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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寵後 王辰予弈 4247 字 6個月前

在裴敦複的家中,醉酒醒來之後,想起嶽父杜有鄰到了自己家中,依然仗著長輩身份,在眾多府中的婢女、仆從麵前,狠狠訓斥自己時的嘴臉,由於憤恨不甘,臉上的表情都變得有些扭曲起來。

柳勣性格本就疏狂,偏偏杜有鄰一直身為東宮屬官,見多了便是已經貴為太子的李亨,在曾經的武惠妃、大權在握的宰相李林甫等人的攻訐下地位岌岌可危的模樣,自然是越發的謹小慎微,在外寧可顯得迂腐膽小些,也不敢輕易落下什麼把柄。

這翁婿二人本就性情截然相反,偏偏因為東宮所處局勢微妙的緣故,如此一來,做事愈發小心翼翼的杜有鄰自然是越發看不慣柳勣輕狂肆意、不知輕重的模樣。

兩相交惡之間,杜有鄰對大女婿柳勣自然是多加斥責,柳勣又不是能聽得進話的性子,被責罵的多了,也是頗為狂放的對杜有鄰反唇相譏,諷刺他膽小如鼠,以至於,兩人積怨更深。

杜有鄰的大女兒夾在兩人中間,可謂是左右為難,時間久了,因為與嶽父相互仇視的緣故,柳勣對妻子杜氏也是越發不滿起來。

憤懣之下,再加上之前才喝了酒,躺在裴敦複的客房中,偏偏這會兒又沒有什麼能夠說得上話的人對柳勣開解一番,自己鑽牛角尖的情況下,一貫輕狂的柳勣情緒顯然也有些失控,竟是一個翻身從床榻上起來,攤開紙,執起筆來竟是將自己的情緒全都發泄在了這一紙訴狀上,親自狀告了自己的嶽父杜有鄰不說,訴狀之中,更是不乏誣蔑捏造之罪……

翌日一早,休沐結束,長安城的諸多官員們自然是各歸各位。

裴耀卿和其他朝中重臣一起,穿著一身官府在興慶宮中參加大朝會。

玄宗和幾位官員之間一番言語之後,朝中重要事務已經暫了,正待這些長安城中最為位高權重的一批人就要各自散了,大家自己去忙自己的公務的時候,裴耀卿一抬頭,和女婿蕭華的目光對上。

蕭華自然是對著長輩禮貌的一笑,裴耀卿也是微微頷首,就在這翁婿兩個互相示意之後,裴耀卿收回目光時,恰巧瞥見,近來氣焰甚是囂張的宰相李林甫似乎用一種頗為陰沉、玩味的目光,飛快的掃過站在另一側的太子李亨。

李林甫整肅僵硬的嘴角似乎飛快的閃過了一絲古怪的笑意。

裴耀卿將這番打量收入眼中,卻依舊並未多言,隻是忍不住的在心中感慨,也不知道,李林甫和太子李亨之間,究竟還要怎麼鬥法了……

因為是兒女親家,再加上蕭嵩本人從來都是個不愛管事的性子,也就和他私下裡說說話最能信得過,如今蕭嵩不在,背地裡八卦宰相李林甫和太子李亨這種事情,裴耀卿也不好再去和彆人說,隻能是將其安安靜靜的藏在自己肚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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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積怨已深,再加上昨日借著酒勁,柳勣今早根本就是趕著時間便將那狀告自己嶽父杜有鄰的訴狀遞了上去,妄圖借此泄憤。

然而,性格疏狂孤傲如他,卻是根本不曾想到,那誣告的訴狀落入了宰相李林甫手中之後,看到書寫訴狀之人竟然是東宮屬官杜有鄰的女婿柳勣,便立即被李林甫作為再次打擊太子李亨的重要把柄,以案情重大的緣由,當日便直接派了自己的心腹出來,根本不給柳勣絲毫反應的時間,便直接將人從左驍衛帶走,便是一貫謹小慎微的杜有鄰,也被李林甫的心腹帶走嚴加審訊……

不管是杜有鄰還是柳勣,這兩人都沒有參加興慶宮大朝會的資格,李林甫正上朝的時候,便已經安排好了人手去抓人,還是等到太子出了興慶宮,才從匆匆趕來的東宮人手中,得知了杜有鄰被抓一事!

