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物,隻專注他本身。
晏時秋再也忍不住,他站起來,快步走到陳杭昇的旁邊,從監視器裡看季昀年。
現在的鏡頭是一個特寫,特寫放在他的手上,他的手正一點點摩//挲著放在書案上的官印,從輕緩、到用力,指節泛白。
而後,鏡頭逐漸往後,露出季昀年的臉、全身。
季昀年的表演,在刻畫情緒的時候,並不是單純的用“皺眉”、“抿唇”這類模板化的表情。
鏡頭裡,他的嘴角微微下壓,眉心沉著,一動不動的站在書案前,仰頭深深凝望著懸掛在牆上的“問心無愧”四個字。
他看了許久,忽然大步走到書案後坐下,將旁邊的一摞卷宗拿到麵前,一卷一卷翻開。
翻開的卷宗散落了一地,他的眼神也從迷茫、猶豫、遲疑轉變成了堅定、決絕和不顧一切。
……
整場戲,用的是一鏡到底的景深長鏡頭,足足有八分鐘,拍過程中,所有人的呼吸都不自覺放輕了。
直到陳杭昇喊了“哢”,拍攝結束,大家還沒回過神來。
都被這段絕佳的演繹所震撼。
“怎麼樣?”陳杭昇突然開口,問晏時秋。
晏時秋緩緩呼出一口氣,“很驚豔。”
陳杭昇回頭,“你下午就要跟他演對手戲,有信心嗎?會緊張嗎?”
晏時秋笑了,天光倒映進他的眼裡,他的眼睛亮的驚人,裡麵有期待、開心、興奮,唯獨沒有擔心和緊張。
他%e8%88%94了%e8%88%94嘴唇,下巴微微揚起,笑容充滿自信,“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他感覺到了自己渾身血液都在沸騰和燃燒。
那是棋逢對手時的亢奮和激動。
—
這場戲不用重拍,一遍過。
陳杭昇說完,季昀年“嗯”了聲,走到旁邊的休息椅坐下。
他的助理連忙遞上毛巾和水,又拿著小風扇給他吹風,經紀人也拿著把扇子,幫他扇風。
季昀年喝了水,擦了汗,就從助理手裡接過小風扇,起身向陳杭昇走過去。
他停在陳杭昇身後,“剛才那段我看看?”
陳杭昇給他讓了讓位置,又準備站起來讓他坐。季昀年擺擺手,“不用了,我站著就行。”
晏時秋也再次湊過來,打算再看一遍。
餘光瞥見他,季昀年偏過頭,晏時秋也恰好看向他,兩人目光對在一起。
下一秒,晏時秋笑了。
他的眉眼彎成了月牙,搭配上他出塵的妝容,又甜又美。
季昀年不自覺蜷了下指尖。
“一起看啊。”晏時秋說。
季昀年轉開視線,“嗯。”
看完,沒什麼問題,季昀年就跟陳杭昇說一聲,轉身走開。
晏時秋跟著他。
“有事?”季昀年停下腳步,側身問他。
“我們對一下戲?”晏時秋說。
他們的第一場對手戲在下午,還得再等兩個多小時,他等不及了!
季昀年看了他一眼,沒拒絕。
“那你先過去,我去拿凳子。”晏時秋步伐歡快的跑走了。
拿了小板凳,他在季昀年的休息椅旁邊坐下,凳子太小,他委委屈屈縮著,從後麵看,還以為是在被季昀年馴話。
陳杭昇還特地繞過,以為他們發生什麼了。
季昀年:“……”
“去換把椅子。”他冷著臉,踢了踢晏時秋屁°股下的小板凳。
晏時秋摸了摸鼻子,乖乖去換了把長凳。
“對哪一場?”季昀年端著冰咖啡喝了一口,拿起放在旁邊的劇本。
晏時秋眨了眨眼,燦爛一笑,“能都對一遍嗎?”
季昀年說:“我隻有半個小時,每場戲隻能對一次。”
晏時秋神采飛揚,“夠了。”
季昀年挑眉,“這麼自信?”
