

樸實的勞動人民圍在一起幻想著那位發現玉米的新誠伯平日裡是怎麼吃飯的,怎麼睡覺的,怎麼穿衣服的,怎麼說話的……沈家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蘇氏作為這方麵的權威,給幼年時的新誠伯喂過奶、換過尿布、洗過澡,連新誠伯身上哪裡長了痣都知道,結果她說出來的話竟然沒人信。

沈怡作為當事人,隻覺得羞恥度爆表,偏偏邊靜玉還聽得津津有味。

本來他們還想要在大石塊裡這裡多坐一會兒歇歇腳的,沈怡卻怎麼都坐不住了,大家隻好順著他的意思繼續爬山。邊靜玉依依不舍地離開了大石塊,一邊走還一邊回頭望,恨不得能參與到聊天中。

沈怡想不明白,他怎麼就這麼受歡迎了?

是,玉米是他找到的。可是,現在很多人隻怕連玉米是什麼都還不知道吧?因為玉米還在試點種植,並沒有麵向全國推廣。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這個新誠伯怎麼就人儘皆知了?好像大家隨口就能說出“關於新誠伯不得不說的二三事”、“新誠伯的二十個秘密,知道一個算你牛”、“和新誠伯做鄰居,是一種怎樣的體驗”、“震驚!新誠伯當初路過老馬街邊攤時點了一碗餛飩,大家不來一碗嗎”等等故事。

沈怡覺得特彆不自在,爬山時一度都同手同腳了。他想,這些話到底是誰在外頭亂傳的呢?肯定得有個源頭吧?那個人最好祈禱彆被他抓到,否則他一定要把那人揍得讓他知道花兒為什麼這麼紅。

邊靜玉抓住沈怡的一片衣角,眼神發亮地看著沈怡,道:“怡弟,有點累。”

沈怡把胳膊遞給邊靜玉,說:“就快到了,我們一起走吧。”

爬山很消耗體能,大家走到現在都有點累,但真沒累到讓邊靜玉一個大小夥子走不動路的程度。他隻是忍不住想要和沈怡親近下而已,走累了是個非常合情合理合法的理由。而沈怡對此心知肚明。

兩人手牽手走在大隊伍的後頭。他們瞧著不像是來拜佛的,倒像是來踏青的。邊靜玉悄聲說:“我這些日子安心讀書,都沒有找機會外出……不知道外頭的消息竟然傳得這樣快,真是出乎我意料了。”

沈怡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了《尋糧記》。

沈怡頓時什麼都明白了!所有關於他的傳聞都是《尋糧記》鬨出來的!

其實,《尋糧記》除去情節誇張了一點,並沒有什麼不對,但架不住廣大的勞動人民在聽了《尋糧記》後主動為沈怡的人設添磚加瓦,於是他在民間的傳聞就漸漸走向魔幻了,以至於讓他這個本人聽了都哭笑不得。人民群眾的想象力真是無窮的。這怎麼說呢?連皇帝在民間都有人編排,或者也不能說是編排,有窮苦人想象著皇帝老兒的生活,咬著手裡的窩窩頭,說:“皇上嘛,肯定頓頓都能吃白麵饅頭,一頓最起碼四個!”其他的窮苦人聽了,一個個都信了,他們吃不起白麵,皇帝肯定吃得起。

到了沈怡這裡也是一樣的,雖然他們沒有見過新誠伯沈怡,但這一點都不耽誤他們按照自己固有的認知來想象沈怡的日常生活啊!於是,他們口中的沈怡很快就魔幻得連沈怡的親娘都認不出來了!

沈怡目光複雜地看著邊靜玉。好啊,罪魁禍首找到了,各種流言的源頭原來在邊靜玉這裡。//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邊靜玉被沈怡看得有些心虛,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問:“有臟東西?”