長安城中的消息本就穿得飛快,到了當日下午,不管是暗自皺眉的裴耀卿,還是麵麵相覷的蕭恒、蕭悟兄弟二人,都已經從各自的渠道得知了今日的這般變故。

驟然聽聞這個消息,蕭悟整個人都有些目瞪口呆起來,不敢置信道:“李林甫派人抓了昨天那個柳勣,還有他嶽父杜有鄰,他竟然直接動了太子屬官?”

蕭恒倒隻是略微挑了挑一側的眉毛,擰眉輕聲道:“你可聽說了,柳勣的訴狀中都寫了什麼?‘亡稱圖讖,交構東宮,指斥乘輿’,韋堅一案前車之鑒猶在,杜有鄰腦袋上這個罪名可是太大了,偏偏,狀告他的人還是他的女婿,越是關係親近,大義滅親,他那證詞,就越是會被李林甫所重視。”

蕭悟的眼神都有點發直了,喃喃道:“我昨天還聽到那柳勣咒罵‘杜老匹夫’。”

頓了頓之後,蕭悟突然閉嘴,好半晌,才終於又扯了扯嘴角,搖搖頭,忍不住感慨的繼續小聲說道:“現在,我倒是能夠確定,那姓柳的,昨天喝酒喝醉了之後,咒罵的還真就是他那嶽父了,竟然碰見了這種女婿,杜有鄰也是可憐。”

聽見蕭悟的這番感慨,蕭恒不由得嘴角一抽,“你倒是想得多。”

蕭悟微微搖了搖頭,攤了攤手,“柳勣和他那嶽父杜有鄰又不是世仇,誰能想到他竟然能做出這種事情來,也不知道如此一來,那柳勣的妻子杜氏該如何自處!更何況,對於杜有鄰而言,這種倒黴的事情砸在腦袋上,根本就是防不勝防啊!”

與此同時,東宮之中,依然得知杜有鄰被抓始末的太子李亨雖臉色難看,可是,見到杜良娣雖然淚眼婆娑,卻頗為識大體的並不在這個時候向他百般懇切的模樣,反而越發的心生憐惜。

東宮一處僻靜的宮殿裡,李倓和李俶、李文寧三人也正坐在一起。

李倓麵無表情,卻動作從容沉靜的挨個給兄長和阿姊各自倒茶。

李文寧卻是在聽完露出的所言之後,臉上的表情忍不住古怪的抽[dòng]了一下,怔了好半晌,才輕輕的開口,語帶震驚錯愕、以及一點難以言喻的微妙之情,壓低著聲音說道:“前太子妃的兄長,杜良娣的父親,這——”

李倓依舊一臉平靜,並不作聲,李俶卻是皺著眉低聲道:“那柳勣該死!”

第99章

聽到李俶之言, 李文寧不禁微微咬了下嘴唇。

李倓則是抬頭,看了李俶一眼, 然後才漫不經心的輕聲問道:“這事聽著便有古怪, 我和那柳勣並不認識,大哥可知道他究竟是個什麼性情?”

李俶猶有幾分惱怒和憤恨,深吸了一口氣, 方才一字一頓的冷聲道:“孤傲狂放,不知所謂!”

李文寧則是微微一怔,道:“聽起來,倒是和韋堅並不相同。”

李俶搖了搖頭道:“韋堅之禍,其根源並不隻在他自身, 至於這柳勣,卻完全就是咎由自取了!”

