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晚要在福寧殿歇下。
看來他們是不準備分房睡。
錦雲心裡有些憂慮,擔心女人的小日子血腥汙穢,衝撞了太子殿下,但也明白殿下要做的事,哪有他們這些宮人置喙的餘地。
隻希望太子妃懂事,能勸他一二。
直到夜深時,錦雲滿腹憂慮地去歇息,都沒見太子離開福寧殿。
翌日,太子去上朝。
錦雲伺候裴織洗漱用膳,留芳菲芳草等丫鬟在殿內伺候,她去找東宮的大總管何順。
何總管見到她,笑道:“錦雲姑娘,你怎麼來找我?太子妃那裡不忙?”
錦雲能留在太子妃身邊伺候,不知多少宮女羨慕,這也是錦雲謹言慎行熬出來的福份,何順很是為她開心。
錦雲搖頭,素來將情緒控製自如的臉上難得露出些許憂慮之色。
何總管見狀,便知錦雲有什麼難決的事來找自己,問道:“可是有什麼事?”
錦雲將心中的憂慮同何總管說了。
“我道是什麼呢,你未免想太多了!”何順不以為意,擔心她鑽了牛角尖兒,警告道,“你千萬彆去太子妃麵前說什麼,讓她大度懂事之類的,要是讓殿下知道,看殿下不削死你。”
現在東宮的宮人哪個不知道,太子妃就是太子的心尖尖,雖不知道日後太子和太子妃會如何,但如今整個東宮隻有太子妃一人,看太子那態度,那是舍不得她受一點委屈的,否則也不會連太子妃的小日子,都特地守著她,甚至吩咐廚房給她準備補血的食物。
錦雲忙道:“我不傻,當然不會冒然去太子妃麵前說什麼……”
那不是招太子妃的厭棄嗎?
“可是,以前嬤嬤教導我們時,同我們說過這種事,還是要避諱好。”錦雲委婉地說,“如今我是東宮的大宮女,我有責任提醒太子妃。”
何總管知道錦雲說得沒錯,在他們進宮時,會有教導的嬤嬤和他們說很多貴人忌諱之事,特彆是能在主子身邊伺候的,要一心一意地為他們著想。
可是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何總管道:“你不用太憂慮,我相信咱們殿下洪福齊天,哪會因這種事招忌諱?”
人家新婚燕爾,正如膠似漆之時,勸他們分房睡,豈不是讓兩個主子都心生不喜嗎?更何況他們這位殿下的脾氣,那就是個我行我素的主,壓根兒就不是個能聽得人勸的。
“殿下是儲君,是真龍之子,福氣大著呢,不會有事的,放心放心!”
說到最後,何總管理直氣壯起來。
錦雲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沒想到何總管對太子殿下如此有信心,連她都要被他說服了。
最後,錦雲終於決定什麼都不做。
她要和何總管一樣,對太子殿下有信心,隻要殿下認可的、殿下做的,都是對的,不怕不怕!
**
裴織身上的血腥味彌漫了多久,太子殿下就憂心了多久。
幸好,三天後,她身上的血腥味慢慢地消退,太子殿下也跟著暗暗鬆口氣。
小日子結束,裴織便去給太後請安。
自從嫁進東宮後,裴織這日子比當姑娘時過得還要瀟灑鹹魚,主要是中宮沒皇後,她上頭沒有正經的婆婆,不用每日都去請安、立規矩。
那些宮妃不是正經婆婆,不用怎麼接觸。
至於太後那兒,因太後潛心禮佛,隻需要每月初一十五去請個安即可。
不過裴織並不是固定初一十五去請安,隻要沒事就去慈寧宮請安,陪太後撿佛豆、念佛經、抄佛經,也虧得她耐得住性子,讓太後越發的喜歡她。
裴織坐著步輦出門。
剛出門不久,天就下起雪。
雪花從步輦外鑽進來,冷風呼嘯,無孔不入,就算懷裡抱著手爐,依然感覺到那股刺骨般的冷意。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裴織看到飄進來的雪花時,都有些呆。
“殿下,下雪了,還要去慈寧宮嗎?”錦雲沒想到今天會下雪,她走在步輦旁,加大了聲量問。
裴織看著外麵的雪花,“來都來了,繼續吧。”
好不容易抵達慈寧宮,眾人臉上、身上都落了一層細碎的雪花,凍得嘴唇發紫。
嫻秀姑姑迎過來,驚道:“殿下您怎麼來了?”
自從冊封太子妃後,宮人對裴織的稱呼便變得正式起來,能以殿下稱之。
裴織扶著錦雲的手下了步輦,朝她道:“我來給皇祖母請安。”
嫻秀姑姑趕緊將她迎進慈寧宮的一處偏殿,和其他宮女一起,幫她將沾著雪花的鬥篷取下,又將一個寶藍色畫琺琅的手爐塞給她取暖。
“奴婢沒想到殿下今兒會過來請安,正好宣儀郡主也在。”
裴織詫異地問:“郡主幾時入宮的?”
嫻秀姑姑道:“昨兒宮門快要落鑰之前進宮的。”
裴織恍然,怨不得她沒聽到宣儀郡主進宮的消息。不過,宣儀郡主不早不晚的,偏偏選在那種時候進宮,倒教人看出些問題,莫不是又和長公主吵架了?
嫻秀姑姑小聲地說:“聽說昨兒郡主和長公主有些不愉快,太後娘娘也有些生氣,您待會見到娘娘和郡主時,勞煩您多勸勸。”
裴織笑道:“放心罷,我會的。”
太後和宣儀郡主在正殿說話。
見裴織過來,兩人都是一臉意外。
太後嗔怪道:“你這孩子!外麵正下雪呢,哀家都免了其他人過來請安,你這傻孩子怎地跑過來?”