“有啊!”沈怡睜眼說著瞎話,伸出手在邊靜玉白淨的臉上摸了一下,“好了,我已經幫你弄掉了。”

“謝謝!”邊靜玉笑得如春花,似秋月,如夏雲,似冬陽。

沈怡頓時覺得自己的心臟再一次被愛神之箭擊中了,千萬支金箭將他的心臟射得千瘡百孔。他毫無招架之力,成為了一個救無可救的病人,唯有邊靜玉能填滿他心裡的無數的空洞。真是的,西方蠻夷之地的愛神怎就如此粗暴?全然不似他們本土的月老善解人意。月老不射箭,月老隻會綁紅線。沈怡覺得自己的手腕上肯定綁上了無數的紅線,若是將紅線收集起來,怕是能給邊靜玉織一件毛衣了。

沈怡曾經做過一個夢(不,那不是夢,那是來自某些星際時空的垃圾信息),夢裡人人都有一隻靠本人精神力幻化出來的量子獸。量子獸在一定程度上代表著本人的內心。如果沈怡有量子獸,那麼他的量子獸這會兒肯定在賢惠地織著紅毛衣吧,它的心臟處說不定還貼著印有邊靜玉頭像的創口貼。

明明沈怡剛剛才想過,如果找到了傳播流言的罪魁禍首,一定要把他揍得讓他知道花兒為什麼這麼紅。但是,發現罪魁禍首是邊靜玉後,他現在卻毫無原則地想,其實那些流言聽上去都挺好玩的。

那麼,現在問題來了。為什麼花兒會這麼紅呢?

當然是因為邊靜玉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啦!

他們一行人終於歇歇停停走到了空山寺,然後按照慣例上了香。因為他們天還不亮時就出門了,在寺裡用過一頓齋飯後,還有時間能趕回家去。他們這次出行是為了讓邊靜玉、姚和風兩個考生能放鬆下心情,卻不能本末倒置耽誤他們念書,因此大家並沒有在空山寺裡住宿,休息了一下就回家了。

回家時,沈德源把自己關進了書房裡。他從書架中抽出一本《論語》。

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沒有一個朝代真能千秋萬代,沒有一個皇族真能代代相傳。然而在朝代更迭中,衍聖公一脈得益於先祖孔子的榮耀,卻經久不衰、世代騰黃、地位顯赫。一個朝代取代了另一個朝代,多少家族會在這個過程裡沒落,然而新朝卻依然要封孔子的嫡長子孫為衍聖公。

天下讀書人都尊孔子為聖,所以孔家能千秋萬代。那麼,若天下的農人都尊沈怡為聖,沈家是不是也能千秋萬代了呢?沈德源當然知道,孔家和彆家是不一樣的。文化可以引領政治,朝廷既然依據儒家道統來進行官員任用,官方肯定要對這個道統的代表人物表示推崇。這裡頭有遵從國體的意義。所以,哪怕沈怡的名聲真的越傳越廣,甚至如門神畫像那樣在民間擁有了象征意義,但沈家和孔家也是不能比的。可是,沈德源就沒想要和孔家比,他隻是看到了一種能讓自己家族長長久久的可能性。

民以食為天。沈怡已經找到了玉米,如果接下來真的還能找到紅薯等高產的食物,那麼沈怡在尋找糧種這一方麵的天賦就坐實了。如果全天下的人都能因為他找來的糧種吃飽肚子,那麼沈怡日後說不定真能受了全民的敬仰。等到了那個時候,隻要沈家人不造反,哪個皇帝敢殺他們?皇帝甚至還要供著他們,就像是供著孔家人一樣。既然孔家人身後站著無數的讀書人,那沈家身後也有無數百姓。

不過,在現今這個社會,讀書人的聲音能上達天聽,底層老百姓的聲音卻還不能傳到當權者的耳中。很多當權者怕書生不滿,卻不怕老百姓的埋怨。因為,隻要日子能過得下去,老百姓們輕易不會造反。所以,光被老百姓敬仰還不夠,得讓沈怡的功績在讀書人中口口相傳,沈家的位置才能穩了。

沈德源目光幽深地看著手中的論語。他想,等到玉米成熟的時候,或許該在暗中推動一下,讓各類的文人雅集中能多出一些如《玉米%e5%90%9f》、《玉米賦》、《仙種賦》、《盛世太平詩》這樣的作品。

就像是邊靜玉想的一樣,沈德源打算把沈怡放在顯武帝的身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