“試試?”晏時秋挺直背脊,平視他。
季昀年頷首,說:“先從爭執這場戲開始。”
台詞也是展示演技的一種,台詞說得好,觀眾也會有極強的代入感,有時候,它甚至可以把被表情和肢體拉跨的演技救回來。
季昀年剛開始,還存有指導晏時秋的想法,然而晏時秋一開口,瞬間,他腦海裡就隻剩下“跟晏時秋比一比”這幾個字。
他難得被激起了挑戰欲。
兩人你來我往的用台詞飆戲,旁邊的經紀人和助理都被震驚了,他們怔怔地站著,目瞪口呆。
他們的對戲,把陳杭昇也吸引了過來。
他支著下顎看了會兒,就趕緊把攝影師叫過來,讓他把這一幕拍下來,因為非常精彩。
最後一個字落下,晏時秋收了聲,他%e8%83%b8口起伏著,氣息也有些喘,仿佛剛才是真正的拍完了一場爭執戲。
“啪、啪、啪——”
掌聲響起,陳杭昇誇讚,“這個狀態特彆好。”
晏時秋聞聲轉過頭,才發現周圍聚了不少人,每個人望著他的眼神都多了驚歎和難以置信。
他緩緩勾起了唇。
而後,又把目光轉回到季昀年身上。
“怎麼樣?”
季昀年還能感受到自己心臟跳得很快,剛才他完全投入了,非常舒服。
“我很享受。”他對晏時秋說。
第29章
午飯過後, 晏時秋和季昀年的第一場對手戲開始。
考慮到晏時秋的演技可能跟不上季昀年,這場戲原本計劃是由好幾個鏡頭組成,但上午陳杭昇看了他們的對戲以後, 便大手一揮,改成一鏡到底的長鏡頭。
後期製作的時候, 整段戲會放到楚玥軒的回憶殺裡, 也是由這裡開始,引入了安墨這個角色。
安墨死於過去, 故事線還沒開始, 他的出場, 都跟回憶綁定。
大部分都是楚玥軒的回憶。
拍攝前,除了正在拍戲走不開的,其他演員都來齊了。
上午晏時秋跟季昀年的那場台詞飆戲, 被劇組人員津津樂道,傳到了大家耳朵,引起了所有人好奇。
真這麼厲害?
誇張了吧?
怎麼可能?
嗬。
……
大家心裡各自有思量,身體都很誠實的來到B組片場, 當起了圍觀的群眾。
傅柏青在A組曬了一個上午,整個人有點蔫,他蹭到晏時秋身邊,像顆缺水的大白菜, 有氣無力鼓勵他,“爭取不要被罵!”
看到他的樣子, 又聽了他的話,晏時秋就猜他受到了“新人待遇”,安慰的拍拍他肩膀,“沒關係, 剛開始,會習慣的。”
傅柏青驚恐,“習慣被罵,不要了吧!”
今天之前,他還從來沒被罵過!
“……不是,”晏時秋憐愛的看著他,“是慢慢會習慣拍戲的節奏、走位、鏡頭,演技也會提升。”
傅柏青拍拍%e8%83%b8口,“嚇死我了。”
“原來當演員也好累的,我以為很輕鬆呢,我看我朋友身邊帶的那些明星,就很輕鬆來著,被騙了。”他咂咂嘴,很鬱悶。
晏時秋活動了下手指,語氣平淡,“其實各行各業都難,工作沒有輕鬆的,隻是付出和回報不一樣。”
他頓了下,措辭委婉,“至於你朋友帶的那些,可能隻是‘明星’吧,靠臉賺錢。”
“也是哦。”傅柏青點了點頭。
這時導演助理過來喊晏時秋去準備,晏時秋把小風扇塞給傅柏青,“走了。”
傅柏青揮揮手,“加油!”
