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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說。他還有一句話沒有說,那就是總要等到秋闈舞弊那件事鬨得更大一點吧。

秋闈舞弊事發後,整個事件如同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已經有越來越多的官員被牽扯進去了,連今年的春闈都被耽誤了。又因為今年恰好是大比之年,全國各地要參加春闈的考生都彙聚到了京城。這些考生可以算是讀書人中頂厲害的一批人。雖然有句話說的是書生造反十年不成,但千萬不可以小看讀書人的戰鬥力。若是舞弊的事情處理得不好,隻怕整個朝廷的公信力會在讀書人中大大地下降。

邊靜玉回太學交了遊學時的作業,每日都能聽到同窗在議論這件事。

據說,已經有考生站出來要領著大家去宮門口靜坐了。考生是不能殺的,一旦殺了,那麼皇上在史書上就絕對不會有什麼好評價了。但這幫鬨事的考生又確實給皇上帶來了大-麻煩,他們中的大多數應該還是單純的,隻是想要有一個公平的科舉環境而已,但他們的領頭人物大概就沒那麼單純了,很可能是想要借著這次機會踩了權威給自己立名。他們既然有了這樣的心思,皇上心裡肯定是不滿的。

一直沒說話的邊嘉玉看了看父親,又看了看弟弟,他覺得書房裡的氣氛忽然之間竟有些凝重了,就故意開玩笑說:“玉米成熟後,我們能自己先吃一點嗎?我瞧著它金燦燦的,味道應該會很不錯。”

他們去年就成功種出了一批玉米,但為了留種,竟是一口都沒有吃。

安平伯瞪了長子一眼,說:“吃什麼吃!留足了種子後若還有餘,要先供祖宗。”

“對對對,要供祖宗。”邊嘉玉恍然大悟地說。

於是,邊靜玉默默地把“我和怡弟已經想過了玉米的十八種吃法,可以煮著吃、烤著吃、磨成粉來吃等等”這話咽了下去。還好還好,他這話說得慢,不然大概要在父親和兄長麵前再一次崩掉人設了。

第41章

想要當好皇帝,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

如果不想關心百姓疾苦,不怕國破山河碎,不懼在史書上留下罵名,那麼皇帝就是一份非常自由的職業了,可以烽火戲諸侯,可以一連三十年不上早朝,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百官有意見?不聽不聽就不聽!民間要造反?會造反的百姓到底還是少。死後的評價太難聽?我死後哪管它洪水滔天!

縱觀曆史,就算有些皇帝本身過於荒唐了,但隻要朝臣們的智商還在線,隻要他們能互相牽製,在正統的儒家思想的約束下,國家在大體上還是穩定的。所以說,當皇帝其實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

但如果皇帝想要勵精圖治,想要擴大版圖,想要讓百姓們過上更好的生活,想要在生前被尊稱一聲明君,想要在死後千古流芳,那麼皇帝就是一份難度非常大、強度非常高、任務非常重的職業了。

當今聖上顯武帝就是這樣一位非常苦逼的皇帝。

顯武帝有一顆勤政愛民的心,還想要在史書上留下自己的英名,於是他這個皇帝當得就沒有那麼自由了。當然,這既然是他的選擇,他在大多數情況下也甘之如飴。但是,苦逼的時候是真苦逼啊!

比如說,顯武帝在宴請百官時,曾上過一道用魚腹做的菜,每條魚隻選用魚肚子上最嫩的那一塊肉。有位禦史前腳吃了宮宴,後腳就遞了奏折,說皇上太鋪張浪費了。皇上能怎麼辦呢?皇上隻好微笑著說謝謝愛卿的提醒啦,朕知道錯啦,朕以後再也不這麼浪費啦。這事吧,不能說禦史吹毛求疵,確實是有些浪費,但哪天月食了,哪裡地動了,竟也會有官員上奏讓顯武帝下罪己詔,皇上多冤啊!