李倓則是微微垂眸, 眼神沉暗, 輕聲慢道:“如今說這些也都無濟於事了。既然他一意孤行,做出這般舉動,那訴狀又已經落到了李林甫的手裡,此事便必然無法善了。”

短暫的停頓後, 李倓也忍不住歎了口氣,無奈的感慨道:“杜有鄰乃是杜良娣的生父, 又一直都任著東宮的屬官, 柳勣的發妻是杜良娣的嫡親姐姐,無論如何,這件事都必然會牽連到東宮……”

甚至於, 這次的意外,有著李林甫在背後操縱,對東宮的牽連之深,還要比上次的韋堅和皇甫惟明來得更加嚴重一些。

--畢竟,韋堅和東宮雖有姻親關係,但他畢竟首先還是玄宗手下的朝中大臣,皇甫惟明也是一樣,他隻不過是個人和太子李亨交情甚篤罷了。

然而杜有鄰卻是不同,他乃是讚善大夫,一直都屬於東宮下設的屬官,說白了,這根本就是皇帝給太子的一套幾乎可以獨立於朝廷的班子,杜有鄰才是真真正正根本沒得站位的鐵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剩下的話語,自然無需多言。

不管柳勣和杜有鄰這對兒翁婿之間有什麼舊日仇怨,看在外人的眼中,他們兩個都是和東宮太子有所牽連的外戚。

上次的韋堅一案,沒能成功的扳倒太子,這一次,柳勣親手把把柄送到了李林甫的手中,卷土重來之後,李林甫的攻勢和手段勢必會變得更加淩厲,悲觀一點的想,這一回,對於本就弱勢的東宮來說,形式自然也就更加岌岌可危起來。

念及此處,李倓端著茶盞再度沉默了下來,看著水中在熱氣繚繞中變得有些模糊的茶末,一時間似乎有些走神。

他忍不住的想起,自己曾經私下裡和蕭燕綏說過的那些話語。

當時的時候,他便對東宮備受攻訐的糟糕處境有所預感,隻不過,和李林甫聯盟的武惠妃突然離世,隨後緊接著又出了前壽王妃出家、還俗後卻被納入宮中獲封楊貴妃的事情,壽王李瑁自此更是等於直接完全喪失了靠近太子之位的可能性……

不得不說,武惠妃之死,給了東宮相當長一段時間的喘熄機會。

若是當年,便沒有武惠妃的謀劃,或許,李林甫也不會死咬著東宮不放。奈何,武惠妃和李林甫兩人早就結盟,武惠妃雖然死了,可是,東宮和李林甫之間的敵對關係也已經完全沒有了緩和的機會,不管李林甫最終傾向於哪位皇子上位,在太子李亨這邊,他都沒有了其它的任何退路,若是太子李亨最終上位,李林甫的下場可想而知。

如此一來,李林甫對東宮,自然是恨得咬牙切齒,隻能是不遺餘力的再三攻訐,以圖最終保住自己的權勢!

雖然李倓置身東宮,但是,除了給李俶幫些忙之外,他卻一直都沒有過多的參與進東宮的事務來。正因為尚不曾置身其中,所以,看待東宮的事情時,李倓反而能夠稍微脫離出來,憑借著或許是旁觀者清的緣由,比旁人更早的覺察出這些變故背後的危險,以及,一早就越發覺得不安。

隻不過,心中不安的次數多了,時間也太長了,太子李亨被接二連三的打擊搞得灰頭土臉,至於李倓自己的情緒,似乎都對這些事情變得有些麻木起來……

思緒飄忽間,李倓又忍不住的想起了蕭嵩的突然致仕,以及因為蕭嵩的致仕,同他一起回了老家去的蕭燕綏。

不得不說,致仕之後正好就頂著一個太子太師的名號的蕭嵩,毫不猶豫的遠離長安城回老家養老這做法一出來,莫說是朝中其他還在觀望情況的官員們,就連本來還有意借此機會前往徐國公府上拜訪一下、和蕭嵩這隻老狐狸適當的拉近些關係的太子李亨都有些被驚呆了。

李倓毫不懷疑,李林甫可能都沒想到過,蕭嵩竟然會放權放得這麼乾脆又突然,甚至於,為了減少麻煩,乾脆直接就遠離了長安城這整個大唐最核心的權力中心!

李倓自己覺得,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走得那麼急急忙忙、瀟灑乾脆的蕭嵩很可能都不會再回長安城了,隻是,這樣一來的話,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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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在隴右大營的王忠嗣,終於收到了這封來自長安城的密信的時候,杜有鄰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