晏時秋走到陳杭昇麵前,陳杭昇看他一眼,隻簡單叮囑了幾局,就揮手讓他去之前設計好的站位等候。▓思▓兔▓網▓
陳杭昇看了會兒監控器,對旁邊的場記示意。
場記上前打板,“Action——”
晏時秋從回廊跑過來,攝像機隨著他移動,鼓風機吹著他的衣擺、頭發,他眉眼舒展著,眼底印著光,喜悅溢於言表。
他一路從回廊跑到書房,沒有停歇就推開書房的門,大步跨進去。
鏡頭隨著晏時秋的視角,來到書房裡,季昀年飾演的安墨正伏案查看卷宗,陽光從旁邊的窗戶照進來,灑落在他頭上,他身上有光。
他緩緩抬起頭,頭頂的“問心無愧”也隨著進入鏡頭。
“殿下?”安墨有些詫異,“你怎麼出宮了?”
楚玥軒走到他麵前,氣息還有喘,“我聽說你回來了,便趕緊來找你,我攢了好些問題想問你,等不及你入宮了。”
安墨笑了,“又是跟農耕相關的問題?”
他起身,從書案後走出來,將一個長盒遞給楚玥軒,“這是我給你帶的禮物。”
楚玥軒接過,眼睛亮了亮,“我打開了?”
“好。”
楚玥軒一點點拉開蓋子,在看到裡麵靜靜躺著的一把稻穗後,眼神滿滿的驚訝,他抬眸看向安墨。
安墨含笑說:“你不是一直好奇書上所描述的稻穗是什麼模樣。”
“嗯。”楚玥軒小心翼翼把稻穗從盒子裡取出來,捧在手心裡,認真端詳。
“真好看。”他讚歎說。
安墨眼神溫和地看著他,輕輕“嗯”了一聲。
……
跟上午看季昀年演戲時的觀感一樣,下午這一場,大家看到後麵,同樣忍不住屏住呼吸,不敢走動,生怕打擾到他們。
原先聽說“晏時秋演技好,能跟上季昀年的節奏”心裡卻並不相信的人徹底改了印象,他們承認了,晏時秋是真的有天賦。
謝昭黎和何茜是全程站在陳杭昇身邊,跟他一起看監控器的。
監控器裡的,是鏡頭畫麵。
經過打光、調光以後,鏡頭裡的場景非常美,光影構造也非常有意思。譬如晏時秋推開書房後,鏡頭跟著進去,能看見書房的色調是暗的,但隨著晏時秋邁進去,往書案走,逐漸亮堂起來,季昀年更是坐在明亮的光裡。
鏡頭原本就是語言,能表達很多。
書房色調是暗的,遮住了光,這一段是暗喻了官門黑暗,而季昀年所在的地方,光線明亮,還有陽光照進來,既說明了安墨是晏時秋的明燈,也說明了安墨是黑暗官場裡的一束光,代表正義。
謝昭黎跟何茜看得起了雞皮疙瘩。
“演得真好。”謝昭黎感歎。
何茜頷首,目光仍然落在監視器上,“他們有在比較,旗鼓相當,同時也在享受跟對方演對手戲。”
陳杭昇對自己的大膽用人和眼光非常滿意,他說:“再過幾年,晏時秋或許就是下一個季昀年。”
謝昭黎點頭:“晏時秋會紅的。”
何茜雖然沒說話,心裡也是讚同的。
陳杭昇沒有讓重拍,意味著這場戲也是一次過。
今天能“一次過”的人寥寥無幾,加上晏時秋,一共四個人。另外三個分彆是季昀年、沈立山和劉蘭。
兩個視帝,一個視後。
所以晏時秋這個“一次過”的含金量,非常非常高。
回到休息處,晏時秋從周鈺手裡接過水,一口氣喝掉了一整杯。
周鈺呆了呆,“晏哥你很渴啊?”
“不是渴,是興奮。”
一是因為他已經很久沒穿上戲服站在鏡頭前了,第二,他的對手是季昀年。
跟上午隻靠台詞飆戲不同,當他們麵對麵,攝像機跟著他們,那種棋逢對手的喜悅感、振奮感是無可比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