這次的秋闈舞弊案鬨得太大,朝堂中自有一番動蕩,讀書人們則很憤怒。禦史中有那種愣頭青一天到晚參參參,讀書人裡有那種狂生一天到晚寫詩諷刺諷刺諷刺。顯武帝氣壞了。這是朕的錯嗎!朕心裡的憤怒不比讀書人少一分!好氣哦,但還是要努力微笑去安撫讀書人哦!皇上心裡憋屈得厲害!

最讓顯武帝憤怒的是,他一直覺得自己對朝臣的控製力很強,結果天子腳下就有舞弊案,這不是狠狠打了他的臉嗎?而這舞弊案還會帶來一係列的不良結果,一個處理不好,朝廷的公信力就弱了。

顯武帝的雷霆之火燒了整整一個月。然後……然後他就微服私訪啦!

隻有少數的心腹才知道,顯武帝其實是一個很喜歡微服私訪的人。出於安全考慮,他的私訪範圍就在京城、京郊一帶。顯武帝裝扮成了一個暴發戶富商,帶著同樣裝扮成商人的親家溫閣老出宮啦!

再說溫閣老,他是六位閣老中比較中庸的一位。他平時話不多,很少當眾發表意見。因為是太子妃的祖父,他有時在一些事情上可能還要避下嫌。他並不是顯武帝最得用的人,卻很讓顯武帝信任。

這一次出宮是為了去看玉米。

本來不是的,本來皇上打算去酒樓裡坐一坐,聽一聽輿論。舞弊案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皇上想知道民間現在輿論如何。但溫閣老怕皇上聽到了書生們的議論後會憋出病來,於是就竭力地阻止了。

溫閣老不能明著阻止,隻能暗中引導,正好他心裡存了一件重要的事,就悄悄地對皇上說了。

溫閣老說,昔日吏部侍郎沈德源的幼子發現了新的糧種,由安平伯安排莊子種了,據說新糧種的產量不錯,可在山地種植。皇上正因為秋闈舞弊案鬨得心裡不愉快,聽到這個消息,心情一下子就舒暢了。如果新糧種真有那麼好,那麼隻要他把新糧種推廣開來……他在民間的名聲立刻升好幾檔啊!

溫閣老說得不多。他這是不願意搶了沈怡和安平伯府的功勞。一來這很符合他一貫的人設,溫閣老在清流中的名聲非常好,讀書人特彆喜歡給他寫閨怨詩,啊不,是寫拜帖。二來他就算不搶功,這個事情既然是由他說給皇上聽的,那總歸是露臉了的,這種潤物細無聲的露臉方式比什麼都重要啊!

溫閣老連玉米的名字都沒有說,隻說是新糧種。誰說正直的讀書人就不會拍馬屁,啊不,是拍龍屁?他故意隱下名字不說,引著皇上親自去莊子上看了新糧種,再由皇上賜名,皇上不是更高興嗎?

出城要排隊。因顯武帝一行人是做商人打扮的,而商人的地位隻是尋常,於是顯武帝也老老實實地排隊出城。他周圍都是平民百姓,旁邊有倆書生。顯武帝要名,所以肯定不會搞文字獄這種東西,固本朝的民風還算開放,大家雖不敢當眾談論奪嫡這種要命的政事,但說一說科舉舞弊還是可以的。

顯武帝聽見兩個讀書人在那裡吐槽。這一對明明是因為學識不夠才考不上舉人的酸書生偏要在那裡說自己誌向高潔不願意陷入淤泥中,連著數屆考不上舉人反倒是成為他們炫耀的點了。顯武帝都要被氣死了!這種感覺真是糟透了!朕這麼一個要臉的人,結果整個朝堂的臉麵都被那幫王八蛋踩了!