裴織先給太後請安,順勢坐到她下首的位置,笑道:“我也是出門後才發現下雪的,反正來都來了,不能半途而廢。何況,我也想皇祖母,好些天沒見您,想過來看看您。”
這話讓太後聽得十分舒心。
自從太子七歲被皇上接到身邊教養後,太後就沒再抱養皇子皇女,反正那些皇子皇女的母親還在,她們也不樂意自己的孩子被抱走。
隻有宣儀郡主偶爾進宮陪她,慈寧宮大多時候都是冷冷清清的。
那些宮妃雖然也會來請安,但大多數時候都是衝著皇上來的,太後受不了她們鬨騰,平時也免了她們的請安。
如今太子妃進門,時不時來慈寧宮陪她,太後如何不喜歡?
而且太子妃每次來陪她,她的精神就會變得很好,吃飯都覺得香,讓太後越發的喜歡。
宣儀郡主也是一臉高興,她歡快地撲過去,和裴織坐到一起。
“阿識,好久不見。”
裴織笑道:“其實也沒多久,就半個多月那樣。”
“是快一個月啦。”宣儀郡主扁嘴,“從你成親那日到現在,就沒見過你。”
裴織沒想到大半個月沒見,宣儀郡主對她仍是一副黏糊勁兒,她很有經驗地轉移她的注意力,問她最近在做什麼。
宣儀郡主臉上明%e5%aa%9a的笑容漸漸斂去,低頭扯著腰間的荷包,“也沒什麼事,就是悶在家裡,我也沒什麼玩得好的姐妹們,不知找誰玩……”
裴織看向太後,卻見她的神色淡淡的。
宣儀郡主作為郡主之尊,偌大的京城,連個玩得好的姐妹都沒有,不用想也知道,定和康平長公主有關。康平長公主那性格,過於強勢,喜歡將孩子視為自己的所有物,要掌控他們的人生,宣儀郡主能養成如此天真的性格,也多虧太後護著。
裴織裝作不知情,笑著說:“郡主若是無聊,可以來找我玩的。”
宣儀郡主很快又笑起來,“我這次會在外祖母這兒住一陣子,你有時間就過來找我玩。”
至於讓她去東宮找阿識……想到會在東宮遇到太子,宣儀郡主覺得還是算了,她願意等阿識來看她。◆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兩個姑娘坐在一起說話,仿佛有說不完的話似的。
都是宣儀郡主說,裴織聽著,適當地引出一個她感興趣的話題,宣儀郡主越說越高興,十分活潑,哪裡有平時麵對外人時,靦腆羞澀的模樣。
太後看了會兒,忍不住笑,對華嬤嬤道:“你看她們……早知道哀家就應該早早的將太子妃叫進宮裡,給宣儀作伴。”
外孫女有個同齡的姑娘陪著,也不至於養成這種性格。
華嬤嬤知道太後的心病,笑著說:“娘娘,現在也不遲,奴婢也覺得太子妃是個好的,郡主和她在一起,總是滿臉笑容。”
他們這位太子妃,明明年紀小,卻比同齡人要穩重。
如果隻是穩重,那也沒什麼出彩的,關鍵是,她還很有耐心,總能安靜地傾聽彆人的煩惱,適當地引導,讓人不知不覺間對她放下心房,引為知己。宣儀郡主便是如此。
太後當初隻是想給外孫女找個靠山,將兩人湊到一起,沒想到裴織做得比她想像中要好。
外麵的雪下得紛紛揚揚,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停。
太後留裴織在慈寧宮用午膳,也讓她多陪陪宣儀郡主。
用過午膳,太後見雪沒停,繼續留裴織在慈寧宮歇息,宣儀郡主十分高興地說:“我要和阿識一起睡。”
太後:“……行罷,就麻煩阿識了。”
裴織無所謂,就當陪閨蜜一起午睡。
這是宣儀郡主第一次和同齡的姑娘一起午睡,整個人說不出的興奮,根本沒一點睡意。她探頭看了眼守在外麵的宮人,小聲地和裴織說話。
“阿識,能認識你我真高興……”她遲疑了下,繼續道,“昨兒,我和我娘吵架,我心裡很難受,就進宮來找外祖母。”
裴織見小姑娘一副讓她快問的模樣,心裡歎氣,隻好問道:“為什麼吵起來?”
宣儀郡主抿嘴,半晌方道:“我娘不想我嫁三皇子表哥。”
裴織心裡了然,果然又是為宣儀郡主的婚事吵的,康平長公主的心思一目了然,但有自己這個太子妃在,康平長公主的打算隻能落空。
除非自己這太子妃因意外病逝之類的……
裴織不知道怎麼安慰她,母女倆吵架,旁人最好不要多嘴,省得裡外不是人。
她沒正麵說這事,轉而問:“皇祖母怎麼說?”
“外祖母自然是向著我的。”宣儀郡主高興地說,“外祖母讓我這段時間住在宮裡,不要聽我娘的……”
裴織垂眸,掩住眼裡的深思。
看來太後應該很快就會下旨賜婚,她將外孫女留在宮裡,也省得到時候康平長公主發火時,嚇到外孫女。
傾訴一番後,宣儀郡主的心情好很多,終於關心起其他。
“阿識,太子表哥對你好嗎?”她關切又擔憂地問,太子給她的印象太可怕,她很擔心阿識被太子表哥傷害。
裴織笑道:“殿下對我很好的,郡主放心罷。”
宣儀郡主仔細看她,見她臉上沒有勉強之色,暫時相信她的話。
“對了,聽說你們大婚第二日,給長輩敬茶時,安玉當眾對你不敬,是嗎?”
裴織不奇怪她會知道,估計是康平長公主告訴她的,康平長公主是太後