顯武帝心裡的王八蛋是指那幫涉案的官員。城門口的這兩個書生,顯武帝還沒把他們放在眼裡。但這樣的書生若是多了,皇上的英名必然蒙塵。所以,在這種時刻,皇上對於新糧種就更為期待了。

出了城門,由溫閣老指路,皇上徑直去了安平伯家的莊子。溫閣老此前去過一回了,他是個謹慎的人,他若不親眼見一見玉米,又找邊靜玉和沈怡仔細問了話,是不可能把這事拿到聖上麵前說的。

邊靜玉和沈怡都在莊子上待著。⊿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聽聞有富商尋上門來,邊靜玉和沈怡對視一眼,親自出門迎了。他們見過溫閣老,又見溫閣老在臉上粘了假胡子,落後一步站在一富貴老頭身後,那這富貴老頭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邊靜玉和沈怡到底年輕,見聖駕親臨,難免無措。溫閣老笑眯眯地說:“這位是平老板。平老板是從南方來的,聽說你們這兒有新奇之物,就想要上門看看。”顯武帝的親娘是平家女,因此他微服私訪時的化名都姓平。

邊靜玉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了,領著沈怡對顯武帝行了一個晚輩禮,口齒清楚地說:“見過平先生。”又對溫閣老行禮,道:“見過溫先生。”然後,他錯開一步,站到路邊,讓出了身後的路。

給彆人引路時,可以站在那人前麵領著他走;給皇上引路時,最好是站在皇上身後,讓皇上走前麵,用嘴告訴皇上該往哪裡走。見邊靜玉和沈怡站到路邊,讓自己一行人先行,顯武帝就知道他們曉得自己的身份了。顯武帝故作不滿地瞪了溫閣老一眼,他裝扮得這麼好,肯定是因這個老貨暴露的!

溫閣老無辜地眨了眨眼睛。他的孫女嫁給了皇上的兒子,他比皇上年長許多,但這一點都不妨礙他在皇上麵前撒嬌。啊,撒嬌這個詞有點惡心,應該說是君臣相宜。要知道文人的臉皮都是很厚的!

溫閣老心想,新糧種事關重大,若邊家小兒和沈家小兒沒有認出皇上的身份,那皇上今天還能順利看到新糧種嗎?那必然是不能的。所以,適當地暴露身份是很有必要的啊,他本來就是無辜的嘛!

去年收獲的玉米種子在今年春天全部種到了地裡。一部分種在好地裡,這部分是為了能收獲更多的種子。一部分種在山地裡,這部分是為了驗證玉米能在並不肥沃的山地種活。沈怡一直負責數據記錄,此時自然也由他來講說,玉米的產量如何,種植的難易程度如何,和稻穀比的優缺點如何等等。

顯武帝不是那種不懂民生疾苦的人。他曾有一次在秋收時微服私訪,幫京郊某村裡的一位老農收割過糧食。他乾活太挫,還被那位老農嘲笑了,老農大力拍著他的肩膀說:“老兄啊,這活不是你們富貴人做得來的。”當時跟著顯武帝的人也是溫閣老,溫閣老挽起袖子刷刷刷地割了一茬稻,被表揚了。

所以顯武帝聽得懂沈怡的講解。他又問了幾個自己關心的問題,沈怡一一回答了。顯武帝的眼中漸漸露出了一絲懷念,對著沈怡點了點頭,溫和地說:“朕……咳,真是不錯,不愧是本昌之子啊!”

本昌就是沈德源的字。邊靜玉低眉斂目,心裡卻劃過一絲欣喜。看來,沈伯父歸來可期了!

“對了,新糧種叫什麼?可有名字了?”顯武帝忽然問。

邊靜玉是個心思靈巧的人,溫閣老能想到的事,他在這一瞬間也想到了。這是一個拍龍屁的好機會啊!但是,邊靜玉私心裡不是很想用這個機會來拍龍屁。因為,玉米這個名字是沈怡起的,代表著沈怡的心意。邊靜玉再如何成熟老練,到底還是一個少年人,身上總藏著一些少年人的天真和直率。

於是,邊靜玉言簡意賅地說:“回先生的話,我們暫且給它起了個名字叫玉米。”

顯武帝臉上那種欣慰的表情越發明顯了,他目光柔和地看著邊靜玉和沈怡,說:“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